沈霜霜终于松开对她的禁锢,她穿着黑色警服,身形挺拔,气质逼人,半指手套还抓着对讲机,俯视着沈葭葭时脸色阴沉,极具压迫感,“我刚刚在附近巡逻,你怎么回事?还想跟救护车?” 沈葭葭忽然想起来,她的姐姐沈霜霜,是一位警察。 * “妹妹,不要让大哥哥难做人好不好?你姐姐说你今天不能出门哦。”青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脸无奈,趿拉着鞋,套着大裤衩,显然是匆忙出门,“话说,你跟你姐姐长得还真像……” 学校取消了晚自习,多方证明沈葭葭只是个路过的热心学生,她便被警察一路护(押)送回家,并收到了沈霜霜“你今晚敢踏出这扇门就死定了”的祝福。 沈葭葭把这些恐吓当耳边风,但显然亲姐了解她为人秉性,当她打开家门的时候正好与这个精神面貌不太健康的青年对上眼。 “呃,嗨葭葭妹妹。”青年挠了挠头,从裤兜里掏出自己的证件,“我是你姐姐的下属——呃啊!” 他接住沈葭葭正面迎来的一击,“哇,沈姐说得还真没错,你这个小孩有够暴力啊!你这是袭警你知道吗!” 沈葭葭臭着脸收回手。 ……对象是警察,确实有点麻烦。 “葭葭,不要没礼貌,要给客人倒水切水果啊。”沈父在背后幽幽出声。 “哦,我知道了啦!”沈葭葭不耐烦地甩头应声,把青年吓了一跳,“你在跟谁说话啊?” 沈葭葭露出个阴冷的笑,“你猜啊。” “……” 客厅里,沈葭葭慢吞吞地泡着保鲜层里摸出来的铁观音,看得青年一阵着急,“妹妹啊,你不会泡茶别糟蹋茶呀……”他夺过茶具,洗茶时茶叶上下沉浮,“你到底是为什么要出门呀?你跟那个跳楼的孩子不认识吧?” 沈葭葭看着他,“你们查出坠楼的原因了吗?” “嗯……可以初步排除他杀。” “他杀?”沈葭葭削苹果的手一顿,险些在虎口划出一道口子,“他已经死了?” 青年才意识到自己说漏嘴,安静片刻,还是坦诚道:“很遗憾,抢救失败了,毕竟是从七楼跳下来的……” 沈葭葭低下头,陷入沉默。 青年见她这样,一下慌了手脚,“抱歉啊小妹妹,我们都知道你很善良很勇敢,但是生死有命……” 茶香弥漫开来,溢出的滚水蔓到玻璃桌上,沈葭葭用抹布缓缓擦拭,“他是为什么要跳楼?” “不知道,我不负责这个案子。”青年破罐子破摔状,“说是上课上得好好的就跑出去……你们这个年纪,他又是高三,可能是学业压力太大了?或者是校园霸凌之类的原因吧……” 他看起来是刚毕业的年纪,就着茶嘀嘀咕咕一阵,“等你姐回来别告诉她我说了这么多话啊。” 沈葭葭抬起脸,眼里带着古怪的情绪,“当然不会。” 她抬手,张开五指,举在青年面前。 “你看,这是什么?” 青年迟疑道:“手?” 沈葭葭颔首,“嗯,手。” 言毕,她“啪”的一声打了个响指,青年霎时应声而倒,昏躺在沙发上。 杨谢专制的昏睡符,果然有效。 沈葭葭动作飞快夺门而出,连钥匙都没带,忽略了背后沈父焦急的呼声,直接从楼道阳台翻跳到旁边歪脖子树上,踩着老化的水管和铁皮屋檐,越过了小区围墙,直接落到了车水马龙的街道上,此时已是夜晚。 她跑到学校的时候拖鞋已经磨得掉了跟。 学生都被遣返,教学楼正下方空无一人。黑黄警戒线包绕着现场,血迹被清洗得干净,几个小时已经让学校恢复原有的平静。 仿佛从未有过一个生命在此消散。 沈葭葭怔忪地望着这个场景,半晌狠抹了把脸,踏入了楼梯间。 七楼……七楼…… 踏上最后一阶时,她垂着头喘气,长廊里回荡着喘息声,声控灯昏暗闪烁,草木的腥臭,靠得近的男厕浓重的清洁剂,初秋闷热发酵着空气里的一切。 “哒”一声,灯灭了。 一双白色的球鞋出现在模糊的视野里,与自己黑色的拖鞋鞋尖相对,距离不过厘米。 沈葭葭看到自己发梢的汗滴下坠,下坠,最后落在了那白球鞋的鞋面上。 被濡湿的球鞋呈现出了绣红的色泽,如爬山虎般蔓延融化,似乎要吞没她一般包裹住她的脚踝。 她面无表情地抬起头。 “我有……” 面对面,鼻尖不过毫厘之差,面色苍白如纸的少年立在她面前,口鼻随着声音缓慢移位,裂缝涌出一大股血肉,额头如漏了气的皮球一般往里凹陷。 “我有……” 血沫溅射到沈葭葭脸上,他如被打碎的机器,零件接二连三地坠落。 沈葭葭一把抓住了他坍圮的手腕,记忆信息如潮水涌入自己脑中。 “许睿星?” 灵魂的崩溃一瞬停滞。 许睿星浑浊猩红的眼没有焦距,“我有…一个……” “……姐姐。” * 七日后的操场。 “沈葭葭,傻坐在这干嘛呢,集合了!” 沈葭葭滑下操场外围的铁栏杆,中秋后的F省仍高温不下,下午四点的斜阳仍逼近灼热地炙烤着地面,体育课四行队列在开学时就安排好,两女两男。她因为身高站在了队伍的最右侧,热身跑时总是不远不近地辍在人群后。 今天的项目是变速跑,队伍最后的人要跑到首位交换位置。 