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胭:“……不是吧。”这和全自动挨揍有什么区别??? 谢隐泽却道:“如果有不懂的地方去请教,师尊会认真指导的。”虽然所谓的认真指导,也不过是从那张紧闭的嘴里面无表情地多蹦出几个字来。 他看她一眼,又补充:“陆……师兄也是这样过来的。” 流泉君教徒弟,是一视同仁的敷衍。偏偏手底下教出来的弟子,个顶个的出类拔萃。常说名师出高徒,但有资格拜入梵天宗掌门门下的,个个都是修真界年轻一代的怪物级天才了。 对谢隐泽的际遇,乔胭表达了礼貌的同情,虽然前者不以为意。 对他翻译的黎文,乔胭信任度较高,但还是有些不理解,吐槽道:“可是这么一个好吃懒做的神,为什么空桑国还愿意供奉呢?这上面还记载麒麟大多数时候在睡觉,且记性很差,大多数时候连王室族人的脸都记不住。” 谢隐泽:“虽然如此,但是每当外敌入侵时,他亦数次站出来守护了国家。” 二人都走了一段,这一副壁画保存完整,更为精美,颜料没有太大的损坏。乔胭看见在前一副壁画里出现的女人抬起了一只手,而高高在上的麒麟却俯下了首,温驯地蹭着她的掌心。 “这是谁?” “空桑国灭时的亡国公主。” “奇怪……”乔胭轻声呢喃。 “怎么?” 玉白的手指轻轻触碰着落灰的壁画,纤丽的眉心蹙起,狐狸眼中透出几分疑惑不解的意味:“按理说,空桑国灭,就意味着麒麟功德圆满,得道升仙,可他为何还表现得如此眷恋不舍……” 看起来不像可怖的守护神,毁天灭地的麒麟,更像一只……摇头摆尾的小狗。 很奇怪,但这就是这壁画给她的感觉。 谢隐泽又重新打量了一回壁画,却没品出什么“眷恋不舍。”他冷淡回答:“你会对一只蚂蚁眷恋不舍吗?” 一个寿命万载,天地同寿,虽然依靠人间王朝的供奉建立了联系,但这种联系是脆弱的,约束力几近于无。 麒麟历经数任王朝,见过无数人间的离合悲欢,空桑古国的覆灭对他来说也不过一瞬的哀悯。谢隐泽没说错,哪怕是亡国的公主,也不过是神生命中的一只蝼蚁。 乔胭摸了摸鼻子,有点尴尬。 言情小说看多了是这样,不好意思你让让。 她忽然想到,对谢隐泽来说,她是不是也和蝼蚁一样呢?短暂在他生命里出现过,很快就领了便当下线,在他后来无数叱咤风云的时光里……肯定也想不起来自己也曾有过一个妻子。 即便想起来,记起的也是一段在他人掌控下缔结而成的,身不由己的婚事。
第32章 泅心渡塔 接下来的壁画没有文字, 也不再需要文字了,任何人都能一眼看出来那是战时的民不聊生。围剿他们的最强大的势力,就是赤渊魔族。 “又是赤渊, 这群魔族怎么在哪儿都是煽风点火。”乔胭不禁感慨。他们祖宗把人家国家都灭了, 吕霜和无面书生竟然还好意思进漱冰秘境来。 谢隐泽道:“千年前的时代被称为赤渊时代, 覆灭王朝这种事他们做了不知多少。别说人间王朝,那时仙门孱弱垂危,连整个修真界都不过赤渊的威胁下苟延残喘罢了。” 乔胭一边点头一边心想,这算什么, 我给你爆个大料——亲手开启第二个赤渊时代的就是你谢隐泽本人, 让修真界重回魔族笼罩下的血雨腥风,比千年前的混乱只有过之而无不及,怎么样,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壁画记载的之后内容, 王朝覆灭后,亡国公主将返魂香的种子放进了国王夫妇的棺椁中,期待传说成真, 带双亲重返人世。可惜的是,不知是传说骗人, 还是灵花有假,这个愿望并没有实现,王朝也在历史的更迭中销声匿迹, 直到千年后漱冰秘境现世,这段尘封的往事被揭露开来。 乔胭忽然道:“不过, 这到底是谁的秘境呢?” 能创造出这样的秘境, 那定然是一个超越了天地法则约束的强大存在。 谢隐泽道:“继续走下去就知道了。” 继续走下去,却没有了后续。壁画停止在公主将一朵散发着圣洁光辉的莲花放进棺椁中的一幕, 家国覆灭,壁画没来得及完工,工匠就被撤走了。 至此,线索中断。 要命,她还能怎样找到返魂香?如果找不到返魂香,她不就白来一趟,苦心作废了吗? 乔胭正冥思苦想想从原著揪出点线索时,忽然听到身旁的谢隐泽一声冷喝:“谁?!” 那人在转角处的柱子里露出了一点衣角,仓促要逃,被谢隐泽一脚踹翻,惨叫着倒飞出去,捂住了脑袋惊恐求饶:“别杀我,别杀我!” 乔胭看这人服饰眼熟,竟然是梵天宗的弟子。而谢隐泽好像还要更熟一些,愣了一下道:“你不是……先前被派入秘境,撰写了地图的师兄吗?” 但见师兄他头破血流,好不狼狈,而且精神状态很不正常,看见人靠近,只会畏缩地往后躲。 “消息不是说这人已经死在秘境中了吗?”乔胭诧异问。 谢隐泽冷哼:“他这状态比死也好不了多少了。” 他走上去欲要查看,师兄却蜷缩在柱子边,背靠两人,神神叨叨低念着什么。