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宴的呼吸沉重而急促,看向月鎏金的双眸已经遍布起了血丝,额角的青筋也再度凸了起来。 他的目光中,半是怒火,半是渴求。 身上热的几乎要把衣服给烧着。 不能再看她了,多一眼都不能再看了。 宸宴转身就往洞穴深处跑,月鎏金的嗓音却再度在他身后响起,嗓音温柔又绵软,语气中带着三分示弱,三分诱引,四分委屈: “阿宴,你当真不喜欢我么?春风散只会对心动的人起作用,你要是不心动的话,怎么会不敢看我呢?” “刚刚也是你接住了那枚夜明珠,将我拉入洞内的吧?你认出了斧丝,认出了是我,你还知道我不善水,你担心我在水中会出事。” “阿宴,你回头看看我好不好?” “这百余间,我日日夜夜都很思念你……你回头看我一眼好不好?” 她的声音如有魔力,瞬间加剧了春风散的药性,一下子就攫摄住了宸宴的心,令他不可自控地停下了脚步,心跳鼓胀如雷,已经鬼迷了心窍,十分渴望着回头,却又在拼命地维持着尚存的最后一份清明与理智,自己与自己的内心抗争,争夺身体的控制权。 然而下一瞬,一双柔软的手臂就从他身后伸了出来,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腰。 月鎏金将自己的脸颊贴在了宸宴的后背上,语气娇媚又带着埋怨:“明明是你非要把我从那种茹毛饮血的野蛮世界中带出来的,是你非要给我讲道理、教我做人,是你让我明白了这个世道需要公道,你让我看懂了这个世界的不公、让我心怀怨念,却又不愿意心疼我的遭遇,不愿意和我并肩而战,你还想杀了我,还说我是你这一生最大的错误……你这样对我,真的慈悲么?你的那颗慈悲心肠,只对我狠心是么?” 月鎏金说这番话的目的原本是为了让宸宴对她心生愧疚、对她心软,从而放弃抵抗,但说着说着,她自己却先开始茫然了,根本分辨不清自己这话到底是真是假。 她确实是,喜欢宸宴的,但却也是真的怨恨她。 她恨他给她讲了太多的道理,让她看透了这个世道永远不存在真正的公道,但她却又无法避免这种不公降临到自己的身上,所以,她产生了恨意。 她被“公道”这两个字推举着,走上了踏天这条路。 但如果她从来就不明白呢那么多道理的话,她还会这么恨么?她的内心还会备受折麽么? 大抵是,不会的吧。茹毛饮血之人,只会睚眦必报,不会踏天而上。 “你为什么、总是那么狠心地对我呀?”月鎏金闭上了眼睛,将额头抵在了宸宴的背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言语间充斥着委屈和苦涩,“你可以理解许多人,可以宽恕许多人,唯独不理解我,不宽恕我……为什么呀?就因为我是妖?所以我的所有恶行都会在你眼中被放大无数倍么?你心怀苍生,我就不是苍生的一员了么?你的心里、为什么不能有我呀?” 宸宴咬紧了牙关,呼吸沉重又急促,半是心慌意乱,半是扪心自问:我当真如她所说的那般,对她如此苛刻么? 他垂在身体两侧的双拳不停地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整个人彷徨到了极点,也无措到了极点。 他想去对她好,渴望去对她好,想要抛却一切地去偏袒她,想明目张胆地支持她。 但他又清楚地知道,那样不对。 他与她的道不同,永远不可能与之为谋。 宸宴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拼尽全力地抵抗着春风散的药效,坚决地抬起了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本是想将她的手腕直接压下去,然而在自己的掌心接触她的腕部肌肤的那一刻,他原本果决的行动竟不可控制地迟疑了一瞬。 她的手腕修长、白皙,触手冰凉,如同春日的清泉。 而他现在却热得要命,像是要自燃了。 就是这一瞬间,又让月鎏金进一步的有了可趁之机。她迅速将双臂往下一压,手腕就挣脱了他的手掌,瞬时就绕到了他的面前,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将他拉向了自己,直接咬住了他的唇,蛮横又不讲理地亲了起来,还用双臂圈紧了他的脖子。 她既对他用了春风散,就不能白用,不能浪费。 她志在必得。 宸宴浑身一僵,下意识地想要推开她,但妖尊大人哪里有那么好摆脱,不仅没有被推开,还顺势将两条腿盘到了他的身上。 宸宴恼羞成怒,双手握紧了她的腰,本是想直接将她从自己的身上推下去,结果月鎏金却忽然松开了他的唇,而后,气喘吁吁地将自己的脸颊埋进了他的颈侧,一边用自己的鼻尖刮蹭着他一边娇气地埋怨着:“你喜欢我一次怎么了?这里又没人,你喜欢我一次怎么了?你要是不喜欢我,我可就要去喜欢别人了,我又没有人性,我控制不了自己的兽性,我是凤凰是鸟兽,我会发//情的!” 宸宴的双手始终掐在她的腰侧,却无论如何也推不开她了,呼吸越发的沉重急促,颈间与额角的青筋齐齐凸起。 在她又一次地用鼻唇蹭向他的耳根时,宸宴脑海中的某根弦断了,直接带着她转了身,将她的后背撞向了旁边的山壁。 月鎏金猝不及防,眼前猛地一黑,后背钝疼。 她愤怒不已。 然而还不等她开口谴责呢,嘴就被堵上了。 凤凰本是兽类飞禽,发起春心来,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兽性。 龙也一样。
