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青早就被赖三的叙述吸引,忍耐不住凑了过来,可又受不了赖三身上的味道,因此远远站在院子的树下,装作打理花草的样子,竖着耳朵仔细听着。虽然隔的距离较远,可她耳目灵敏异于常人,赖三所说的她一个字也没落下。 她看赖三一幅垂头丧气的模样,再也忍耐不住,靠了过去问道:“我听你说,看皮影戏的地方有一个极大的树,是个很明显的标志。为什么天亮后一直找不到?你有没有仔细再找找?天黑不辨方向,也可能你找错了地方……” “我将那附近方圆十里之内都跑遍了,根本就没有那样大的树。我还怕天黑自己看错了,将所有有树的地方都查看了一遍,那附近巷子不少,也种了不少树,可偏偏没有一条巷子深处种树的。” 赖三连连摇头,狠狠跺了跺脚。他那脚上穿着双四下漏风、勉强还看的出颜色的麻鞋,被他用力一跺,麻绳四下散开,彻底穿不成了。 他索性将麻鞋脱了下来,向门开一丢,吐了口口水,恶狠狠的咒骂了一句。接着抱头蹲在了地上,一幅欲哭无泪的样子。 冬青见他如此难受,一定与庆贵感情很深,也不好再询问什么,惹他伤心,于是默默的站在一边,一只手下意识的摆弄起一盆兰花的叶子。 白逢春收回出神的目光,仿佛一场大梦刚刚醒来,此刻他的目光炯炯有神,像是发现了什么极为有趣的东西,在心中琢磨着如何使用这东西才能带来最大的乐趣。 “现在首先要弄清的是庆贵遭遇了什么事情?据你所说,庆贵虽然不精明,却并没有到行动不能自理的地步,之前也从没有走丢过。那么这次他为何失踪呢了?” 白逢春的声音如往常一样柔和平稳。 “这……”赖三张口结舌,他找不到庆贵后一直心乱如麻,没有机会静下心来详细思考整件事情,听白逢春这么一说,他更为庆贵担心了:“难道贵子遇到了歹人?” “还不能确定,不过听你所述,那个皮影戏的老板很是可疑,或者说,整件事情都很可疑,就是像书里写的故事”,白逢春眼中仿佛蒙上了一层迷雾,不知在想些什么。 “要我说,要弄清这件事也简单,我们去他遇见皮影戏摊子的地方找一找不就成了,只要找到了那个老古,就一定有庆贵的线索。” 冬青斩钉截铁的说,她做事一向干脆,当前不管有用没有,这的确是最直接的办法。 白逢春也同意,他补充道:“也只有如此,不过不能现在去,要等到天黑。” …… 华灯初上的时节,白逢春和冬青悄悄出门,按赖三所说的方位,寻找那棵大树,和树下演皮影戏的老古。 冬青穿着一身翠绿色的轻衫,提着一盏灯笼走在前面。其实这灯笼完全是给白逢春打的,以冬青的目力,黑夜之中视物如同白昼。 白逢春跟在冬青身后,灯笼微弱的光亮勉强勾勒出冬青身体的轮廓,她纤细修长的身躯如同空中迎风飘舞的柳叶,按照自己独特的节奏律动着,时而妖娆婉转,时而端庄雍容。 白逢春看的出了神,没有留意冬青突然停住了,脚步快了些,险些撞到冬青身上。虽然及时收住身形,自己的前胸却还是不免撞上冬青的半边身子。刚才看在眼中的那玲珑曲线突然装入自己怀中,白逢春不自觉的心中一荡。 但他马上收敛了心神,暗骂自己好笑:修道修了一辈子,怎么今日突然对这狐狸心旌摇曳起来?他又偷眼看了看冬青那俏丽的脸庞,心中又泛起一阵异样的感觉,自己明明知道她是只狐狸,还是自己亲手捡回来的,为何还会心动? 他摇了摇头,感慨今日自己如同中了邪一般。又转念一想,难道是言之契的效果?