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师兄待病人如此用心,白若月问:“师兄,我们此行去哪?” “临安。江南一带风景好,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司贤停了一下,又补充着:“安和的病,我暂且医不得,只能以己之力维持到眼下这般状态。我想着,解铃还须系铃人,或许,可以去那里,寻到些线索。” 白若月“嗯”了一声,总归她要同师兄习医,在那里也没什么要紧。“那师兄去休息一会儿吧,我去叫掌柜准备些路上带着的东西。” 同掌柜交代好之后,白若月走出客栈,在空无一人的街道散散步。 远处,日光破晓时,只在乌黑的云中露了一点银色的光来,好似自己的银鳞飞在云端。 思及此处,白若月一愣,她抬手唤灵,就见一片银鳞出现在她指尖,闪了闪,于尾指正中间的位置,亮了一瞬,露出一颗红痣来,而后,又消失不见。 她眉毛微蹙,这是何意?难道……与梦里喊的“青许公子”、还是“许公子”的那人有关?她忽就想起升仙石上的“恩怨未了,时候未到”。 自己于梦里一直在找人,难道就是这位公子?自己需要找他报恩?而银鳞的提示,是说自己可以找到手指有红痣的公子么? “银鳞!方向!找人!”白若月以灵力唤道。 银鳞又闪现出来,飘在空中,指向东方。 这银鳞有灵,可却无神识。白若月只能猜个大概,具体如何,还需前去探查一番才能知晓。她想着,总归也要同司贤去临安,那里就是眼下朝代的东边,不如顺便去找找这位公子,将恩怨了解,早日升仙才是正道。 两月后,从青城山出发的马车,载着三人,摇摇晃晃踏入了临安城。 司贤寻了牙婆,租了一处临西湖、靠金山寺的屋宅,三人暂且住下。白若月走到后院,看见西湖时,才恍然大悟,“这个地方,我从前来过。” 司贤紧随其后,笑道:“看来小白是个贪玩的,此处乃南宋都城临安,西湖是最美之景。” “我来的时候,这地方叫杭州。”白若月说。 “百年之前,确实叫杭州。”司贤一边将自己的医书和药材搬下马车,一边问:“小白可想好了?六界之中六种医道,先学哪个?” 三人一路穿州过县,司贤一路医治沿途遇到的百姓。白若月看在眼里,颇有感触。此前她还有些不确定,可经过这一路的观察,眼下内心无比确定,她答道:“习凡人的医学。” “为何?”司贤想知道原因。 白若月说:“既然我们眼下落脚在人间,那就学眼下最有用途的。我见师兄沿途悬壶济世,很有感触,见那些个病人痊愈时如获新生的神情,忽觉医者的神妙所在。救死扶伤,与阎王争生死。” “哈哈哈哈!我可不敢同阎罗王争!”司贤笑道:“不过你身为修道之人,能有这份慈悲心,我很感宽慰。” “师兄,我们结庐在人境,该以何种身份呢?”总归三个人若成日无所事事,很容易被凡人看出破绽来。 “我游历人间,总要到医馆里挂单做游医,明日我去寻一家。”司贤沉思片刻,又说:“对外,只称我们是兄妹三人,总归安和是凡人,一日三餐是要进食的,我们暂且开启一段凡人的生活吧。” 那处司贤挂单的医馆,唤做松鹤堂,在临安闹市中。 白日里,司贤带着安和去松鹤堂给临安的百姓瞧病,白若月就在家中看书。闲暇时,她也学学厨艺,做上几餐饭。 她清楚记得自己从前半分厨艺不会,不知怎地,到了临安,忽就对庖厨之道感了兴趣。人间生活无风无浪,充满烟火气,也是不错。 这日,司贤回到家中,将白若月叫到前堂,递给她一摞纸书,说:“小白,我打算去山中采药,约么十来日,这期间刚好有月圆夜,我会带着安和。这些书你慢慢研习,待师兄回来,要考你的。” 白若月接过书,翻看了几页,尽是人间的一些古方。她最近学得很认真,对于如何用药,已经有些了眉目,她随手翻看了一页,指着问:“这里的药量是不是有些欠缺,这样的方子,病人许吃上二三十副汤药,病情才能好转吧。若是起初就斟酌地猛一些,不出十副汤药,该是能好。” 司贤没想到小白天赋不错,笑着说:“这里面的门道可多了,你需探查的就是不是病理,而是人性了。” “何意?” 司贤于人间起起伏伏多年,对这些人心的取舍和盘算,早已经见怪不怪,“正所谓,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有私心而已。” “世事洞明皆学问?”白若月觉得耳熟,她到底是在什么时候、什么情境下,听过类似的内容呢? 司贤见她疑惑,便道:“人间的药方,用药时有讲究,根据在药方中的用量不同,分为君、臣、佐、使。主药,也就是所谓的君药,一定是剂量大的,其次的臣、佐、使等辅药是配合,才能治病。可到底这为‘君’的药,剂量是多是少,全凭大夫做主。有的大夫为了让病人经常来,多赚些银钱,便将这主‘君’的药,稍微开少一点,让病人多跑几回,多吃几副。我给你的是古方,做书的人只管记录药方,没去探究其中的曲直。是以很多药,开得都不对。” 他露出赞赏的眼光,“小白居然一下就看出来了。” 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有进步,白若月明显很开心,“师兄且去,我定会好好读书的。” 