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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不到六十。” “那是不大。不干农活看着比咱大队的女人年轻的多, 你这俩小姑子也长的好。都找对象了吗？” “没呢, 不急。” “哦。跟你说啊，家里那老两口全瘫在炕上，弟兄仨轮流养活。”说到这, 女人幸灾乐祸的笑起来。 “哼, 她当初在家里吃粉给我们分派, 儿子们吃稠的给我们喝稀的。如今她在炕上动不了，老大媳妇真狠, 上个星期轮到她, 居然一天只给半碗稀糊糊，嫌她上厕所, 水都不给够。” “报应。” “可不是。下身都烂了，她那儿子没一个愿意给擦洗的。我家那口子还让我去收拾，我跟他大吵了一架。他的爹娘他不管，他当孝子我出力。” “那你给收拾了没？” “收拾什么啊，一动老婆子就疼的骂人。她这样，谁还乐意给她弄。” 这真是村头大鹅叫的啊、该。年轻时候不修德行，老了这么瘫着。当初怎么对儿媳的，如今也尝尝那是啥滋味。 “哎，你这带婆婆小姑子是去找支书是做啥？” “我小姑子以后在咱大队当代理老师。以后有啥事你多照应下啊，先谢谢你。” “这么客气干啥，我肯定能帮的一定帮。你这小姑子长的太周正了，嫩呼呼的像是那棉花似得。” “嗯，城里孩子，没吃过苦。” 跟人闲聊着到了地方，终于找到支书了。男人领着她们去学校，村里的学校是解放后建立的，那会儿人都穷，当然现在也穷，所以没钱盖学校就把地点安排在了村北的庙里。正好破四旧这里被清除，挺大的院子足够老师学生用。 “贺校长，贺校长、”支书进门后出声喊，一名中年男人应声从东屋里出来。 “支书，你今儿怎么过来了？” “之前跟你说的代理老师来了。来，这位就是。” 周俊芳胆子小，但来之前嫂子和妈妈已经交代过，此时虽然有些胆怯，却没说躲到人身后去。在嫂子身旁抬眸，冲着来人微微一笑。 她今儿穿了件格子外套，普通的样式在她身上好似都没了那股土气。这么俊俏的小女孩来当老师，贺校长感觉头有些懵。 “你今年多大？” “十八周岁。” 成年了，可是看着好小。这个时代乡村缺少教师，对于乐意来的作为校长他欢迎。如今担心的是这姑娘能不能管得着学生，又想了想，大不了自己帮忙管。震慑两回，估计也能管住。 “那行。新来那就带一年级吧。今年一年级有四十一个，一个班语数都归你教。你刚来，先熟悉下环境。” 贺校长指指西屋：“一年级在这个教师。这屋子是个三间开间，里头有一个里间给老师住。走，我带你们进去看看。” 上午十一点，这个时间段孩子们全都想班级里。看她们进去了一个全都盯着看，已经在小声议论到底哪个是新来的老师。 三间开间非常宽敞，里间在后面的位置，打开看看居然还不小，大约有二十个平方左右。屋里有炕，还有一顶老式的柜子。一张和学生一样的书桌，用来批改作业。 “挺好的啊。”周妈妈比较满意，她不是挑剔的人。这屋里也就缺细节的部分，她们今儿来已经带了被褥过来，其他的等她慢慢的再给她往这边拿。 “冬天这边可以做饭，那夏天怎么办？” “喏，夏天共用那间。”贺校长指指院子里一个低矮的小房子。 “行吧，那我们先打扫一下。” “让学生帮忙。别看岁数不大，一个个都是干惯了活的，扫地抬水什么都能干。” 有洛兰在，也就没让孩子们去抬水，她自己挑着学校的水桶到井里打水。这时节不忙了，好多女人都不再上工。路上免不了又碰到熟人，一番寒暄赶快将水挑了回去。 擦洗、打扫、四个女人齐动手，不消一时三刻将屋子弄的干干净净。炕上铺了褥子床单，屋里的火也生了起来，烟囱靠墙走，又保暖又防止一氧化碳中毒。 “挺好，大队提供炭火，屋里也不冷。” 孩子们新奇的看着这边，洛兰抬手到讲台上那了那根讲棍，伸手在讲台上的桌子上一敲，一帮孩子们立马安静，全坐在自己的位置。 “来，都认识一下。”她把小姑子拉过来，“这位周老师以后就是你们的全科老师，大家鼓掌欢迎。” 小孩子们都非常听话，顿时掌声如雷。周俊芳有些羞涩，在心里给自己鼓励。知道嫂子已经给她开了场，接下来得她自己来了。 “大家好，我姓周，大家可以叫我周老师。” “周老师好。” 上午没上课，就是跟孩子们认识了一下。中午放学孩子们都走了，洛兰领着她们去了大嫂家。之前挑水的时候已经跟大嫂说好中午到她那儿吃饭。 上回洛兰回去就拿着大嫂给的鸡蛋，这回来周妈妈给提了几斤挂面。礼尚往来不能占亲戚的便宜。 大嫂看到小姑子来，开心的到门口去迎。“刚才人多我没跟你说，前几天老五又犯病，多亏了你那药。哎呀呀，真是好东西啊，一喷立马见效，有了它我就不怕老五忽然上不来气了。” “小五几岁了？” “七岁。咋了？” “该上学了吧？” “幼稚班，听说别的大队有，咱们大队没有。