可是之前从未听说过言之契会让签订者之间产生特殊的情愫。他越想心境越乱,用手掌在自己面前挥了挥,仿佛这样就能将这些烦恼驱赶似的。 “你今天是怎么tຊ了?像个还没长大的孩子一样,丢了魂似的”,冬青看他心不在焉的样子,询问道。 白逢春回过神来,对着冬青自嘲的一笑。冬青从没见过他如此莽撞的样子,那副不尴不尬的表情更是让人忍俊不禁,也“丁宁”一声笑了出来。 她一边笑一边指了指前方,道:“赖三说的地方就是这儿了,我看这漆黑一片,什么东西都没有,会不会是他记错了?” 冬青将手里的灯笼抬了抬,白逢春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个十字街口,他们面朝着南北向的大街,街上行人寥寥,沿着大街遍布着许多东西向的小巷。从巷口看去,里面点着星星点点的灯火,巷子幽深,一眼望不到头。 白逢春又恢复了往常的冷静,他沉思片刻道:“赖三说他们看见了一颗很茂盛的大树才走了过去,说明看皮影戏的地方一定很空旷,这些巷子虽然幽深,可空间都比较狭窄,仅能三人并肩同行,应该不是他们来过的地方。” 冬青疑惑的问:“可那个赖三说他白天又回来搜寻过,完全找不到大树的影子,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白逢春目光闪烁,幽幽的说:“这正是整件事情最诡异的地方。京城虽大,可道路极为规整,就算喝了几杯酒也不至于迷路。更不可能有地方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了,除非……” “碰见了什么邪祟?”,冬青接口道。 白逢春点了点头,看着那幽深黑暗的巷口,点点星光在黑暗中不断变幻着形状,仿佛幻化为一只只噬人的猛兽,在伺机而动。 他默默的从怀中取出之前叠好的白纸,又在上面翻动几下,折出一只身材修长、精神抖擞的短耳卷毛猎犬,样子活灵活现。 白逢春小心翼翼的将它放在地上,那猎犬甫一落地就真的变活了,抖了抖身上的卷毛,四爪抓地,昂首挺立,威风凛凛如出阵的大将军,冬青见了都不禁赞了声好! 那纸折成的猎犬迎着风吸了吸鼻子,仿佛嗅到了什么东西,警惕的竖起了耳朵。接着突然撒开腿,箭一般的向前窜了出去。它的身材细小,动作又快,瞬间消失在二人的视线中。 冬青不禁愕然,抬头看了看白逢春,他面露微笑,依旧一幅成竹在胸的模样。白逢春结果冬青手里的灯笼向地上照了照,只见青石砖地面上留下了一道淡淡的墨迹,一路蜿蜒伸向远方,正是那猎犬留下的。 二人顺着墨迹一路追去,很快就寻到了猎犬。它正在一户人家门口不停的徘徊,虽然鼓了几次勇气要冲进门口,可每次一到门口就又退了回来,低声呜咽似乎蕴含着无限的委屈。显然很是惧怕那屋中的东西。 白逢春走过去,轻轻抚了抚它的头,以此对它表示奖励。那卷毛猎犬乖乖的伏在白逢春脚边,用脸颊摩挲着他的鞋子,很是亲昵。 白逢春笑了笑说:“好了,我知道,下次早点放你出来溜达溜达,你在里面呆着太闷了。先乖乖听话回去。” 猎犬似乎听懂了他的话,汪汪叫了两声,合拢双腿坐好,又变回了纸叠成的样子。白逢春用修长的手指将它轻轻夹起,揣进了怀中。
