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处,她胸中一阵激愤。 “这样你会堕魔的!神魔两道,日珠会弃你而去,神兽们也不会再听你的差遣,到时候你还愿意做这个圣人吗?” “权宜之计,但是方法你可以慢慢找,泽湄,接下来的日子只能靠你了。” 泽湄不置可否,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这都是个馊主意。 月珠原本是她的命珠,需要流水滋养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元始天尊为了削弱她的力量,之前存在了坎离塔内某个她找不到的地方。 现在羲和居然想着拆东墙补西墙又要搭上她自己才能把这怪物控制住…… “那东海的那些人怎么办?” 她神情很是无奈。 “一旦开始移火,这水我只能从东海取,水来的时候怕是会把她们都冲散。” “到时候地上不是水就是火的,即使有船,但是风浪高,她们能活下来半个就算是幸运了。” “需要牺牲的又何止那几十人呢?一草一木,飞禽走兽,惶惶奔逃……” 羲和的声音逐渐冰冷。 泽湄苦苦思索,终于想出来个不成办法的办法。 “我记得,我走的时候,莱芜树正在结最后一颗神兽的果子,是水系的——” “那个果子,要留给品系最坚韧的人,掌管人间最重要的江河。”羲和直接打断了她。 泽湄亦直截了当地给出了自己的解法。 “可以分成足够多的份数,让那些还活着的人吃下去。” “这样……谁来担当河神?” “一时半会儿去哪里找人再给你试?让角木蛟陪同她们一起,共同担当河神,怎样?” 羲和憋了半天,悻悻然回了一句:“你这也是个馊主意。” 芷溟望了望羲和,也望了望泽湄,幻境里一切都是那么真实,她现在正站在她们两个中间,被同样强大的气场压制着,一左一右,快把她挤成肉饼。 可她还是想听。 对话声传到耳边,逼着她重新整理心神。 “到底是谁打开了大门,你有查过吗?” “查过,但……我不想怀疑她们其中任何一个,她们这几百年无不尽心尽力。” “既然大错已经铸成,只该想着如何补救。” 芷溟忽然想起来自己之前还能读心,即使那热浪逼人,她也咬着牙往羲和那边靠。 可传来的只有刺耳的尖鸣,她听不见火神的心声。 “你知道的,角木蛟……”泽湄的表情十分怪异,有难过,也有不舍,还带着一丝因为觉得太过荒谬诞生的戏谑。 “她对你……我真是不知该怎么说。” “角木蛟,以及其他神兽所需要知道的只是需要继续恪守职责,而我就在塔中等着她们。” “等一千年过去,我会迎接最忠诚的神兽入塔。” “入塔?” 泽湄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许下这种承诺,难道她忘记了入塔代表着什么吗? 羲和不愿再多说,她赤脚轻点急如星火飞向坎离塔,泽湄紧随其后,塔的外层正金光熠熠,迷幻人眼,那是莱芜树正在结果,塔内的所有生灵都在为之欢欣雀跃。 只是芷溟回头望了望。 脸颊边传来的金光刺痛霎时间消失了,眼前是暴雨如注,水浪连天,平陆成江,浑浊的蓝绿色,世界变成了一体。 除了那浪上还半漂浮着一艘大船。 她看见船上有一抹熟悉的身影,他激动地喊叫着,脸蛋涨得通红,猝不及防的浪打过来,越过船身,把他卷进了海里。 芷溟想要冲过去,可浪也不由分说地冲垮了她,她根本找不到闵泽在哪里,水里混乱得很,什么鱼都有,就是没有闵泽。 她余光里瞥见巨大的月珠如山般往下倾轧,肆意的光芒如银针,又像是手,拨弄出一个漩涡,所有的鱼群都往漩涡外围极速游去,像是赶不及的话下一秒就会身亡。 借着月珠的光,她终于瞧见了他的尸体,随着鱼群混在一起,平静的脸庞,暗色的眼眸里藏着一点淡不可觉的悲伤。 - 再一睁眼,她来到了一棵叶子像蝴蝶的树下,周身暖洋洋的,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光束,就这么尽情又祥和地洒在她的身上。 泽湄手里捧着一枚巴掌大的银镜,她正借这镜子翻阅元始天尊留下的所有记载,凡是与羲和或者是与归凤山十三道门有关的字句,全部摘出来,贴满了眼前不存在一面墙,墙面延伸着,直到更高的云端。 “这事你为什么不回归墟里做?偏要在我这里。” 芷溟朝声源望去,见到了一个体格健硕,面庞粗糙得让她分不清是男是女的人。 他穿着浅灰色的苎麻衫,肤色暗黄,浓眉大眼,鼻梁高挺,脖子又短又粗,看上去就是人间最不起眼的凡人。 可若是看久了,心里会油然而生一股亲切。 “你这里比我那里宽敞,我可不想到时候贴满了,再搬来搬去。” “但你站在这里,会影响魂池里的魂魄!到时候我捏好的娃娃被你这冰块儿一冻,掉进天河的时候突然分开了怎么办?” 阿伊气得浑身颤抖。 被他这么一说,芷溟张望了半圈,寻见了一条大河。 