白若月这书专心看了没两天,临安城里就出事了。 临安城中本没有宵禁,可这几日晚上萧条得很。原先夜里晃如白昼的灯火阑珊,勾栏瓦舍的歌舞升平,不过三五日间,就变成了全城恐慌,行人寥寥的模样。 白若月常去城中各个药铺抓药,只为了更好地掌握每一种药材的性征。这日去药铺抓完药,往回走时,听了几句路人闲嚼。 “最近没事莫要出门,尤其是男人!” “怎么?从前夜里不让出门的,不都是女子么?” “兄台看来还不知晓,这几日的大案!” “莫要装大,赶紧说来听听?” “一连十四日,每日夜里,都会有一男子惨死在城中。曝尸街上那种,你道吓不吓人?” “曝尸?谋杀不会如此高调。这……可是妖邪作祟?” “有人说城中出了妖物,知府大人私下托通判大人去请除妖师了!且看看,官府无能为力,要信鬼神乱力!可见,咱们自保方为上策!” “快走!快回家!保不齐被妖物看上,今夜就命丧黄泉了!” 此时日落月初,刚好入夜。 白若月想着,她乃修道之人,不可袖手旁观。她倒是要看看,是何妖物在此作祟。就选了家酒楼,坐在临窗处听曲,以待夜深人静时。 果然,直至到了亥时,更鼓响起,众人皆沉睡梦乡时,忽听一声惨叫响彻于巷道间。因夜里寂静,那声惨叫余声绵延于城墙高壁上,甚是吓人! 只见一道红色身影蹿到了墙上! 白若月跑到街上,瞧四下无人时,遁了身形,跟了上去。 她才跑了没几步,忽然一道银光闪来,一个黑影显出人形!拦在她身前! 黑影乃是一名公子,那公子玄衣上绣了银色龙纹,下裳的衣摆上,是海水江崖纹。这个图案好生眼熟,是白若月那日在青城山下遇到的玄衣公子,那个看上去冰冷又不好相与的人! 青广陵亦是听见惨叫声,朝着声音处追来,看见了那狐妖红影出没,一路赶至此处。他手持度苍神剑,剑刃闪着幽蓝的光,横在白若月身前,迫使她也显出人形来。 度苍剑的主人,语气不善,说道:“那日遇见姑娘,不是说与这狐妖并不相识?那今日为何在此做拦?” “我拦你?”分明是自己被他拦住才是啊。白若月被问得一头雾水,“我只是瞧见一个红色身影跑过去,我想追去看看什么情况。天黑雾大,我根本没瞧见那个红影是人是鬼!我也刚至此处,我并不晓得那是狐妖!” “怕姑娘与那狐妖一伙的吧!”青广陵冷哼一声,很是不屑,“千里之外,青城山下,我要拿这狐妖时,你拦在中间。如今在临安,我追到一半,你又跑出来?天底下哪有这么凑巧的事!” 白若月蹙了眉头,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她恨不得破口大骂,这公子不是神仙么?难道是糊涂神仙?怎地不去追那红影,在这里与她磨牙! 她怒目瞧他,“就是这么巧的事!”大半夜遇到个疑神疑鬼的主,比撞见鬼还晦气,她拂袖而去,看是否能追得上那红影。“信不信由你!我同你说不着!” “慢着!”青广陵叫住了白若月,如果这姑娘与狐妖是一伙的,他寻思定是不能让这姑娘跑了。 “你要作甚?”白若月转身看他,厉声道:“即便你是神,我是妖,我在此处没做坏事,你也拿不得我!” 这姑娘竟然不是仙,是妖?青广陵这倒是没想到,上回见她周身仙泽极盛。 青广陵想着“宁可错抓,不可放过”,算上今日夜里,这已是第五个半夜惨死的凡人,他猜测必是百年前从万鬼渡河中跑出去的大鬼所为。只是不大确定,是哪知鬼,附身在什么生灵身上所为。 这一百年间,青广陵一直在追捕着当年逃跑出去的大鬼,如今只剩下杏花妖和狼妖两个,还未捉到。这两只鬼,生前便是恶贯满盈的大妖,死后嗔念成魔,十八层地狱都灭不尽。 他猜想,这次临安城中的大案,多半许是杏花妖。他之前一直追着那狐妖,就是担心杏花妖附身在狐妖身上。毕竟生长杏花的山上,常有狐狸出没,两者性情相投,又都喜撩拨人心,最为可疑。狼与狐乃是旧敌,狼妖多半也不愿意附身在狐妖身上。 只是这姑娘又是怎么一回事?两回都是在捉狐妖的时候遇见,太过可疑。 青广陵低头望向她双眸,才要说话,在看见姑娘拧着眉瞪他时,忽然心上一下闷疼,如遭山石击打,他捂住胸口,越来越疼,这感觉同上次一样,如被匕首剜着心肝,疼痛又甚于上回数倍。 他一个不稳,跪坐于地,那度苍剑抵在青石砖上,勉强让他不至于倒下。 只不过片刻的功夫,青广陵的额头便渗出汗珠来。他很是顽强,即便这般境地,仍在费劲全力地,从嘴边挤出一句话来:“你……同我走一遭。” 青广陵想,只要这姑娘夜里与他同去,去验一下同这几日死者身上的灵迹有何不同,就可证明这事与她无关。人与人长相不同,灵力与灵力所产生的灵迹也不相同。万事万物,都有据可依。 那狐妖显然已跑得远了,他不打算再继续追。眼下,要验一验这姑娘是否与这凡人之死有关。 可忽然而来的疼痛,让他站都站不稳,遑论要带走这个有灵力的姑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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