愁上心头,正要再叹一口气时,李姨突然冒出来,不解地看着他,问道:“你站在这里做什么啊?” 看到李姨,冥楼立刻摆出一张冷脸。 今日之事令他对李姨生出几分厌烦, 若不是怕婴宁生气, 他早把李姨捆起来丢到树上挂几日, 以此来解气。 见他一脸厌烦的冷漠, 李姨也猜出他的心思。 李姨撇了撇嘴,说道:“行, 我也知道自己惹人烦, 不会总在你们眼前晃招你们嫌的, 可马上要天黑了, 你这么大个子别一直在阿宁家门口晃来晃去, 怪吓人的。” 说完, 李姨背着一筐鲜花转身离开。 冥楼抬头朝天空看去, 很快落日余晖灭却, 深深夜色入目。 今夜,他打算继续守婴宁一整夜。 夜风袭过, 柳枝沙沙作响地摆动,待左邻右舍的灯火一盏接着一盏熄灭,周遭的夜色就越显昏暗了。 接近三更时,有人提着灯笼,步履蹒跚地从远处走来。 冥楼半垂着视线,站在柳树下一动不动,他知道有人过来,但不打算理会。 直到那人提着灯笼停在他面前,他才浅皱着眉心睁开眼。 李姨举着灯笼,震惊地看着他:“我的天老爷,我知道你小子不正常,但没想到会这么不正常,大半夜的竟然还在这里站着呢!” 冥楼冷漠地侧过身,对她的话不做回应。 李姨看着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也别在这杵着了,今晚先去我家住一宿……” 说着,李姨便要伸手拉走他。 冥楼却躲过李姨的手,沉声问道:“本尊为何要去你家?” 李姨被他那倔样逗笑了:“你可真逗,白天我就看出你和婴宁吵架了,你这大半夜不进屋,那肯定是被阿宁赶出来,无处可去了呗,我要是不收留你,你打算在这里站一夜啊?” “嗯。”冥楼一本正经地点点头。 他不仅打算在这里守一夜,还打算以后夜夜都守在这里。 见冥楼那理直气壮的样子,李姨气恼地抬手打了两下他的后手臂:“诶呦!你这臭小子,你在这里站一夜,要是被别人看到,保不准要说什么闲话呢,我家阿宁脸皮可薄,你别搁这儿给她丢人现眼啊!” 冥楼不悦地看着李姨的动作,不过心里还是将李姨的话掂量了一番。 这人界和天界很像,都爱循规蹈矩、绳趋尺步,若不按他们那一套来,或许真的会给婴宁添麻烦。 可就这么回魔界,若婴宁发生什么事,他怕自己无法及时赶过来。 思来想去,似乎也只能先去李姨家待一夜了。 思忖好后他便对李姨冷沉地开口:“行,走吧。” 说完,他一手背在身后,毫不客气地朝李姨家的方向走去。 李姨深吸两口气,好不容易压下了冲过去踹那小子两脚的冲动。 来暨李姨家,冥楼被李姨带进一间小屋中。 他四下打量一番,发现这屋子里不见什么生活的痕迹,似乎没有人住,但是被打扫得很干净。 注意到他打量的视线,李姨走向西侧墙壁的柜子,一边打开柜门一边说道:“这是我儿子的屋子,虽然他不在了,但我经常打扫,你就放心住吧。” 冥楼记得婴宁说过,李姨的儿子早就病死了。 李姨将柜子里的被褥搬到床上,随后对冥楼说道:“自己铺吧,这被褥以前阿宁用过,可能有点潮,不过你先将就一夜,我家现在也没其他能用的被褥。” 婴宁用过的被褥? 那他自然是不会挑剔的,光是‘阿宁用过’这四个字,就无可挑剔。 想着,冥楼开口问道:“婴宁在这屋子住过?” “是啊。”说起这个,李姨打开了话匣子:“以前阿宁常来我家住,她那哥哥要么不在,要么就是什么都不会,不会梳头,不会补破掉的衣服,连给妹妹做口热乎饭都不会,我瞧孩子跟着他太遭罪,我就经常把阿宁拽到我家照顾,一开始阿宁怕生,我怕她晚上和我睡会感到不自在,就让她在这屋住着了。” 冥楼略微思忖,又问道:“你很了解婴宁?” “除了他哥,我应该是最了解她的人了。”说着,李姨意味深长地看向冥楼,“怎么?你想了解阿宁?” 被李姨这么一说,冥楼忽地有些不好意思,耳尖也开始隐隐泛红。 不过他的确想了解婴宁,因为蛛蛛说过,想对一个人体贴入微,就要先去了解那个人。 他虽与婴宁相处了一段时日,但对婴宁确实还不算了解。 他轻咳一声,对李姨缓和语气说道:“我……不想总是惹她生气,所以想了解她。” 见他这态度还不错,李姨吐出一口气后,扯了把椅子坐下来,慢声说道:“行吧,那我就和你唠唠,省得你总给阿宁添堵。” 她想了想,片刻后决定从婴宁刚来桃李村那时说起。 “阿宁本来不是我们村子的人,她出生时娘就死了,她爹是个痨病鬼,费力地把她拉扯到五岁,结果半夜睡觉时一口气没喘上来也死了,后来五岁的她便和哥哥搬到我们村子里,那时候的阿宁又瘦又小,脸特别黑,身上还全是伤,老远一瞅像个小猴似的,不爱说话,见到人就往她哥身后躲,胆子也特小,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吓到她……” 听到此处,冥楼连忙打断李姨:“等一下,你说的这是婴宁?” 