那条河是透明的,里面的娃娃也是透明的,远远的看像是一堆波浪起伏的水晶玩偶。 “若是分开了,那也是你捏得不牢,或者,本来就无缘。” 泽湄声音冰冷,重复着手里的动作。 芷溟心怀困惑地靠近了那面墙,密密麻麻的字看得人头晕,这一整面墙,所有的字句里能找出一个解法吗? 那个把羲和从怪物里拉出来的解法。 可是,要救羲和,无论怎么说,总得先托起月珠,她……她不是泽湄。 或者说,她已经不是泽湄了。 她的心跳得愈发厉害,脑子里就像灌满了水,沉甸甸的,一想到泽湄失败了,输了,没救出羲和,又把自己搭进去了,实在是不忍心再看眼前的旧事回忆。 所有的努力都是一场空,该多让人绝望。 忽有叽喳声喧闹不已,由远及近,此刻百鸟正衔泥而来,献给莱芜树,翅膀扑腾着,众力汇成的气流路过芷溟的时候,差点把她掀倒。 “已经过了十年?”泽湄有些讶异。 阿伊叉着腰,目光随着那些生机勃勃的鸟儿游移着,神情很是认真。 鸟群来得快,去得也快,喧闹声雨消云散。 “多亏了她们,带来一点人间的气息。”阿伊心满意足地感叹着。 金黄色的莱芜树忽然抖了抖身子,像是在搔痒一般,叶子簌簌飘摇,随着抖动的幅度越大,一只显眼的绿色团子“砰”地一声掉了下来,狠狠摔在光滑如玉的地面上。 “好笨的鸟!”阿伊惊叫出声。 这鸟能飞到这个地方,说明能力还是百里挑一的,即使是落了单,也不至于被莱芜树甩了几下,连怎么飞都忘记了。 芷溟很是小心地靠近了那只鸟,小小的一只,圆溜溜的黑眼睛里满是茫然,嘴角有道殷红血迹,身躯挣扎着左右挪动,想要随便找个草叶堆躲起来,地面上却没有任何可以容身的地方。 她想要捧起他,可是双手捧起的却只是一团空。 紧接着那绿色的毛团子就到了阿伊的双手里。 “真可怜,我不该说你笨。” “让它喝点莱芜树的露水,好了再送出去就是。” 泽湄也走了过来。 她的心神不知怎的有些恍惚,很久以前,有人曾经在树下跟她一起看护过濒死的麻雀,她不擅长疗愈的术法,也因为身困凡间,不想低声下气去求娄金狗,因为要说动娄金狗,一定要先让羲和准予。 她怎么可能为了一只鸟去求羲和。 “少主,我好害怕。”当时闵泽双眸闪烁着,紧抱泽湄的胳膊不愿撒手。 “它怎么孤零零的死在这里,都没其他的鸟知道,如果有一天我也快死了,你答应我,一定要守在我身边,好不好?” 泽湄不记得自己有没有答应他,反正是说了些“未来的事谁能说得准?”“人磕着碰着死了也是常事”之类的打马虎眼的话。 她总觉得,凡人的寿命也太短了。 幸好服用那颗果子所诞出的叁水螭寿命至少有六千年,分给她们吃,如果够的话,能活上二百年。 不是比他和她们预想中的要好太多? ----
第49章 第 49 章 = 芷溟还想继续看……眼前却出现了重重的白雾,她只能通过那片蓝绿色认出是泽湄在说话或者是移动。 连声音也听不清了。 真是匪夷所思,她努力往前飞奔,阿伊的影子就在她眼前擦过,一瞬间,白雾消散,还是莱芜树,树下平躺着阿伊,和之前的模样判若两人,脸黄得像是蒙上了一层土,嘴唇发白,喘着粗气,总归是出气比进气少。 “唉……泽湄,这些年,这个事……把你逼成什么样了,你看看……你自己,可还有半分水神的光采?” “我前几天出,出塔了……我知道我已经时日无多,每次想出去看看,但总觉得手里的活放不下,这次终于出去了……” “外面真热闹,可我不敢多待,走到哪里都是异类,她们总说我是什么外邦人……” 阿伊黯淡的双眸里猛地涌出泪花。 “你放弃罢……羲和会这么做,早就打算好不回来了,要不然她怎么会把自己的命交到你的手里,她明明知道你和她,命格是天生的不容。” 泽湄的嗓音如同覆着一层厚厚的寒霜。 “正因如此,我才要证明她是错的,之前她想当这个圣人,我随她了,若她当初是存了把天神之位让给我的念头,我就要让她知道,这位子是我本该得来的,不是她让出来的。” “归凤山第十三道门,这么多年进去的……也不少于百个了,完好无损出来的有几个?不是疯了就是傻了,若你真的能找到出入毫发无损的人,即使她把秘密告诉你,你自己也靠近不了归凤山。” 泽湄走到阿伊脚边,静静地看着他,伸手帮他整理衣角。 那时还在人间,流火袭来,她的父亲就是这么做的,助子民入殓。 阿伊的身躯一点点消失,如尘埃流沙。 从凡人伦理来说,他是她的家人,是她的哥哥。 她以后再也没有家人了。 “照顾……好自己。” 这是阿伊望着她留下的最后几个字。 芷溟心中一阵酸楚,她此刻就站在阿伊身侧,她伸手想要抱住他,只是触到一层逐渐淡去轻如无物的虚影。 泽湄没有再说话,转身离开了。 芷溟还未从当前的悲伤中回过神来,眼前的影像又出现了坚实的白雾,无论她施法想要如何擦去,用了火诀,引水诀,那白雾挡得严严实实,再看不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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