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没有生出怜悯之心,她一定会向是当年一样心狠手辣地对姜枣赶尽杀绝,但是现在,她却没办法再如同当年一般无所顾忌的杀伐果断。 怜悯之心,是对世人的慈悲,却是对自己的累赘。 “姜枣自称神使,在修罗界内的影响力颇大,若是只因个人私情就将她杀害,怕是会引起千千万信徒的不满,从而导致修罗界内部的社会动乱。”月鎏金满含歉然地对外孙儿说,“修罗界内不只有高位者,还有许许多多平凡无辜的黎明百姓。社会一旦动乱,受伤最大的还是百姓。六界共通的前提也是天下稳定。”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赵小铭完全能够理解他姥的顾虑和思量,认认真真地回答姥姥:“姥,你不用给我道歉,你没有任何错误。你当年杀姜枣的选择是为了让自己活下去,现在不杀姜枣的选择是为了让修罗界里面的底层百姓好好活下去,哪一次的选择都没有错,都是处于自己的处境和现实的考虑,我理解你,并支持你,以及,爱你!” 说完,还举起右手错开拇指和食指朝着他姥的比了个心。 月鎏金的眼睛,一下子又红了,眼眶又热又酸……人那,真是越活越感性,再也不似年轻时那样铁石心肠了,外孙儿随随便便几句话就能让她热泪盈眶。 但是她的外孙儿,就是又可爱又体贴呀! “姥没白疼你!”月鎏金满心都是感动,信誓旦旦地向外孙儿保证,“姥一定会找到一个最佳的解决方案去处理姜枣这件事。” 赵小铭全然信任姥姥,当即就重重地点了点头:“昂!” “姜枣有儿女么?”这句话是月相桐问得,出自好奇,“如果有的话,她的孩子应该是跟我差不多大?” 月鎏金刚要摇头回答说自己也不知道,孰料就在这时,赵小铭抢先一步回答道:“根据我那天从她侄孙女嘴里套出来的话得知,她曾经有过子孙后代,但全都被她亲手掐死了!” 月鎏金诧异不已:“为何?” 赵小铭耸了耸肩:“感觉这事儿比较敏感,没敢继续往下问。” 也是。 当自己的小命被把持在别人手中的时候,多嘴等于找死。 月鎏金轻轻叹了口气,内心五味陈杂:“我们两个是同样的出身,她年轻时吃的苦头,只会比我多,不会比我少,她心里意难平也是应该的……哎,算了,不再提她了,她现在也不是至关重要的人物,反正未来三十天之内修罗界中谁都不能再对小铭动手,不然就会被天道定义成齐鸣的帮凶遭受天雷之罚,所以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赶紧商量商量怎么在短期内迅速提高小铭的战斗力。” 她的话音才刚落,梁别宴就回答说:“明天就从这座山里搬出去,搬到天道台附近去住,直接上天道台训练。” 赵小铭惊讶不已:“还能这样?天道台能让咱们上去训练么?” 梁别宴:“为什么不能?天道台本就是为了考验神族而生,是神族的附属,神族后裔自然可以上台训练。” 赵小铭挠头啊挠头:“但是那一圈围着的全是观众席啊,咱们训练的时候岂不是天天都要被围观?” 他倒不是不好意思被人家围观,而是不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很菜…… 梁别宴却说:“你和齐鸣正式对决那天不照样得被围观么?不如提前适应适应被围观的感受,习惯一下万众瞩目的感觉,到时也不会觉得紧张了。” 赵小铭却还是很担心:“那我的战术不就提前曝光了么?这对我很不利啊!” 梁别宴:“……”虽然不想打击外孙儿,但是:“你先把以灵化刃学牢靠了再考虑战术问题吧!” 赵小铭:“……” 第二天一早,一家人就将居身的帐篷挪到了天道台附近,连带着虞鸢她们母子三人也带上了。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既然选择了要庇佑她们,就庇佑到底。 但对于赵小铭来说,惊奇的一天并不是从姥爷带着他上天道台训练开始的,而是从见了他姥的那帮莺莺燕燕开始的。 这天万里无云,艳阳高照。 刚开始训练时,周围观众席上还没多少人,伴随着时间的推移,阶梯形座椅上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多到赵小铭都开始紧张了,说话声音都开始打哆嗦了:“都是谁啊?怎么忽然来了这么多人呐!” 梁别宴:“北边坐着的是踏天教的人,南边杀神殿,东西两边鱼龙混杂,有部分魔界的人。” 赵小铭先朝北看了一眼,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最中央位置的那个青衫美男,倒吸一口冷气的同时,由衷而发地感慨了句:“我的天呐,那个单耳戴银色耳饰的美男子不会就是绿茶舅姥爷吧?” 梁别宴忍无可忍地给了自己外孙儿一个冰冷的眼神:“还绿茶舅姥爷,你喊得到是亲!” 赵小铭:“……”看我姥爷这态度,那位美男子百分之百就是我姥的绿茶右护法。 “我姥不是让我妈喊他舅么。”赵小铭替自己辩解了句,“那我不就该喊他舅姥爷么?”说话的时候,他还用好奇地目光在北侧的看台上巡视了一圈,越看,越觉得不可思议,“舅姥爷身边坐着的那群环肥燕瘦各有特色的大美女们,不会就是我姥后宫里的莺莺燕燕吧?天呐,这、这这乱花渐欲迷人眼啊!姥爷你当初绝对是有点儿高明手段在身上的,不然怎么可能突破重围独冠后宫呢?