他的婴宁温柔开朗,坚强勇敢,李姨说的那完全是另一个人啊! 被冥楼打断,李姨剜了他一眼:“当然!” 然后,她继续说道:“和阿宁相处了一段时日后,我发现她与别的孩子不一样,有点特别,从她和她哥的言语中,我理出了一些她以前的事,因为阿宁的特别,在以前的村子她没少受欺负,她身上的伤就是在以前的村子,被人用石头砸出来的,也因此她才变得胆小又内向。” “她以前住在哪个村子?”冥楼突然发问,脸色变得阴沉可怖,眸底装满杀意。 李姨被他那模样弄得心里发毛,可还是壮着胆子凶了他一句:“你想吓死个人啊!” 冥楼还真打算去那村子吓死几个人来着。 李姨又看着他说道:“阿宁早就和那村子没有关系了,你也不用一副要帮她报仇的样子,她不需要。 现在的阿宁,在认真过好每一天,凡事都全力以赴地去做,想吃什么吃什么,想喝什么喝什么,绝对不亏待自己,还将自己的善意和温柔分给他人,你知道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吗?” 冥楼思忖了片刻,可没有想出答案。 瞧出他没想到答案,李姨笑着说道:“因为她想用这种方式证明自己,现在的她很强大,早就不是那个任由他人欺负的小女孩了。” 听完这番话,冥楼怔住。 李姨朝窗外看了一眼,起身说道:“行了,都半夜了,有话明天再说,我这岁数大了,熬不住了。” 她慢悠悠地走出屋子,留下冥楼一个人。 屋内只有一盏油灯,细弱的火苗微微颤动,却坚韧地不肯熄灭。 冥楼站在窗边望着天边半轮弯月。 他现在能理解婴宁这两日在气什么了。 可怜她。 他那句随口说的话,残忍地击碎了婴宁悉心养育的强大的自己。 他可真是该死……
第三十章 婴宁坐在窗前, 对着铜镜将长发绾起,从首饰盒中拿出耳坠时,手不小心一滑, 耳坠掉在了地上。 她弯身去捡时无意间瞥向桌子下方, 靠墙壁那侧的镂花处缠绕着一根红绳, 红绳上则挂着冥楼的血玉戒指。 婴宁微怔,手向里面伸去, 解开红绳后把戒指拿了下来。 她将戒指举到眼前,对着窗外的天光看了看,清晨的光刚好穿过戒指中央,将戒指照得晶莹剔透。 婴宁不免有心生奇怪,血玉戒指为何会在她桌子下面? 冥楼放的? 那他是什么时候放的呢? 她仔细回想,想来想去, 觉得很可能是冥楼说可怜她的那日, 将戒指放在这里的。 那日, 冥楼虽然对她说着冰冷的话, 但还是留下自己身体的一部分,用来保护她。 婴宁看着手中血红的戒指, 半晌露出一抹苦笑。 她都觉得自己有点可怜了。 厌恶着冥楼对她的可怜, 可还是会为冥楼的体贴而心动。 她温柔地用指腹摩挲起戒指, 直到冰冷褪去…… 此时的冥楼正站在李姨的院子中。 感受到肋骨处漫开的暖意, 他的耳尖隐隐开始发烫。 看来婴宁发现了血玉戒指。 他抬手按住那处温暖, 合眼细细体会着婴宁温柔的触碰。 一开始他不知情动为何物, 因为他不曾为任何人情动过。 如今婴宁却使他开悟, 并将这份情动刻入骨髓。 既已情动, 九死不悔。 “喂!搁这儿傻站着做什么,还一脸的春心荡漾, 你小子脑子里没想好事吧?” 李姨戏谑的声音突然打断了冥楼的思绪。 冥楼睁开眼,看到李姨正端着炒好的菜站在他面前。 他尴尬地轻咳一声,面上继续维持着冷漠。 李姨将菜端上桌子,对他招呼道:“过来,吃饭。” 冥楼连看都没看,沉声说道:“不必了,我要去找婴宁。” “想和阿宁一起吃啊?行。”李姨瞅着他一笑,随后拿着筷子点了点鸡窝的方向,“你去鸡窝里看看,要是有新下的鸡蛋,就掏出来给阿宁送去。” 冥楼轻皱眉头,有些不解地看向李姨:“送鸡蛋做什么?” 李姨又被他逗笑了:“还能做什么?吃呗,给阿宁吃了补身子。” 听到补身子三个字,冥楼立刻朝鸡窝走去。 鸡窝里有一只公鸡两只母鸡,他一靠近,三只鸡便被他身上的冷意吓得挤进角落里。 他的视线在鸡窝里梭巡一番,但没有看到名为鸡蛋的东西。 瞧见他杵在鸡窝前不动了,李姨喊道:“又怎么了?” “没有鸡蛋。”他严肃地回道。 李姨:“诶哟,那就是今天鸡没下蛋。” 李姨话音刚落,冥楼一步跨进去,朝角落里的几只鸡逼近,抓起一只冷声命令道:“现在,马上下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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