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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枝下意识地抬起胳膊阻挡冲力。 耳边掠过空气摩擦的风声，带起了一阵凉意。 紧接着，她听见那生成长长地发出了一声悲鸣，房间里就没了动静。 礼枝睁眼看去，晴尘的刀正中生成的胸腔。冰冷的刀刃旋转切割，将那生成搅碎。 黑绿色浓雾被风吹开似地扩散、淡去，最后连同那颗恶鬼一般的头颅，也碎裂了。 “这一下，是还给你。”晴尘对着落在地上的生成的角，笑着说道。 礼枝捡起那根角，轻飘飘的，像是纸糊的一样，但是用力捏，它纹丝不动。 “用刀居然能杀死她？”礼枝看向晴尘。 他用舌尖轻轻舔了下嘴角的血丝，尖牙闪着寒光。 “因为她的念力已经被礼枝解开了。刚才的暴怒只是垂死挣扎而已。” 令生瞄着晴尘抱着的那把刀，一眼瞧出它的不凡。 “这是平安时代的古刀吧？” 晴尘回过头，“哦呀，徳井君，你与你的先祖贺茂忠行一样明察秋毫呢。” 令生顿了下，继而清清嗓子，“既然问题解决了，我就先告辞了。” 礼枝追上去，“谢谢你，还有松月。” 令生不在意地笑笑，“小事一桩。” 礼枝送到门口，他又站住，回身笑问：“你已经有点喜欢上那个狐狸精了吧？” 礼枝表情凝固。 在她纠结好措辞之前，令生已经笑着转身走了。
第35章 第三十五块油豆腐 礼枝在门口发呆片刻, 被风吹得有点冷了，便搓了搓手进屋。 一转身，见晴尘在玄关处倚着, 笑吟吟地看着她。 令生的话已经是好几分钟前说的了，却又像是刚从耳边飘过一样清晰。 她微微挪开了视线, 脸上发热。 心里告诉自己, 是被风吹久了，进门就会变热。 “那生成的目标是我, 为什么会附在你身上？” 晴尘回答：“我使用了一个咒，让她将我当做你。” 礼枝一怔。 “本来是想帮你挡下来的, 被那个小小的式神打乱了计划。” 他说得轻巧, 像是在说今天天气真不错这样无足轻重的闲话。 礼枝却被他的话猛敲在了脑袋上。 遇见晴尘以来，她接受过不少神的恩惠。先不说身体上的小毛病被解决了, 连财运也好转了起来。 但是，她只当那些是神的本分, 是写在规则里的义务。 听见晴尘那么说，她不由得产生了动摇。 要知道, 现在的晴尘被生成缠身, 结局只有一死。 晴尘又说：“礼枝对我来说不可谓不重要。总不能置你于险境之中。” 礼枝哼了一声，“那也不值得你去死吧？” 说着，她又沉声说，“还是说你早就想死了？” 晴尘笑意消散, 冷然注视着礼枝。 “迦羽夜那么坚定地信仰你, 你却困在神明的身份里什么也不能为她做, 甚至最后她死得那么惨, 你也只能继续存在在这世界上。你一定很早就厌倦了吧？” 晴尘直勾勾地看着她，没有答话。 无名的情绪忽然上涌, 礼枝眼圈一红，“你明明早就决定了要死掉，又为什么要对我展露出特别的善意？人和神不一样，人有心脏，会感知到情感，会产生依赖，会……会感到不舍。” 晴尘喉结滚动。 半晌后，他叹息，“我曾和你说过，世间万物皆有终结之时。离别，是人生的必修课。” “那如果我就是拒绝修这门课呢？” “都说了是必修课了，就算我不教会你，也总有其他人会。” 礼枝眼睛更酸了。 该死，他们才认识多久，怎么倒让她说不上是什么关系的人伤心起来了。 礼枝疯狂眨眼，把渗出来的泪压回去，自嘲地笑笑：“真是奇怪。我竟然有一点能理解明莉的心情。” 晴尘轻松地垂着的尾巴绷紧了，微微竖了起来。 他目送着礼枝垂着肩膀走进卧室，进而重重地关上门。 他孤零零立在客厅，无声地站了一会儿，缓慢地抬起了手。 手腕上那根红色的丝线醒目异常。 无论是对于人类还是对于神明，红色都是危险、妖异又美丽的颜色。 是无意中瞧见了就会感到心惊的色调。 所以当初，为什么要把它一直戴在手腕上呢？ * “稻、稻、稻荷神大人！！您、您、您、您怎么有雅兴大驾光临阎罗殿？这真是千年难得一遇的稀罕事儿啊！” 阎罗殿门口的牛头马面点头哈腰，笑得一脸谄媚。 晴尘面无表情，摆起了架子，“我有事要找阎魔大王，还请二位帮忙禀报。” 牛头马面互相觑了一眼，笑得更谄媚了，“稻荷大明神来阎罗殿，哪里还需要禀报。快请大人进去吧！” 厚重的木门吱吱呀呀地打开了。 晴尘不和他们客气，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阎罗殿是地狱最高统领——阎魔大王的办公大厅，也是审问犯人的地方。 人死之后，灵魂沿着黄泉比良坂走到三途川，先由伊邪那美辨明身份以防混进来一些奇怪的妖魔鬼怪，确认身份是死者灵魂后再跨过三途川，就来到了阎罗殿。 经过阎魔大王以及辅佐官的审判，死者灵魂将被定罪，随后就会被狱卒押解到后方的地狱，正式开始服刑。 