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压家人的秽,”姜晚冷笑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小哥正色,跌坐回凳子上,小声问道:“大师怎么知道这事?” 身份证上的日期是家里人算了卦给报的,他真正的八字不好,那个算命的大师就想出了这个损招,这事可就只有他们家里人还有那个大师知道,这种泄出去改命就无效的事绝不可能外露。 那也就是说,这是个真大师。 姜晚:“不是你要算的吗。” 小哥伸手想要去握姜晚的手,被一只爪子摁了回去。 “大师,我今天这真八字一漏会不会影响我的命盘啊。” 姜晚持着扇子敲了敲莫尧的肩,小道士最近反应很迅速,很快就依着张半仙教的掐算起来。 “原局缺水,近有大灾,改邪归正,将有财源。你之前那个八字也没压住你的运势,大概是遇到真骗子了。” 莫尧将张半仙摸不存在的胡子的动作都学得十成十地像。 小哥的手不自主地抖起来,夹着的烟蒂一下落到了草地上:“大灾?” 姜晚抬脚将火星子踩灭,顺势碾了几脚。 小哥忽然捂住了胸口,不知怎么忽然有些闷得慌,像有只脚踩在自己身上,压得脑子有些供血不足。 “求大师指点。” 莫尧刚想开口,就被姜晚以更重的力道摁住了。 莫尧有些不解,抬头看姜晚的神情,不管看多少次都只觉得陌生,和平日里温柔地对他笑的那个姐姐一点都不一样。 姜晚:“天机不可泄,等你想透了就说明你顺利过了此劫。” 小哥懵懂地点点头,眸子一亮,掏出手机就扫码:“大师能再给我算算财运,爱情,亲情,事业算什么都行。” 这大转弯的态度却叫后面的人犯了难。 “这怎么像托啊?” “不会真是托吧。” 后面的队伍爆发了不小的讨论,甚至有些排队的都已经准备撤退了。 最开始挑事的大哥又火急火燎地跑回来,气喘吁吁道:“大师,大师再给我算算事业吧。” 莫尧有些意外:“你奶奶的梦解决了?” 大哥点点头:“是我媳妇,贪便宜被人骗了,我是觉得那个纸钱不对劲,但我不好怀疑我媳妇就一直没问她,你说这事闹挺的。” 莫尧将这事在心里捋了下,他奶托梦说自己在下头没钱花,既不是下面物价贵也不是他爷赌没了,是他烧的劣质纸钱在下头换不了几个子。 莫尧掏出本子赶紧记下。 狐狸借着看他的笔记的借口凑上去,将莫尧和姜晚之间的距离隔开些。 莫尧的小本子上记着各种头不对尾,东不对西的东西,都是这几日上山来算卦的人所问何解的记录。 迟回的城隍爷从后头冒出来,满身晦气,自觉站远了点看着:“有当判官的潜能。” 姜晚点头赞同,看着后面骚动的队伍有些头疼。 “让后头的人散了吧,此后一日只解十卦。”
第36章 河妖 外勤的分有高有低,简单的活儿多,时间效益上来看并不划算。 姜晚差小鬼将需出外勤的签子细分等次,次次等棘手交由牛头马面和黑白无常处理,次等棘手交由城隍爷亲自出面,姜晚则负责筛出来的一等棘手事件。 一等棘手的事件少,一个箩筐下来也没筛出几个,到姜晚手里三五下就轻松了结了。 城隍爷每日吹嘘拍马献殷勤,将本该他负责的签子推给姜晚,他自己翘着腿坐在门槛上组织干活的小鬼,偶尔去莫尧跟前凑热闹。 姜晚听着手机跳动着进账提示,像自己难涨的分一样少得可怜。 一个小鬼头慌慌张张跑进来,喘着粗气将亮着光泽的签子递上去:“殿下,新单子。” 姜晚刚散完功力,将签主的夙愿一一送达地府的鬼手里,有些疲累的抬手去接。 签子上萦绕着光泽,不同平日批复的签子,像是有仙人施法所求。 签上的内容叫姜晚来了兴致,对方愿奉上一个月的香火请大师抓妖。 姜晚的指腹拂过“大师”二字,停顿半刻。 “可知是何人何时所挂?” 小鬼将脑袋摇得拨浪鼓般。 “狐狸呢?” 小鬼伸着脑袋左右瞧,摇头。 姜晚划过侧边书案的数把扇面,从里面抽出一把顺眼的折扇:“去和城隍只会声,我出去办些事。” 小鬼点点脑袋,飞快揣着手跑出去了。 姜晚伸了个懒腰,将带着咒术的签子摁在扇尖,往里注入法力。 瞬刻,光亮由指尖迸发而出,充满屋子,将姜晚包裹其间。 亮光消散后,眼前早已换了景致,虽也是座庙宇但比城隍庙的大,风水也好,光照也好,人流像从前的城隍庙一般冷清。 姜晚盯着大殿正上方的那座金塑像,努力分辨着是哪方大人物。 眼熟。 姜晚懒洋洋地道:“白韫仙翁。” 白韫仙翁千百年前抗洪有功,世人为悼念他修筑庙宇,之后更有仙人指点得道成仙,掌管一方雨露。 白韫仙翁从侧殿拄拐缓步走来,脸上挂着笑:“殿下来啦。” 姜晚徒然沉下脸:“说吧,谁告诉你的,狐狸?” 来城隍庙挂签的凡人都是向城隍爷求事,怎么可能在签上写大师二字,仙人更不会信城隍庙里有什么活好见效的大师,想来定是有人透露了一二。 