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雾忽然按住了汤勺,仰头看他:“我怕我会咬人。” 她看着他的眼睛, 一时间有了许多勇气,把不敢讲的那些话都说出口。 “我会恶声恶气的问他们怎么现在才知道吃亏,骂他们怎么修仙这么多年还拜高踩低,问他们怎么澄清我们月火谷的名声。” “我会变得不讲道理,不见好就收,不温善不好哄,可能还把师父都吓一跳。” 姬扬眼底漾出笑意,未察觉自己的声音都轻柔许多。 “你咬人才可爱。” “想骂人就骂,想发脾气就发出来,不接受原谅就不接受。” 宫雾迟疑地说:“可我的名声已经很糟了。” 师兄原本在漫不经心地培土,听到她这句话时似是突然认了真。 他放下花铲,把凳子也拉近一些,突然离她很近。 宫雾前面刚把心里的花芽拍扁,不敢再对姬扬有什么非分之想,距离倏然拉近时怔了下神。 姬扬长得真好看。 睫毛纤长,脸庞清俊,像洞窟仙画里走出来的出尘之人。 她临时忘了自己刚才在和他说什么,转而安静注视着他的脸。 “小雾最想要的是什么呢?” “是被所有人都尊重敬畏,或者从此再也没有人说你半句的不好?” 宫雾眨了下眼,许久才收回视线,垂眸摇了摇头。 “我不需要那些。” “我不希望我身边的人,因为我被牵连。” “就像之前几乎所有仙门都说我是妖女,连月火谷都被断了几条货线,师尊还有其他兄长姐妹都因此被波及。” 那件事像一把锉刀,狠狠磨掉她内心天真的一部分。 以至于最近几日连番有人登门道歉,她心中深处仍有阴暗一面,想把这把刀调转后对向那些中伤过月火谷的人。 她话还没说完,手被牵起,很郑重地握了一下。 师兄的手掌修长宽大,像是能把她的手完全陷进去。 “你怎么没有想过,全谷也是因为你扬眉吐气,因为你光耀门楣?” “是因为你,我们才夺得群门之首,在元贤仙会上直接夺魁?” “是因为你,月火谷才从无名无份的边远小派,跃然变成如今百派来拜的中心。” “你不能只看见那些真真假假的错,你还做过那么多对的事,”他注视她的目光炽烫真挚,声音里皆是笑意:“小雾,你明明是那么好的人。” 宫雾被他夸到失神,仿佛在听别人的事。 “我很好?” “你很好。”姬扬笑意加深:“即便是生气咬人,也一样很好很好。” “走吧,我带你去牡翼宫。”他牵着她起身,把两个马扎变回落叶,袖风一拂便落叶归根,让它们随着时间慢慢滋养花土。 有师兄亲自做她咬人的底气,宫雾雄赳赳气昂昂去了牡翼宫,路上还把记仇小本本复习一遍。 一进殿中,花听宵坐在旁侧,开口道:“这位是知白观的挽辰长老,后几位你在元贤仙会时应该见过。” 宫雾一见那几人的面孔,身体一僵,显得防备又紧张。 姬扬给她捋了捋后背,温声说:“咱们先坐,有事慢慢听。” 几位长老里,还混杂着先前那个连声喊救命恩人的老人,一见宫雾便不住作揖,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哪怕知白观这些日子已经如流水般地送礼物过来赔罪道谢,今日仍有几位弟子双手提着成匣礼物,不敢轻慢任何礼数。 为首的挽辰长老同花听宵说了几句不咸不淡的场面话,露出踌躇的神色,说:“我们旧事做错太多,并非这一两日便能赔罪完。” “但今日我们几位上门叨扰,是想同贵宫问一句话。” 他露出要冒犯众人的神色,苦笑道:“近百年来,贵派可有如何苦修都无法长进之人?” “原本根骨上佳,修仙悟道同样勤恳百倍,偏偏像是在某个关窍里堵死了,如何都无法再有精进?” 花听宵神色未变,抿了口茶淡淡道:“这岂不是寻常事?” “悟道半看个人勤勉修行,半看机缘参透与否,不说月火谷,放眼诸般仙门禅寺,哪个派找不出这样的一二遗憾。” 挽辰长老起身又作了个揖,像是准备讲句疯话,先请众人多多担待。 “那万一他并非无缘登仙,而是灵力功法被外人偷了去,又该怎么说?” “偷了去?”花听宵笑出声:“还有这样的好事,那天下岂不是都偷旁人的去,何苦自己苦心闭关。” 挽辰长老知道眼前后生是年轻气傲,反问一句:“经过眼蛇瘟之事,阁下仍旧这样想吗?” 眼蛇瘟三字一出,在场所有人立刻色变。 去年那场说不清道不明的瘟疫,还有金烟涡里贺兆离背后的那只眼睛,如今可仍是历历在目! 以贺兆离原先的功力,哪里能诛杀金烟涡老门主,哪里能以一己之力逆反宗门杀个七进七出! 那怪病是专门吸取年轻力壮之人的精血气力,把一个个壮年男女吸得形同纸皮泥骨,当时闹得西南一片人心惶惶。 当时月火谷和知白观尚未交恶,还请他们的道修前来布阵控瘟,废了好大功夫才压得住! 花听宵本来略有愠怒,私以为这挽辰长老是在嘲讽涂栩心进退尴尬,没想到对方真是要认真辩经,此刻才认真起来。 “你是觉得,有歪门邪道能够抽吸远隔千里之人的修为灵力,当事人还全无察觉?” “普通弟子就如同只守着一两碗米的穷户,便是少了半碗也能即刻察觉。”