所以，阎罗殿是黄泉之国最为繁忙的地方。 这里修建得宏伟宽广，屋顶高到连乌天狗这种体型庞大的守卫都显得渺小的程度。 晴尘刚进来，没走几步，就听见了震天的鼾声。 循声望去，原来是阎魔大王在办公桌后面睡着了，口水顺着嘴角流下，濡湿了手里的书卷。肥胖的身体像座小山，随着呼吸的节律起伏着。 在他边上的辅佐官一脸不耐烦，奋笔疾书的手已经出现了重影，似乎忍耐到了极限，精神病一触即发。 也是，遇到这种不上路子的上司，这辅佐官也是倒了大霉。 听见来人轻轻的足音，辅佐官停下笔。 随后，他侧过身，抄起册子卷成一卷，对着上班时间打瞌睡的阎魔大王就是结结实实的一下。 阎魔大王“啪”的一下就坐正了，摸着被打到的头顶，不满地嚷嚷道：“甲，你就不能轻一点吗？！你也学学人家乙，乙多么的温柔啊！” 说起乙，阎魔大王的脸上都浮现出了向往的笑容。 甲眼神愈发冰冷，“可惜今天轮到我当值。想念乙的话，不如给我永久放假吧！” 阎魔大王瞅了一眼面前堆积成山的卷宗，讪笑道：“爱卿效率比乙高，乙优柔寡断，和爱卿比起来，还是差一点的。” 晴尘：“咳咳。” 阎魔大王这才彻底醒了，看向了大殿里站着的稻荷神，笑道：“稻荷大明神，我的好兄弟，你怎么有兴致来我这阴暗潮湿之地？” 晴尘无可救药地摇摇头。 地狱能稳定运转几万年，多亏了甲、乙两位辅佐官的功劳。阎魔大王只会抠脚摸鱼，让人看了就对地狱的未来心生绝望。 不过，他这次来，是有要事，不是为了来批判阎魔大王的。 “我想看看从1017年至今的生死卷宗。” 阎魔大王大手一挥，“既然是稻荷神的请求，当然随便看了。” 甲用眼神给阎魔大王递了把刀子。 “让您看到我们大王这么离谱的样子真是侮辱了您的眼睛，请容许我在此向您致以诚挚的歉意。但是，”甲不卑不亢地说道，“生死卷宗是我们黄泉之国的机要文件，不能对外公开。还请稻荷神大人谅解。” 晴尘早料到是这样的回答。 生死卷宗记录着人的死亡与转世投胎的时间点，就算是过去式，也不能随便给外人看。 就比如，他按照规定如实向伊邪那美说明来意，伊邪那美只会微笑婉拒。 于是，他舍命陪君子，和伊邪那美喝了一下午的三途川之水，终于将她灌醉了，他才悄悄溜了过来。 但三途川之水对于神明来说，烈性过大，他用灵力强压着昏沉的感受，才得以行走。 身体里早已翻江倒海了。 “那么没有特殊场合适用的特别条款吗？” 甲：“没有。” 很好，不愧是日本的地狱，这很日本。 就是认死理，脑子不能转。 晴尘无奈地叹了口气，字正腔圆地说道：“我要自首。” 阎魔大王扣着额头，困惑地眨巴眨巴眼睛，“自首什么？” 晴尘：“1017年，你审判了一位带有刻印的灵魂，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我们地狱收犯人的时候是不允许灵魂上带有任何印记的。伊邪那美趁着本王不注意，竟带着乌天狗把人直接送去地狱里了。送都送了，也没有再提出来的道理，本王只好随她去。结果被甲念叨到了今天。” 晴尘：“所以你就去念叨伊邪那美？” 阎魔大王挠着脑袋，“这叫合理转嫁压力。” 甲在桌子下面踢了阎魔大王一脚，“说正事。” 阎魔大王想了好半天，才想起来上文说到哪里，问晴尘：“这女犯人和你有关系吗？” 晴尘：“给她刻印的是我。伊邪那美那么操作也是为了卖我一个人情。” 说完，晴尘气息松快了不少，连他自己都感到惊讶。 这件事，压在意识里已经一千多年，重新提起，并不见苦涩的滋味，反而像是被人松绑了绳子，能大口地呼吸了。 甲脸黑了黑，“稻荷神大人，虽然您在现世备受推崇，在神界也地位高贵，可这不代表您可以染指黄泉之国的内部事务” “甲爱卿，那个，要追究稻荷神的责任吗？”阎魔大王向坐在旁边的甲求助。 甲的脸青白交替，极为艰难地开口道：“地狱暂时还没有相关的条例。” 阎魔大王宽宏大量地拍拍桌子，“这一千多年平安无事，未生事端。依本王看呐，就不追究了吧。” 甲：“……” 晴尘道：“这件事，需要查询生死卷宗，才能定性。” 阎魔大王和甲面面相觑。 甲忍着脾气，将一卷书卷从锁着的柜子里取出来，放在了阎魔大王面前，余光警惕地瞟着晴尘。 晴尘闭眼：“我不看。只要大王确认一下那个犯人的生死年月、判决时间，还有现状，就好了。” 阎魔大王笨拙地将卷宗翻开。 “1017年，迦羽夜小姐被人掐死。死后十天来到阎罗殿接受审判。她本身需要接受的刑罚只有四百年，但是头七之后在人间继续行动是犯罪行为，因此又被罚六百一十八年，共计一千一百一十八年。” 三途川之水猛烈的酒劲儿翻滚上来。 周身就像燃起了一场不灭的大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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