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我听过,因许多出嫁的人会在这一日回门,没出嫁的姑娘会来求姻缘,是以也唤作姑姑节。六月六日,西山之上最为热闹,金山寺在这一日会晾晒经文,过翻经节,西山观这里是天贶节。” “那你该知,这日拜的神仙除了月老,就是花神。”青广陵望向白若月,似在提醒她,“花神恶云兮有一个宠物,是一只白玉兔,小名唤作檀儿。” 白若月眼睛瞪得颇大,“所以,你是说?” “嗯。有没有这么巧的事情!所以狼妖必在此间。” 白若月沉思着。 青广陵发现小姑娘不说话了,问:“若月,怎么了?” 她忽然有些开心,眼中充满喜悦,“那你是不是就不用走了?” 青广陵将她的细微的表情都收入眼底,眸子沉了沉,“还是要走的,因为判官笔丢了,这对于北辞乃至整个地狱道而言都是毁天灭地的大事。判官笔在狼妖手上,他可以复活想复活的人,可以杀掉阳寿未尽的人,可以唤醒已经死去还未投生的鬼,也可以用判官笔杀生,让那个生灵永世不得超生。” “所以他有可能是为了用判官笔杀了李檀儿,让她永世不得超生?也可能是他暂时还不晓得李檀儿是白玉兔精,只是想复活她?” “都有可能。” “哦。” 听出白若月声音中的失落,瞧见姑娘方才只一下的惊喜转瞬即逝,青广陵心上忽就沉了,好似他从来听不得她难过,也不应该让她伤心。他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我会从地狱道出来的。” 白若月只“嗯”了一声。他一定会出地狱道的,毕竟他不属于那里。 青广陵发现自己说的不够明白,他的小姑娘好似没懂,又道:“回来找你。” 白若月的脸上又浮现笑容,脚上都变得轻松,她轻快地走着,“我还没带你游临安呢!” 两人已离花萼楼远了,她本以为还能有些旁的地方耍玩,没想到夜深人静,城里的灯笼都灭了,摊位也尽数撤了,街上行人寥寥无几。 桃红衣裙的姑娘如蔫了的桃花,原本挂在肩上的披帛和挺着的背影都如泄了一般,叹息一声:“可惜什么都没有了……” “总会有机会的。”青广陵跟在她身后,见她原本在右肩上挂着的披帛落在了地上。他弯身去帮她捡起。 与此同时,白若月发现自己步子竟然迈不开,不知是踩到了自己的裙摆,还是别的什么。她扭头看过去,就见广陵君在给她捡披帛!她一惊,又是一下吓! 脚上不稳,朝着他倒去! 青广陵弯腰时看见姑娘踩到了披帛,忙起身,把将倒的姑娘打横抱了起来。 “我……”白若月发现已被青广陵抱在胸前,腾一下就红了脸,试图去找着借口:“我穿不习惯这样太复杂的衣裙……” “嗯……”青广陵只闷声“嗯”了一句,再不说话。因为除了满怀的姑娘,还有她身上的香气,如蛊如毒一般侵蚀着他的灵台。这一刻所有的道行和定力都化作乌有,他浑身心只剩下一个念想,占有她,一亲芳泽那种,生死不离的那种……这种突如其来的迷狂,让他控制不住半点儿神思。 未几,头顶轰隆隆,响了两声雷。 雷响,雨便落下了。 神奇的是,那雨不偏不倚只打在青广陵的玄衣上,好似刚巧,就他头顶忽生了一朵雨云。 他低头想给怀里的姑娘遮雨,同时,她抬手撑在他头上,想给抱着自己的公子挡雨。 哪知青广陵仰起了头,顺势将她的手拨弄到了自己的脖颈后。白若月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发现自己双手勾在了他脖子上。这个动作,又暧昧,又亲密。 “好,就这样抱着吧。”青广陵道。 雨淅淅沥沥,明明倚着那雷,是要下成瓢泼大雨的,可好似雨被人赋予了情感,谨慎又小心地慢慢落着,还越变越小。 “放我下来。”冰冷的雨打在脸上,白若月却觉得脸更烫了。 药庐外的街边上,青广陵快走几步,将人抱到一处屋檐下,才把白若月放下,两人并肩站在房檐下躲雨。 雨渐渐小了,只剩几滴滑过房檐上的青瓦片,滑下来,落在地上的小水洼里,“啪嗒”一声! 周遭安静极了,他们明明都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却又都扮作在听雨。 “雨,停了。”白若月慌张地只想逃离,只走了一步,就停下了。 因为方才青广陵抱着她时,她的披帛和他腰间的玉佩缠绕到了一起,如今她想逃,也逃不了。她垂眸看着他腰间,示意他来动。 青广陵确实动了。只不过,他没有去尝试解开披帛和玉佩间的结扣,虽然他分明知晓如何解开。他的手动了动,拉扯了一下那条银色的披帛。 那力道不大也不小,刚好将披帛下缠着的姑娘扯到了他身前。 那个距离,不是怀抱,胜似怀抱。 他们之间,只隔着一指的距离,近到他们可以感知到对方的身上的温热。 这样似实非实的距离,竟然比方才横抱在怀的那种气密更让人心痒。 他们谁都没动。姑娘的头刚好到他下颌处,好似靠在了他肩膀处。他手里还攥着姑娘的半片披帛,好似圈住了她的腰。 他们又好似都很享受这样的距离。 半晌,青广陵道:“我不想解开这个扣子了。你想么?”他在说披帛和玉佩的扣子,也在说眼下的这个拥抱。 