哎,其实也不怪那些莺莺燕燕们针对你,这竞争确实是大!” 梁别宴:“……”少说两句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赵小铭又将目光转移到了南面的看台,惊讶万分地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诶?那不是姜枣和她的侄孙女姜沐么?” 梁别宴闻言回头,奇怪询问:“哪两个?” 赵小铭也不好意思拿手指,只用语言形容:“坐在南边看台上最中间的那俩人,一个穿白色裙子,一个穿红色裙子黑色外搭,白色的是姜枣,红色的是她侄孙女。” 梁别宴看到了,却仅仅是淡淡地扫了一眼就将目光收回了。他大概能够理解月鎏金对姜枣的复杂感情,所以他知晓,月鎏金绝不会允许其他人插手她与姜枣之间的事情。自己哪怕是再关心,也只能当旁观者,不然必定会惹恼她。 梁别宴也很了解月鎏金,她不是不接受她人授予她的好,她只接受自己认可的那份好。她也从来不是一个软弱无能的人,她有能力也更喜欢自己去解决自己的事。她不是因为强大而变得独立,是因为独立而变得强大。 梁别宴也没多说什么,收回目光之后,就开始催促赵小铭别再东张西望了继续训练。 赵小铭却有些无所适从,毕竟,这么多人都看着呢。他绝望不已地问了他姥爷一句:“等到了正式比赛那天,人是不是只会更多?” 梁别宴大概预测了一下:“除了座无虚席之外,估计周围的天上还会飞着不少围观群众。” 赵小铭:“……”悬着的心彻底死了。 这要是输了,可真他妈丢人啊! 梁别宴给赵小铭规定的训练时间是一小时一休,每次的休息时间为十五分钟。 在他们俩训练的时候,月鎏金就抱着毛巾和水壶坐在旁边的看台上,密切地关注着外孙儿训练,满眼都是怜爱和心疼;休息时间一到,她就会立即跑上台去,屁颠儿屁颠儿地追在外孙儿身后给他递水壶擦热汗。 当这么多人的面,赵小铭也不好意思光明正大地当姥宝男。面对着他姥的热切关心,每次都特别无奈,推三阻四:“姥,这么多人呢,你让我自己擦汗就行,还有,不用举着壶给我喂水,我自己能喝!” 月鎏金又心酸又无辜:“那姥不是心疼你么?你看你都训练那么久了,胳膊肯定该酸了,姥替你举着壶,你不是能省点劲儿么?” 赵小铭还是更想当一个独立自主的男子汉:“实在不行你还是去心疼心疼我姥爷吧,这都一上午了他还一滴水都没喝呢!” 月鎏金看都没看梁别宴一眼,眼也不眨地就回了句:“他不渴!” 口干舌燥、唇起干皮的梁别宴:“……”你到底是哪只眼睛看到我不渴的? 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最后还是月相桐心疼她爸,跑上台子给她爸送来了一壶水。 秦时坐在北侧观众席正中央,自然能够台上发生的一切目睹的清清楚楚。月鎏金对待赵小铭的态度越热情讨好,秦时的目光就越阴沉冰冷。 灵颜她们几个就坐在秦时身边。秦时能够看到的东西,她们自然也能够看到。 又盯着台上的月鎏金看了一会儿,灵颜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谁能想到呀,睥睨天下大妖尊,竟然还有这般卑躬屈膝的一面。” 小白兔精接了句:“她是真的爱她的外孙儿,连宸宴那个狐媚子都不愿意多看一眼了,眼里全是那个臭小子。” 灵颜冷哼一声:“就这样那个臭小子还不知好歹呢。除了对他之外,姐姐可没这么奴颜卑膝地对待过别人。” 梁别宴对赵小铭的训练要求也十分严格,十五分钟一到就必须立即进入训练状态,想多休息一秒都不行。 事关外孙儿的生死,月鎏金即便再心疼,也不能耽误外孙儿的训练,二话不说就抱着水壶和毛巾离开了,不然一定会因为舍不得让外孙儿吃苦头而扰乱他们训练进程。这也她为什么一定要让梁别宴上阵而不是亲自去训练外孙儿的原因,慈姥多败孙儿。 时间转眼就临近正午了,月鎏金就想着提前回帐篷里面看看赵亦礼做了什么午饭,餐标不达标准的话就让他重做,反正不能亏了她外孙儿的嘴! 然而月鎏金才刚从观众席下方的通道口走出去,一道杀气十足的剑气骤然从后侧方袭击了过来。 月鎏金却没有持刀抵挡,甚至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惊讶和意外情绪,就像是早有预料一般镇定自若,仅仅是身姿敏捷地旋了个身,就轻轻松松地将这一刀躲了过去,而后,轻轻叹了口气,神情复杂地看向了身后。 姜枣身穿一袭白裙,手执一柄银色长剑,目光极为阴沉地注视着月鎏金,漆黑的眼眸中翻滚着强烈的恨意与杀意,仿若淬了剧毒的匕首。 月鎏金同情姜枣的一切但从不愧疚,也早已料到了她会来找自己对峙:“人活于世各凭本事,你恨我当年对你痛下毒手,但我若是不提前对你动手,遭殃的就会是我。我也从不觉得我赢了你,但你却输在了动作太慢优柔寡断,就像是你刚才的那一剑。我若是你,绝对不会等到对方察觉再动手,我会在你没有发现之前就干脆利落地结果你。你的优柔寡断也不过是因为你心知肚明自己不占理,所以你狠不下那个心对我痛下杀手,不然你怎么不敢向天道请求与我对战高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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