得到八九岁直接上一年级。”说着大嫂看了眼周俊芳“俊芳以后就是我家闺女的老师了，有啥事来找大嫂啊，不用客气。” 周俊芳乖乖巧巧的笑着点头，跟在嫂子身后来了亲家嫂子家里。大嫂没看到周青山，不经开口问妹夫怎么没来。周妈妈顿时紧张起来，洛兰轻轻拍拍她大腿让她放松。 “出差去了，得过几天才能回来。” “这样啊。” “对了，嫂子，我之前用的锅碗都还在吧？” “在，我都给你放着呢。是拿去给俊芳用吧。你等下，我去给找出来。” “不急，等会儿再找也行。” “不费事，就在那边呢。” 一个锅，俩碗，两双筷子，还有一块不大的案板，刀不是菜刀而是一把窄刀，有点儿像现在的水果刀。现在人用不惯，但习惯了其实不耽误使。 中午在大嫂这简单吃了一口，大哥家四个儿子，老大十八，说是今年娶媳妇的。可是看这情况，好像又要推。 “没地住，人家不乐意跟弟弟住一起。” “那怎么办？盖房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啊。” “盖吧，草屋也得盖上两间，眼瞅着老二也大了。他们爷五个已经脱好土砖了，房梁檩条冬天自己上山砍，眼下最愁的就是盖房的人嚼谷。跟人借都没地方借这么多去。” “到时候我帮你借一百斤粮。” “真的啊？”大哥惊呼。有这一百斤粮，那可解决大问题了。 “应该没问题。” “哎呀妹子，让大哥咋感谢你们才好。” “慢慢还就行，不用谢。” 大嫂赶快笑着接话，“还肯定得还，这借给已经是解决大问题了。” 她在大哥大嫂这里坐着唠嗑，说着这些的时候大哥大嫂不住气的看她婆婆。发现周妈妈没反对的意思，顿时对亲家感激不尽。 “俊芳在这儿你们放心，我每天过去瞅瞅。就咱家在大队的根基，没人敢出幺蛾子。” 周妈妈含笑道谢：“谢谢亲家，那我就放心了。” 说是这么说，可把个从来没离开过她的女孩一个人留下，她还是放心不下。跟洛兰说要不她留下陪几天。 “她饭也不咋会做，我得仔细教教。还有厨房里东西也不全，我给她编几个篮子用。” “行，那我跟俊慧回。” 周俊慧经过这么一场风波，如今人沉稳的多。“妈，我后天倒夜班。下班了我来给你们送东西。” “行，路上小心。” 周妈妈也留了下来，这回周俊芳心里算是有了个依傍。下午给孩子们上课的时候也胆大不少，语文孩子们还没学过拼音，数学也刚会写一到十，她得一切从头开始。 教孩子们学习，看他们在石板上写出她要求的字母或者数字，一下午她居然感到了无穷的乐趣。 “妈、当老师好好。” “你喜欢就行。” 小女儿跟这些单纯的孩子在一起，别说，这还真是个好去处。只是待遇太差需要家里接济，所幸儿媳妇好，也乐意帮着。 “娶了个好儿媳妇。” “妈你想嫂子了？”周俊芳给孩子们放学后，在跟妈妈学做饭。“要不你回家吧，我觉得自己也行。” “行什么行？”周妈妈嗔她：“今儿是我带来的两合面，做糊糊简单。明儿我去大队给你领一个月口粮，教你做别的。也不能顿顿喝糊糊不是。” “还可以熬粥，那个也简单。” 小闺女单纯，是个乐天派。周妈妈看着闺女犯愁，不知道她以后花落哪里。还有儿子，以后要是被下放农场，那可该怎么办。也不知道这会持续多长时间，要是一直这样可怎么好。 一个心思简单，一个心思复杂。母女俩合力做了糊糊，就着带来的咸菜就是一顿。晚上洛兰大哥过来转了一圈，看没事也就放心离开。这里住了五个老师，晚上倒是也不用怕。 “妈、听说这里原先是个庙。” “对。怎么，你害怕啊？” “不怕。我又没做坏事，菩萨不会怪我。” “对，不做亏心事什么都不用怕。” ———— 回了城的洛兰给小姑子收拾东西，咸菜多带些，还有挂面也给她拿两捆。家里还有干的菜干，也都各种给拿上。 收拾好东西她去看老公，大晚上的居然没人看着。她偷摸过去，发现门上挂着锁。正犯愁，看守的人回来了。倒是也不为难她，偷偷放了她进去。 “厂长怎么样了？”她关心的问。 “好了，完全好了。哎，洛兰同志，你那药真是神，我当天就不烧了。如今彻底好利索。谢谢你啊。” 男人说着感叹，看看窗外的星星。“也不知道此生还能不能出去，要是有那么一天，一定不忘你的大恩大德。” “不用说这种话。虽然好了，但你还是装病，免得那些人又找茬。” “嗯，这几天我就在装。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洛兰没再接话，这几天她跟这里二把手混了毕竟熟了。今儿过来拿着一盒烟，也是打算跟他套近乎。寻找机会，这个内线一定得找合适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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