白若月听懂了。她轻轻地摇了一头,发丝刚好擦过他下颌。青广陵慢慢地低了头,细嗅着她发丝上的清香,再往下一点点,他也许可以贴到她的额头…… “咳咳咳!”司贤与安和站在街角,将一切看在眼里,千钧一发之时,司贤拉着安和朝着两人走过来,轻咳几声。 安和站在司贤身后,边走边小声说:“哥哥,他们好似是一对,你要拆散么?” 司贤凑到安和耳边,低声说:“方才下雨了。” “对啊,雨停了。” “我算过八卦,推演过今日的天气,今日无雨。” 安和一脸疑惑,“什么意思?” “这龙,动情了。”司贤用紧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着。龙这种神兽,只一动情,必会云雨大作。是以方才那雨,就只落在两人头上。 司贤离两人还有十步远时停了脚步,看着青广陵和白若月,道:“走吧,到家了。” 白若月羞得不敢抬头,都无暇去解开披帛,快速地松开了左臂上的披帛,离青广陵远了两步,才冲着司贤唤了句:“师兄。” 青广陵不慌不忙,弯腰捡起若月方才丢下的披帛,沿着自己的玉佩,将披帛解开,又将长长的披帛一点一点缠绕在自己左手手腕上,才道:“司贤神君,回来了。” 司贤只说:“我要照顾好若月。” 这句没头没尾的话,除了他旁人都没听懂。司贤又凑到青广陵身边,在他耳边低语:“既然广陵君要去地狱道历劫,不如有什么事情,待熬过了十八层地狱再说吧。不要撩拨无畏的景色。”这一句中,他将“情”字咬得极重。 青广陵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好,我这就去。那若月就交给司贤神君照顾了。” 他将缠绕了披帛的胳膊背在身后,半分没有要还给白若月的意思,另一只手将腰间玉佩解了,握在掌心。他朝着白若月的方向走去,路过她身边时,对白若月道:“方才那个问题,不必急着答我。下次见面时,再告诉我。” 司贤回应着青广陵的话,“我师妹,我自是会好好照顾她。” 白若月还想同他说一句,可又不知说什么,青广陵已与她擦肩而过。就在她心上忽如石沉大海般无助时,掌心凉了一下,而后,一枚圆润的玉佩塞到了她手里。 青广陵没在说话,只一闪,身影就消失在夜空。白若月望他的背影,愣了愣。他方才手上缠着的,是自己那条银色的披帛么?这个玉佩,是交换的意思么? 司贤看着白若月一脸遗憾的样子,“舍不得”那三个字就差没刻在她脑门上,不禁叹气道:“你脸怎么红成这样?” 安和凑了过来,“所以广陵君方才说让你不着急回答他的是什么?他问了你什么问题呀?” 白若月仍是痴痴地望着广陵君离去的方向,幽幽地说:“他问我想不想解开?” 安和:“解开什么?” “没什么。”白若月看着手里的玉佩,闷声不语。
第54章 閻王北辭 地狱道里,一分为二,阴曹和地府。 阴曹乃是鬼所,下有十八层地狱,之上为地府,地府简单得多,只有十个宫殿,分属于地狱道的十殿阎王,是以地府又名十殿宫。 十殿宫之外,是广袤大地,一望无际。上有云翳层层,直入青霄,下有地上纵横交错,似分封领域一般,分作十个宫殿。十殿宫分别应着各殿阎王的名号,叫做:阎罗殿、秦广殿、楚江殿、宋帝殿…… 十个宫殿风格不尽相同,各有特色,让人瞧着怪异。 虽有飞檐廊庑、金碧辉煌者,有朱门流光、门第高阔者,也有青竹一把、竹楼一座者,不过这些宫殿建筑式样都自成一派,全然不是活在一处的模样。 让人更觉惊讶的,不仅在于这完全瞧着风马牛不相及的十个宫殿,还有就是地狱道竟然是黑白分明的一方净土。 如何黑白分明? 所有宫殿均坐北朝南,头顶天上一道星河,从宫殿正中将天空横劈为二。 星河为界,一方是晴空万里昭昭白日,另一方是暗蓝晚空月辉照拂的黑夜杳杳。 宫殿均是北门为白昼,南门为黑夜。 若有人从北门出,所见即是白天,若从南门出,所见即是黑夜。 同一殿中,日光从云中绽出来,月华亦可普照万方。与常人想的地府,天差地别。 青广陵站在一处没有挂牌匾的殿前,宫殿高耸入云,瞧着无比凄冷又荒凉。 他在黑漆高门上轻敲了三下,唤了一句:“度朔山青广陵,特来求见。” 那黑漆圆钉大门“咯吱”一声,朝内打开。 门高丈许,即便是抬头,亦难见门上横梁。门内殿堂皆是黑漆装饰,中庭空旷,只有青黑石板铺路,而殿内更加空旷冷清。 这宫殿若是用一言以蔽之,就是一个“玄黑”,可却有一处与“玄黑”大相径庭,就是悬在殿堂横梁和殿柱上飘逸的胭脂红纱。 那红纱曼妙轻飘,青广陵不过推门的轻微动静,就引得那红纱飘飘落落了许久,更显得瘆人可怖。 整个宫殿都明明白白地向人展示出了一点,这里毫无生气,这里没有一个人,或者,没有一只鬼。 青广陵站在殿中,冲着看不见尽头的地方又唤了一句:“北辞?”北辞,乃是地狱道阎罗殿之主阎罗王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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