挽辰长老环顾四周,加重语气道:“在座各位均是功法高强之人,便好似有十余座高高谷仓的富户。” “若有人经年偷窃一两碗米,私下里积少成多另作他用,你们能发觉吗?” “你我都知,常有修行人闭关数载,甚至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参悟大道,便如同要凝聚毕生灵气叩开更上一阶的门扉。” “此刻若是有人借力卸力,让这闭关的成果都移换掉,苦主也只是以为自己修行不成,机缘未到,不是吗?” 花听宵此刻才坐不住,暗暗遣宫雾去寻她师父过来,又让姬扬去请阚老前辈和师祖。 这番论调实在太过惊骇,如同天方夜谭。 他们从不觉得会有这般离奇的事发生,可宫雾的不死不灭,眼蛇瘟的吸取移换,他们各得仙器的奇缘,哪一样又能说得通?! 涂栩心被宫雾请来时,仍是半信半疑地打量在场诸位。 花听宵并未对外透露涂栩心修行阻滞的事,仅是把六宫师尊都请了过来,说兹事体大,需要所有人一同商议。 等人期间还有弟子一溜烟跑来,小声跟花听宵说不得了了有个仙门直接送童男童女过来,师尊咱们是收还是不收啊? 花听宵黑着脸把徒弟轰走:“收什么收!咱们不是邪道!” 一圈人相继坐下之后,长老复述一遍方才论调,听得众人都是若有所思。 “其实相关猜想,早在二十年前我就同叔父聊过,”挽辰长老说:“但从前没有眼蛇瘟这类佐证,只当空谈。” “今日前来,也是想托贵谷各位一探究竟。” “倘若真有此事,不但是为月火谷和知白观除掉心头大患,更是为天下修行之人都破除一劫,是造化万千的好事!” 姬扬自方才起就坐在旁侧,很少说话。 直到眼瞧着众人都有所动容了,他才缓缓开口。 “你说的话,也许不假。” “可如果你有所隐瞒,我谷绝不会再度相助。” “挽辰长老,你当真把所有内情都讲出口了吗?” 后者脸色变了又变,半晌才长叹一声,深深赔罪。 “公子果真灵慧,终是瞒不住你半分。” “怕就怕在,祸起知白观,一切都是五十年前的孽果。”
第56章 众所周知, 但凡是世代悠久的仙门都会至少有一两件灵宝。 即便是月火谷这样的边陲小派,也有老祖昊乘子炼化的三四件仙器镇守一地,无形中震慑着周边一带。 挽辰长老深呼吸一口气, 忍着耻辱感说出实情。 “我派引以为傲的黛馥绫……于五十年前被发觉失窃了。” 在场所有人都没什么表情, 更多的属于完全没听过这名字。 带父灵?啊? 各家各派都不会轻易显摆炫耀自家的秘藏, 毕竟不怕贼偷还怕贼惦记。 知白观的低阶弟子都不知道的宝贝, 外人更没听过名号。 挽辰长老见他们都没反应, 有点挂不住面子, 咳嗽了一声。 旁边的随行弟子立刻意会过来, 向着众人作了个揖,解释这灵宝的来历。 “我知白观第三代门主隐鹿山人游历幽山灵海时,观峰岳之黛色,悟造化之通达,织造仙气作为丝绦。” “这黛馥绫远胜过天下织锦绸缎, 便是霞光漫天的霓彩也勉强与之一较。” 在场糙老爷们偏多, 仅有程集大致拟出这黛绫环身飘荡时的惊艳, 面露憾色。她不禁提问:“那这绫罗有何用处?” “最初, 隐鹿仙尊只把它当作环身点缀,喜好这仙器荟萃山川灵气,既有馥郁又含深翠, 日日把玩傍身。” “也不知是最初便沾满了仙气, 还是它时长伴着仙尊修行历练,后来这黛色绫罗竟可以吸纳灵气,随存随取,无论体量。” 弟子说到这里, 也露出几分恍惚的神色。 “而且……无论使用多少次数,期间连半点折损都没有。” 花听宵抽了口冷气:“无论体量!” 挽辰长老重重点一点头, 很是懊悔:“仙尊飞升之后,将此灵物留在宝库深处,我们这些后辈哪里敢时时拿出来翻看,百年里逢了大事才请此物一观。” 他们仅仅是五十年前无意间发现这宝贝失窃呜呜开车成人视频都在Q群⑧1四⑻一⑥9流③,再追查线索都不知道该追溯到哪年哪月,更不知道该去找谁! 老师祖听完前后,略有触动。 “所以你们觉得是……有奸人偷了这宝物,设法用它隔空汲取他人功力灵气,暗中败坏天下人的修仙之路?” “师祖,”涂栩心起身一拜,苦笑道:“单凭这一物,恐怕是没法做这么大的恶事。” 挽辰长老刚要争辩,涂栩心又说:“但借着金烟涡的阵法,此事绝不好说。” 阵法这东西,能放大或转化物事原有的效用,碰见其中行家,更是能玩出花来。 如果有金烟涡的老到阵修拿到这黛馥绫,搞不好能一边汲取这里头旧有的仙灵之气,一边借它去榨取千里之外修行人的辛苦积存! 挽辰长老领着知白观众人行礼,恳求道:“久闻贵谷神通广大,如果能了结此事,寻回灵物,不仅是结了我知白观的隐痛,也是为天下积福啊!”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89 首页 上一页 67 68 69 70 71 7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