白韫仙翁一愣,很快解释道:“什么狐狸,是月下告诉我的,殿下可别怪他,是我趁醉套出来的。” 姜晚一记眼神扫过,白韫仙翁下意识地弯下了些背。 姜晚将签子捏成碎沫:“我就该把那老头的酒坛都砸了,免得叫他醉了到处说。” 白韫仙闻脸上的笑一僵,咂咂嘴,回味了下月下仙翁的极品佳酿。 又很快回神说起正经事:“求殿下救救城里的百姓。” 姜晚皱起眉头,看着他往前两步,有些奇怪,好像少了什么。 正常这时候狐狸就会自觉挡在前头,替她拦下人,控制她和外人之间的距离。 姜晚往后退半步,伸出扇子示意白韫仙翁停在原处。 缓了口气才开口问:“这城的百姓又怎么了?” “恕小的失职,我看管不力,叫一个河妖跑了。 那河妖修行三百年,却狡猾得很,趁我外出述职顺走了我的法宝,还将我的命树的根浇坏了。而今法力不稳,被困在庙里出不去多远,月下来找我时从他口里得知殿下在城隍庙,才出此下策。 那被盗走的法宝是用来布云施雨的,这月里河妖已经用它胡乱下了许多场怪雨了,若是再这样毁坏生灵秩序,怕是要引来洪灾。” 白韫仙翁扶着拐跪下,磕了个响:“殿下对小的有恩,若不是当初殿下心善宽容,小的也没今日,更别提救洪救难了。” “及时改过,善莫大焉,事后一切奖赏是福泽也是重担。” 千百年前,白韫还是个孩童,时常书塾逃课结伴去河边嬉闹,砍伐树木当筏戏水,将人命当草芥,罪条满满。被提到司命殿时人间正遭大洪,白韫跪在望乡台上苦求姜晚再给他一次机会。 姜晚一挥扇子,有股无形的力托住白韫仙翁,将他稳稳扶起。 “晚些时候我让人将它押回来交给你。” * 手机的天气预报适时弹跳出来,姜晚打着一把黑伞走在路上,身旁是急匆匆躲雨的行人,嘴里心里都在骂着多变的鬼天气和根本不准的天气预报。 “连着一周了这雨断断续续下,天气预报也没准过。” 一个大妈骂骂咧咧地将被淋湿的被子收进屋里,狠狠关上门,将雨声和湿气隔绝在外。 姜晚面无表情地路过所有人,继续往前走,停在一个酒吧门口。 有几个男的站在屋檐底下抽烟,瞧见姜晚一身黑色连衣裙停在面前,吹着口哨挑着眉头送媚眼。 姜晚长睫微眨,屋檐的雨滴瞬间落下,准确无误地滴在烟上,灭了。 男人疑惑地抬头看着离自己几拳外的屋檐边,又点了一根,还是没燃,嘴里骂了句脏话,把目光打向了姜晚。 “小妹妹,一个人来的?”男人摩拳擦掌地走近,“走啊,哥哥请你玩。” 有阵风吹过耳边,只听见一声哀嚎,男人的身子狠狠撞在玻璃门上,身后的门碎成了渣落了一地。 里面嘈杂的音乐声流露出来。 姜晚闭着眼,法力全开搜查了一遍里头的人,有妖气,却没有那妖的影子。 池子时揉了揉拳头,身子挡在姜晚前头,向那个男人扬了扬下巴。 男人随地吐出一口痰:“就是个放□□,有什么好宝贝的。” 池子时抬手佯装要再给他来一拳,那人连滚带爬地往里头跑,旁边一起出来透气的忙摆手撇开关系。 池子时回过头来看姜晚,上下都好,总算长舒口气。 随即一愣,她是阎罗,怎么可能会有能吃到她的便宜。 想到此,不经冷笑一声。 姜晚睁开眼,对池子时的突然出现丝毫不觉得意外。 “对凡人出手是要扣实习分的。” 池子时盯着她的眼:“他对你动手,我算是为民除害。” “可他还没动手。” 池子时:“可他动了这个念头。” 雨小了些,空气中漫上一股不知名的气氛。 伞柄闪起的光亮打破了安静,那光亮指引着他们绕过酒吧后的一排酒店,再往偏了走。 池子时紧跟在她后头,环顾着四周的环境。 两人停在一个巷子口。 巷子深处一个婀娜少女正将一个男子扑在身下,有一层结界将两人罩起,隔绝了外头的一切声响,以结界为中心向方圆百里扩开,雨势越来越小。 姜晚将伞一收,伞尖直指结界,一道强烈的白光闪过,结界碎裂一块,里头的人丝毫不受影响。 婀娜少女挑着男子的下巴,娇俏又贪婪的吸允着那人的人气。随着人气的流失,男人的脸颊瞬间消瘦下来,而少女的结界越发坚固,就连破损的那个裂缝也修复如初。 池子时一眼就瞧出那个结界的问题:“仙界的法器?” 眼前的婀娜少女就是白韫仙翁处出逃的河妖,那个结界就是它利用白韫仙翁的法器造起的结界。 姜晚将伞变回扇子,两指划过扇柄注入法力,再次指向结界。 结界被强大的法力撞击开始出现蛛网状裂纹。 池子时揉了揉肩膀,犹豫片刻从藏品里找出一个看起来不那么稀奇的武器——一柄没什么传奇历史的剑,现场盘腿紧急打磨了一番后刺向网状裂纹的正中心。 随着玻璃破碎的声音,结界瞬间瓦解成冰块砸在地上。天上盘踞的乌云也消散开了,落到半空的雨珠雾化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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