第82章 洞口的那层气泡膜隔绝得了海水, 却隔绝不了海水的刺股寒意。 整座水晶宫内冷如冰窖。 月鎏金扔在地上的那套湿衣服早已被冻成冰坨子了,上面还起了一层薄薄的寒霜。 在她的那套冻衣旁边,还散落着几件干衣服, 衣型样式和她脱下来的衣服十分酷似, 黑色的长袍,黑色的束腰带, 黑色的长裤, 黑色长靴, 黑色护腕,乍一看还当是一模一样的两身衣服呢。 在这一堆衣服旁边的水晶地面上, 铺着一张软厚的棉褥, 褥上躺着一男一女,身上盖着一张红色的锦被。 月鎏金的脸颊也是红的,一双凤眼湿润又妩媚, 修长浓密的乌发在脑后盘散着, 如同在春风中沐浴了一番似的, 整个人快活极了。 这辈子都没有这么开心过。 春风散果然是个好东西,能满足她的所有贪念和心欲。 一个翻身, 月鎏金就趴到了宸宴宽阔紧实的胸膛上, 而后,伸出手臂抱住了他的脖子, 满含期许地看着他,嗓音微微有些沙哑疲乏, 却志在必得:“你跟我回妖界吧?我让你当副教主, 我让你一人之下, 万人之上!” 春风散的药效已经随着之前的那几场云雨彻底消散掉了,宸宴的身心现在已经冷静了许多, 但现在木已成舟,他再冷静也没用了。 可是他、也并不怎么后悔。与她欢好的过程中,他的头脑始终是清醒着的。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并身心沉沦。 他只是懊恼,为什么自己的定力那么差?明知她狡猾,明知她诡计多端,自己为什么就是不长记性?吃了一堑又一堑,吃得堑都快比盐多了,也没长一智! 长长地叹了口气之后,宸宴反问了月鎏金一句:“你让我当副教主,让我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怕你的那位宝贝右护法不高兴么?” 他的语调淡淡的,平平的,分不出个喜怒哀乐,也听不出是在说好话还是在说孬话。 但,根据月鎏金对他的了解来说,八成不是什么好话——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这句话就是在形容宸宴! “你什么意思呀?”月鎏金半是疑惑半是谴责地瞧着他,“你不会是想一人独大吧?那是不可能的!我的右护法可是随我一起打江山的人,不可能因为你寒了人家的心。” 你什么时候这么有良心了? 宸宴都被气笑了:“你倒是对你的那个右护法情深意重。” “那肯定的呀!”月鎏金自认为自己是一位非常严明的教主,绝不假公济私,更不能因为男人辜负了手下的一片忠心,斩钉截铁地回答说,“你不要以为仗着本教主的喜欢就可以为所欲为,本教主现在就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你若是想追随本教主,就老老实实的,不要总是妄想着一人独大,那是不可能的!” 宸宴冷冷启唇:“谁说我要追随你了?” 月鎏金猛地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盯着宸宴看了好大一会儿,直接恼羞成怒:“你为什么不追随我?你怎么能够不追随我呢?你不追随我你还准备去哪里?” “哪里都能去。”宸宴神不改色,语气坚决地回答,“唯独不可能跟你回踏天教。” 月鎏金当即怒火中烧,呼吸一下子就变得急促沉重了起来,胸脯一起一伏,气得几乎都要把后槽牙给咬碎了。 “你为什么不跟我回踏天!凭什么不跟我会踏天!”她趴在他的身上,双手撑在了他的脑袋两侧,咬牙切齿地盯着他质问。 宸宴满目无奈:“我若跟你回去,你能保证,再也不出兵它界、扰乱天下了吗?” “你现在才知道我扰乱天下么?”月鎏金越发的气急败坏,“刚才你跟人家睡觉的时候怎么想不到呢?你从人家这里得到快乐的时候怎么想不到呢!” 宸宴的耳根当即一红,慌乱又羞耻:“我、我……” “你什么你!”月鎏金才不会那么轻易地放过他,“你就是个负心汉!负心汉!你占了人家的身子,你还不想对人家负责!” “我从没说不对你负责!”宸宴语气笃定,信誓旦旦地向她保证,“我一定会对你负责到底!我、我娶你!” “谁稀罕你娶我么?要娶也是我娶你!”月鎏金也不稀罕他的负责,她的目的只有一个,“我现在就要你跟我回妖界!跟我回踏天!” “……” 不行。 他做不到。 他只想天下安稳,踏天的行事风格却与他的理想背道而驰。 宸宴闭上了眼睛,长长地叹息一声,声色低沉又坚决:“我不可能跟你回踏天。” 为什么不可能呢? 你可以包容苍生,就不能包容我一次么? 月鎏金这次是真的有些难过了,既委屈又愤怒。 两厢沉默许久,明知不可能,但宸宴还是心存幻想地开了口:“我们、可以不可以,一起离开?” 月鎏金拧起了眉头:“离开?去哪里?” 宸宴睁开了眼睛,认真地看着她,说:“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隐姓埋名,当一对普通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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