他看上去已经有一段时日没洗澡了,浑身灰尘和血渍凝结成块,被谢隐泽一脚踹出去脑门儿撞得头破血流,也跟没事人似的,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彻底疯了。 “他到底看见了什么东西?”乔胭低声问。 这师兄能穿过围堵的狼群来到庙内,说明他绝非等闲之辈,即便在梵天宗内部,也绝对称得上天骄英才。可这间破庙他们已经转了一圈,除了那些壁画,分明什么也没有啊? 谢隐泽掏出一根绳子,乔胭一看头都大了:“你要对人家干什么?” “把他绑起来啊。”他莫名其妙地看着她,“现在我们可没空管他,万一他一会儿乱跑怎么办?绑起来带回去。” ……虽然是这个道理,但人家都那么凄惨了,这样做是不是不太人道? 忽然一声凄厉的嘶吼,这位师兄抱着脑袋哀嚎:“母亲,孩儿错了!不要打我,不要打我!”接着双手用力撕扯!竟是硬生生把自己头皮扯了下来,血淋淋的触目惊心! 他拔/出腰间配剑,对着自己的脖颈利索一抹,鲜血飙溅,染红了大半墙壁。 事发突然,没人来得及反应。他抹掉自己脖子,还没有立即死去,大口大口吐着血,眼神恢复了几分清明。 谢隐泽反应极快地凑近他身边,沉声发问:“你遇见什么了?谁把你害成这样?” “嗬……嗬……小心……”这人从风箱般沙哑的嗓子里逼出几个字,“花香……” 花香?这破庙一根草都没有,哪里有花香…… 当他听到“花香”,好像真的有荷花的清香飘入鼻端,谢隐泽略一晃神,前一刻还浑身染血的师兄忽然变作一捧流沙从指缝中流逝,他倏然抬眸去看乔胭,乔胭也消失了。 他的脸上难看极了,被戏耍般的恼意浮现出来。 什么都消失了。壁画、罗汉、破庙、屋檐,取而代之的是一面漆黑的水面。水面的前方,伫立着一扇漆黑的门,宁静的圣光伴随宜人的清香吸引着他接近。 不由自主的,他一步步走向门内,脚下黑色的池水荡起一波波涟漪。 映入眼帘的是分外熟悉的场景。 这里是……梵天宗,第一重天,六道台。 “爷爷……我们要去哪?”小小的孩童被牵着手,天真地仰起头。 “去一个特别的地方。”老人在白光中垂下头,慈祥而和蔼。 他们走了记不清有多长的路,从六道台通向泅渡塔的廊道悬空建立在万米高空,从一座山通向另一座山。这里风吹云卷,雾霭翻滚,长发和衣袍都盈满了长风。 廊道两侧屹立着古老沧桑的通天石柱,顶端直直没入九天之上,在那极高的高处,飘摇的经幢垂落,云纱般起伏翻飞。 越靠近泅渡塔,他就越能听到一种古怪的响动。 嘶嘶,嘶嘶。那古怪的声音越发响亮,简直如在耳畔朝他嘶鸣。 那年他五岁,第一次进入泅渡塔。没有人知道这里如此漆黑,如此寒冷,不允许生明火,只有北溟夜明珠的白光照耀着塔心中央的池内。 他终于明白那古怪的声音从何而来。看清的一瞬间,孩童的瞳仁骤然紧缩,雪幼的脸蛋也失了血色。 毒蝎、蟾蜍、毒蛇、蜈蚣,剧毒的妖物在池中互相吞噬,致命纠缠。 那嘶嘶的响动,是毒蛇正在吐信,那簌簌的摩擦,是蛇鳞和蛇鳞的贴合,浓郁的妖毒扑面而来,几乎形成肉眼可见的恶意。 “爷爷,我……”他忍不住后退一步,却被人按住了肩膀。 “阿泽,你父亲叫我失望,但我相信你不会如此,对吗?”老人和蔼说着。 他被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道推入池中。眨眼间,蛇迅速攀满了他的全身,从袖管、从领口,从耳朵,从眼睛,每一寸肌肤都感受到了獠牙和毒刺…… 蛇池边站着许多道影影绰绰的人影,都看不清脸,他们的低语透过蛇的嘶鸣传入耳中。 “蛇蛊都蚕食这么久了,怎么一声惨叫都没听见过?” “不愧是……的儿子。小小年纪,就是怪胎一个。” 他又回忆起来了,那极为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被蚕食过程的感觉。 谢隐泽捂着青筋鼓胀的太阳穴,慢慢弯下了腰。豆大的冷汗从额角渗出,锋利的下颌绷紧,丝丝铁锈气息从紧咬的齿缝中弥漫开来。 停下!停下—— 炽烈的赤色从瞳仁深处烧了上来,不受控制的,周遭的空气隐隐因高温而扭曲,几缕毁天灭地的焰光从虚空中钻了出来。 ——杀意在心中急剧沸腾。 倏然,一只手拍上了他的肩膀。 - 时间拨回半个时辰前。 “谢隐泽?老公?小混账?你跑哪里去了?” 乔胭在一片黑暗中走着,脚下的黑色池水就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她先闻到了一股花香,不知怎的晃了下神,来到了这个地方,而谢隐泽也不见了。想必之前这位舍生取义的师兄就是想提醒他们这件事:闻见花香,才是这个地方真正危险开启的时候。 和谢隐泽一样,走着走着,她也看见了一扇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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