沈葭葭心不在焉,有人提醒才知道要跑动,被推搡了一把后加快自己的脚步,要到队首时忽然瞥见自己身侧一抹白衣黑裤的影子,她提速,影子提速,她减速,影子减速。 沈葭葭脑子里名为理智的弦骤然绷断,肾上腺急速飙升,在塑胶跑道上撒开腿全力冲刺,背后紧跟的男生发现自己追不上对方的速度,惊恐无比,“卧槽,这是打了兴奋剂了!?” 队列里的李里感觉一阵风略过自己,遥遥地喊:“沈葭葭你超速了——” “沈葭葭你干嘛跑这么快啊!” “慢点我们追不上了……” 沈葭葭转身怒喊:“别跟着我了!!” 众人都被吓了一跳,不约而同减速,任由沈葭葭一人如炮弹一般弹射出去,飞出了班级队伍。 跑了大半圈,沈葭葭终于甩开了那道影子,顶着众人的目光,她蓬头垢面回到队伍中,体育老师拍拍她的肩膀,“这位叛逆的小同学,有兴趣来田径队吗?” 沈葭葭扯了下嘴角,“……没有。” 到饭点,那道影子又阴魂不散地出现,晚自习开始前沈葭葭在储物间翻找着自己的正义之铲,身后几个女生悄声讨论声传来,“今天是第七天吧?” “是啊,你没看到那里突然多了这么多白菊花……” “啊……好可怜,要不我们也去买一束?” “要吗……说实话,我觉得有点渗人诶……” 沈葭葭缓缓放下了自己的黑色塑料袋。 今天是许睿星的头七。 高三学生的意外造成校内人心惶惶,校方有意减少影响,奈何当时目睹的人太多,对青春期的学生来说这些新闻如沸水般升腾,从“考试失利”到“校园霸凌”,到现在校务处的黑幕传得比比皆是,乃至于连网络上都在发酵着这件事,热搜已经挂了几天,没有人记得一开始校方的声明是‘家庭缘由’。 这七日里,许睿星就追着唯一能看到他的沈葭葭,高灵感人士对这些有天生的吸引力,好像她才是幕后真凶。 自杀的人难以往生,何况是跳楼这样惨烈的方式,如果今天他的灵体还不消失,那接下来异变的概率很大,对学校和学生的影响会更严重。 可是…… 沈葭葭长吁一口气,抓着许睿星软绵绵的手腕到了回廊,“你姐姐到底是谁啊?” “你的死跟你姐姐有什么关系?” “你能说句别的话吗许学长……” 许睿星仍是那副漏气的模样,全身上下遍布着大小窟窿,“我……有一个……” “我这是在帮你。”沈葭葭懊恼地坐在地上抓头发,过了头七未散的灵体,如果造成了公共影响,管理局必定会出手干涉。 她想要替他完成什么未了却的心事,让他走得平静些。 这七天,她做了不少努力,在对方原来的班级问了一圈,除了留下“那个低年级疯狂暗恋学长的漂亮学妹”这个印象以外别无收获。她还尝试询问经手这起案子的姐姐,奈何在她药倒了那个小年轻警察以后,沈霜霜就再也没见过她了,说是怕自己忍不住大义灭亲。 不行。 沈葭葭一直待到晚自习结束,王子秦奇道:“你最近怎么回事?天天发疯,是不是又搞什么事情了?” “是有点事情。”沈葭葭瞥他一眼,忽然蹙起眉头,“我看你最近要小心点,果然是阴气太重。” 王子秦看起来像是被榨干了一般憔悴,他这样敏感的命格,容易被这些意外影响。 她沉思片刻,“对了,你可以多跟着陈炘一点。他命里带火,阳气重,正好可以杀杀你的阴气。” 王子秦揉了揉黑眼圈,“说起这个啊,有个事要跟你……” “等等,有事要忙。” 下课铃声一响,沈葭葭便飞出教室,连带着许睿星的灵体穿过王子秦,掀起一阵妖风。 王子秦狠狠打了个喷嚏,“干,怎么这么冷。” 陈炘拾起书包,“三天两头生病,你这身子也太不行了……走啦,回宿舍。” 许睿星是从七楼跳下来的,七楼装修的是空闲自习教室,只有晚自习或是教室设备故障时才会使用。 对高中生,高三学子来说最重要的地点,明明是自己的教室。 这是沈葭葭第九次来到高三五班。 即使是高三的学生,也不会在十一点时还留在教室自习——宿舍和大门都有门禁时间,对各种禁制熟视无睹的只有她一人。 许睿星的书桌仍然在教室里,但留下来的课本等大多遗物已经被家属带走,桌洞里塞着白菊花,凋零的,新鲜的,与小卡片拥挤在一起,月光照亮了桌面上模糊铅笔印的“一路走好”。 许睿星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收敛了自己的攻击性,静静凝视着这间教室,似乎在这里获得了短暂地平静。 他的人缘并不差,这个班级中大多数人都发自内心地悼念着许睿星,可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大概就连他自己也忘记了。 沈葭葭打开灯,看到教室角落里的图书角——是五中这学期开学时在每个教室安置的书柜,学生可自由捐借书籍,增进班级内部的阅读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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