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怎么办呢,江沅。我好像有些离不开你了。” 江沅未有理会,仰头瞪了他一眼,抬脚不落地踏进船舱。 徒留甲板上的失落人,仍似塑像般伫立在那,望着江沅的纤瘦背影,薄唇倏的微佻,语气喃喃。 “江沅,不久…我们仍会相见!” . 东海鲛皇宫并非在海底,而是坐落于一方类似于蓬莱仙境的鲛人岛。 碧波万顷,如诗如画的鲛人岛有如明月静卧大海的怀抱,岛内绿植郁郁葱葱,随风摇曳生姿,每一寸土地都弥漫着祥和跟活力。身临其境,只会忘却尘世和烦嚣,仿若做了一场美梦。 鲛人岛,故取雅名曰:避尘珠。 若非鲛人族的邀请,赠送了海星司南,常人只会在东海迷失了方向,是无法到达避尘珠的。 三日后,船锚落水、船只系泊。赵凌煜带着江沅一行人踏上了这片神奇的土地。 这一岛屿周身仙气萦绕,似一个巨大的罩子将此与世隔绝,但并不觉得压抑气闷,闻着满树的鸟语花香,倒觉得是延年益寿的妙药。 “振国候,一路劳顿,请随奴婢前往玉光殿的客室休整。” 刚下船,鲛人婢女早已等候多时。 没有想象中的鱼尾,亦是正常的着粉白色襦裙,端手行礼。没有说鲛人语,人类语言也是说得流利,可见鲛皇待客的诚心。 江沅好奇地打量这鲛族婢女,唇红齿白、眉目如画,相貌可佳。确实如苏和静所说,自己的脸面与眼前的婢女相较,实为不分伯仲。 思及此,江沅不免有些心塞。 惶神间,自己的肩膀被有意重重地朝前撞了一记,再是抬头,便听见早已走远的赵凌煜背对着她摆摆手,大声说道。 “近乡情怯?不如趁早登船回去吧!” “这招激将法,对我没用!” 江沅心结气郁,鹿眼火热地瞪着他的后背,快步跟了上去。 避尘珠上一年四季如春,岛上气候宜人,江沅作为赵凌煜身边的品位最高的婢女,很幸运地分得了一间四面环海的寝房,房内全都是用贝壳做的各种装饰,就连床榻居然是一粒打开的巨型的蚌壳! 真真是极为有趣! 江沅躺在柔软的蚌壳中,回想着裴寂与自己说过的,可以在东海随意折腾床榻… 嗯,这床亦是让自己称心了,不必折腾。 少女思及此,面上一片羞红,她捂着锦被将自己闷在其中,像怕被别人发现心事一般。 果然…不肖半刻,还是被人发现了。 那阴魂不散的赵凌煜不知何时又进了房间,抢力地掀开了遮盖物,江沅一脸厌恶地望着他。 “谁允许你进来的?” 赵凌煜浓眉一挑,眼底眸光微转。 “主子难道还不被允许进入下人的房间?这是何道理!” 江沅自知歪理争不过他,便肃着脸起身,往旁边挪了些,与他拉开些距离。 “找我何事?” 赵凌煜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又随手抓起江沅散在锦被上的一只翠云钗,捻在指间把玩。 “眼瞧着我都要离开了?就没有什么想与我说的?” 赵凌煜哀叹一声摇头,状似可惜般,又接着说道。 “江沅…若我告诉你,裴寂的住所。你可会对我稍稍有些改观?” 他的话让她愣住了,她这次认真地凝视他的双眼,内心竟起了涟漪、仿佛有个人想要从深渊中爬出来。 . 曲径通幽的几弯小道羊肠,周围全是纵木翠竹环绕,前处云雾遮蔽,江沅拿着一张赵凌煜手绘版抽象地图,试图找到到裴寂的住所,清风居。 走了半日,又绕过一道清溪,由花厅外到了一个楠木冰梅八角月亮门,进内,四周游廊。中间朝东一座船室,四面通明是窗,一旁有几堆假山,尽是芍药盛开,满庭花影、袅袅婷婷,清风居布置得十分雅致。 江沅对周遭的一切都充满好奇,不知不觉推门入了内室,肩上突然伸出一只手… 江沅欣喜,可下一刻,便被反扭了胳膊,押出了门外。 “哪里来的刺客!竟敢擅闯此地?” 一阵低沉的鲛人语,可惜声线江沅认得出,这人不是裴寂。 况且,裴寂才不会对自己动粗。 “嘶!”那人见江沅不说话,手上的力道又重了些。 紧接着用蹩脚的人类语言,又重复了一遍。 这回江沅大概猜出这人的身份了,由于手臂反翦,没办法看到对方容貌,为了脱困,只能用鲛人语低吟回应。 “快放了我,我是来找你家主子裴寂的!” 手臂上的力卸了几分,那人闻言明显一顿,后又在江沅用鲛人语的催促下,终是松开了。 重获自由的江沅赶忙转身查看,站在她对面的原是一名身着灰色劲装…约莫十四五岁的…美少年。 江沅见到他简直要审美疲劳,在这岛上,但凡见只鲛,美貌都是赛过她的。 可见裴寂看上自己的,或许是自己的心灵美。 江沅内心又悲悯地想到了苏和静,这条混血丑鲛在这边可得多不受待见啊! 这边正当冥想,那边一道寒光闪过,一支剑被甩出鞘,横亘在江沅的脖颈边,风吹动发丝便被利刃削断,两者的距离拿捏在分毫间。 “快说!你究竟是何人?找我家主子究竟作甚?” 江沅回过神,望着对面的少年,面若冠玉、目若朗星、眉眼冷峭、神采英拔,在看他出现在此,想必应是裴寂身边的侍卫。 “裴寂去哪里了?” 既然是身边人,江沅觉得也没必要周旋,直接开门见山。 少年闻言并没有放弃挟制,反而双眉紧蹙,警惕地望着她。 “…你不是这儿的人?” “嗯,我是镇国侯的婢女。所以…” 江沅不死心地继续追问,不料却被打断。 “呵呵…原是人类。” 少年看着她,冷笑地说道,眼眸里写满了厌恶。 “既是振国侯的婢女…却来找我家皇子作甚?” 江沅无奈了,套了半天,一直与他在周旋,一句有用的信息都没得到。 于是…剑走偏锋! “裴寂!裴寂!你在吗?我来找你了,你出来…” 江沅猛然朝内里大喊,试图引起注意。 哪知少年又一把擒住了她,这回将她重重地压倒在地,毫不手软! 柔嫩的脸颊与粗糙的沙砾抵死摩擦,很快脸上传来锥心的刺痛,许许多多细小的尖锐物钻进皮肤里,割着、剐着痛神经… 江沅疼痛难忍,想要挣扎着起身,却被少年轻而易举地摁回原地。 “这位小郎君有事好商量,能不能先把我松开,我的脸…好疼啊!” “那你快说你究竟是何人?别再说是振国候的奴婢!” 少年说完,更是加大了力气压着江沅,丝毫没有怜香惜玉。 江沅还未来得及思考要怎样回答,又是一阵重力压在她脸上,尖锐物更深地扎进了自己的脸中。 无暇顾及自己的脸是否会被毁容,下一个麻烦紧接着就来了。 终是…忍不住…江沅疼得哈哈大笑了两声! 周围瞬间死寂。 … “你…居然是捕鲛人?”
第57章 奄奄 玉光殿前, 祭台上。江沅被捆在高高的筑火堆上,浑身被淋上了油,湿漉漉的、混合着侧脸的污血横流,发髻凌散胡乱遮脸, 浑然没了往日贵妃得光鲜。 台下围了一群鲛人, 口中各个叫嚣诅咒自己, 江沅无力地抬眼,目光呆滞地望着几欲涌上前、情绪激动的鲛人朝自己扔着死鱼臭虾。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小渔村, 那个人人都可以踩自己一脚的地方。 “烧死这个捕鲛人!” … “对!烧死她!” 鲛人族群在长老的带领下,举起火把围着江沅,各个直眉怒目。 “族人们!捕鲛人残害我们同类,那皇宫中的祸世妖妃为了自己的私欲, 大肆捕捉我们获取眼泪!这种女人…人人得而诛之!” 江沅之前已经饱经一顿毒打, 浑身撕裂一般疼痛。 如今听了长老对自己的评价,字字珠玑,那胆颤心惊的惶恐简直比身上的痛更甚万倍。 原来自己在鲛人的心中,早已臭名昭著。可见自己的身份千万不可暴露。 但自己的担心有些多余, 眼见着他们即将要烧死自己, 江沅真的好不甘心啊。 她还没见到裴寂呢。 “各位!可否让我死之前再见裴寂一次?” 江沅扯着嗓子喊话,每说一句, “刀片”就割喉咙一次,声音小得如蚊吟。可即便这样, 也只离她最近的, 看守她的鲛人听见她的请求。 那鲛人壮年反目横瞪着她, 像是听到什么无稽话语,大声嘲讽道。 “还想着见我们皇子, 你也不照照镜子,一届卑贱的捕鲛人…也配?” 说完便朝长老走去,催促着要尽快烧死江沅。 “别杀我!我是你们鲛皇请来的贵客。我是振国候身边的丫鬟,不信你们可以去找振国候问个清楚!” 江沅急了,那点点火把逐步地靠近自己,可她半点不得动弹。麻绳被施了咒,死死绞住手脚,越是挣扎越是收紧,直到绳索死死嵌进手腕,鲜血滴滴砸在脚边…触目惊心的红,预示着生命的凋敝。 鲛人族有鲛皇,但也有德高望重的长老。 鲛皇负责对外社交、政治。长老负责内部祭祀、稳固民心。所以处死一个捕鲛人,压根儿不需要经过鲛皇的同意,先斩后奏不在少数。鲛皇即便有心反对,也是敢怒不敢言。 为了笼络人心,鲛皇“变相”赋予鲛人族长老的权力几近滔天。 江沅慢慢垂了头,再没力气叫喊,她怎么也想不通自己刚到避尘珠,就会遭遇这般危机性命的田地。 可是…赵凌煜呢?他在哪呢?说好的要对自己表忠心的?此时他人呢? 江沅气极,嘴唇快速开合,不知道的以为是妖女在念咒,实际上江沅只是在咒骂赵凌煜,来转移自己近乎疼昏过去的意识。 “快看啊!捕鲛人在念咒了!长老,快快…快下令烧死她!” 依旧是那只壮年鲛人,他颤抖着手,指着江沅,跑去向长老求救,满脸写着恐惧。 长老一身白袍无风而动,手执白羽权杖,鹤发鸡皮,闭眼掐算,吟吟低咒,丝毫不理会壮年鲛人的催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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