第59章 白逢春转头对冬青道:“看来这户人家有古怪,我们进去看看。” 冬青点头,仍旧对刚才那只纸做的短耳卷毛犬念念不忘,问道:“这小狗是哪里来的?我到你这这么久了,怎么从来没见过?看来你身上还有不少宝贝嘛,什么时候都拿出来让我见识见识?” 白逢春一笑:“我哪敢瞒着你,只不过这只小犬是刚刚被我收留的,所以你才不知道。你若想要,我现在就送给你。” 冬青撇了撇嘴道:“小家伙那么听你的话,对你又如此依恋,我才不会横刀夺爱呢。” 话虽如此,其实她心中对那猎犬还是有些忌惮,她此刻虽化为人形,谁知道时间久了猎犬会不会发现她的真身,到时犬性大发,自己就真的要出洋相了。只不过她生性倔强,不愿明着将这层意思说出来,怕白逢春笑话。 白逢春自然对此事一笑而过,他伸手推了推那户人家的门,木门没有上锁,应声而开,二人走了进去。 门内没有点灯,四周依旧是一片漆黑,只能依靠灯笼照明。 二人慢慢的向前挪着步子,隐约可以看出,门内是一个小院落,两侧有两间厢房,正中是一间稍微高大一点的正房。 白逢春虽然看不见,可凭脚下的触感判断出,这院落的地下布满了青苔,到处都很湿滑,他不得不加倍小心,免的一个不留神摔的四脚朝天。 好不容易挨到了正房门前,白逢春正想敲门,却被冬青一把拦住了。她的耳目敏锐,早已发现房中有人,而且正在靠近。 他们闪身躲到一旁,房门推开了,里面伸出一只如同干尸般枯萎的手,慢慢的指向空中,接着一个苍老、暗哑的声音响起:“外头有人吗?是诚儿吗?” 二人早已断定这院落之中有些古怪,说不定会遇见什么样可怕的妖怪,因此在黑夜之中突然看见这样一只死尸般的手,又听见这嘶哑如地狱般的召唤,白逢春与冬青脑海中不禁浮现出许多可怕的画面,血液都仿佛凝固了,哪里还敢答话,只能挺直僵硬的身躯站着。 那只手继续向前伸出,一张面孔逐渐浮现出来。那张脸上遍布着皱纹,如同雨天泥土里车轮留下深深的沟壑。一张干瘪、缺水的嘴巴,上面是扭曲的鼻梁,最为可怕的是那双眼睛,盛满了浑浊的白色液体。 接着灯笼的光亮,白逢春终于看清,眼前站着的是一个老的已经看不出年纪的老妪。她虽然长的可怕,但白逢春至少可以确定,这老妪是活生生的人,并不是什么妖怪。 她等了片刻,见没人回答,自言自语道:“难道是我听错了?不是诚儿回来了……唉,我的儿啊,你到底在哪啊?” 冬青扯了扯白逢春的衣袖,用手指了指她的眼睛,白逢春立时明白过来,为何老妪在黑夜中起身查看也不点灯,她已经完全瞎了。 白逢春怀中的猎犬虽是纸做的,却灌注了他的真气,可以探知妖物的气息,既然猎犬发现此处有问题,那就一定有问题。只是不知问题出在谁身上。 片刻之间他已经有了决断,用极温柔的口气说道:“老人家您不要怕,我们是官差,附近有人失踪了,我们到这来寻找,见房门未锁才进来查看,并非有意冒犯。” 老妪转向他站的方向,用手向前摸了摸,叹气道:“原来是官差。我一个老妇人,家中贫穷,没有什么好偷的,所以并不锁门。我的儿子一直外出未归,我怕他回来进不来,因此为他留着门。” “您的儿子去了哪里?为何一直不回来?”,冬青好奇的问。 老妪又叹了口气:“说来话长……” 原来老人的儿子名叫李诚,是个画匠,父亲走的早,母子二人自小相依为命。后来李诚成年,虽然跟着画师做学徒,总算有个个营生,却收入微薄,只能勉强度日。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55 首页 上一页 36 37 38 39 40 4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