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佑轻轻点头:“济度斋过些日子会来清查此事,若是查实,蔺掌院,济度斋会与贵派携手,救回其他遭厄女子。” 那个元婴修士却还是不依不饶:“宗剑首,你糊涂啊!青竹道院既然已经杀人成性,伪造证据又有何难,今日她们能构陷十七宗买卖炉鼎,明日她们做大,岂不是要随意说别人是邪修?” “邪修?你不是么?朱琴真人袁存善,有这么一个光鲜的名字,私下里做的不也是龌龊事?你以为本掌事允你进城,就不知道你和北游门四圣暗中勾结,想要联手刺杀蔺无执?” 高出传来一声冷嘲,一道流光飞过,将那个叫袁存善的修士紧紧绑缚在地。 半空中滑过一道清影,薄纱盖住了地上的血污,一双赤足落在了上面。 戏梦仙都掌事弱水沉箫罕见地离开了她的戏梦楼。 她站在众人面前,手指一转,便有灵水流淌,洗去了四处的血污痕迹。 “数万年前北洲还是荒原一片,是迁徙而来的折月一族女修在这里铺路开道,建起城镇。与魔族一战,折月一族死伤无数,为保北洲繁华,折月族长助西洲饱受妖兽侵害之苦的百姓迁居北洲,繁衍至今,才是我们北洲的修士。” 灰袍加身,长发披垂,女子神色泰然地坐在了被男人们端上来的玉制大椅上。 “北洲多散修,可北洲修士的心并不散,虚无山下,咱们在冻土上开荒,寒水池旁,咱们挖开冰层采集灵草,南洲产菱纱,咱们北洲的棉罗也不差,东洲有扶桑果,咱们北洲的蓝海棠果子人人都爱。东洲说是神仙地,北洲的散修们去了也不露怯;南洲有四大宗门,灵舟往来南北,谁也不低了谁。” “可偏偏有人看不得北洲的太平,他们眼红了四大宗门的排场,也要当了北洲的一地之主,实力不够,就把主意打到了北洲的女儿们身上。让咱们北洲的水灵根女儿们去给了东洲南洲那些龌龊人做了炉鼎,他们呢?赚了灵石装了好人,谁又知道他们脚底下踩了多少女孩儿们的血泪白骨?” 她一招手,那一本证据飞到了她的掌心,下一刻,一本巨大的书册出现在了戏梦仙都的天空中。 一页一页,都是证据中记载的种种。 “年份、人名、地方,都可详查,你们看看可有自己能对得上的亲眷朋友?” 人群鼓噪起来。 弱水沉箫神色如故。 自她下来之后,她看也没看蔺无执一眼,可是秦四喜知道她们两个人这般默契,肯定早就已经暗中联手,是定要在今日将那十七家宗门铲除干净的。 不知何时,第五鸿悄悄走到了宗佑的身边。 “戏梦仙都与青竹道院暗通款曲,此事你们济度斋可有耳闻?” 宗佑没理他,第五鸿看了他的一眼,顺着他的目光,他看见了站在楼上的沧海神尊。 第五鸿心中一动。 “宗剑首,你说沧海神尊此时在想什么。” 宗佑回他:“她或许会想,骗子总是骗子,一句话也做不得真。我从前与她说过,修真界定无欺凌女子之事,那时候我以为世上女修人人都如我同门一般生在大宗,仙途坦荡,还有宗门庇护,不让她们经历风雨。” 现在看来,真是字字玩笑,句句讥嘲。 玩笑的是他,讥嘲的,也是他。 宗佑握紧手里的剑,转身向外走去。 第五鸿连忙跟上:“宗剑首,你不要洄梦石了?” 宗佑头也不回:“弱水沉箫让我来比斗只是为了把你我二人也留在戏梦仙都,省得给蔺无执添了变数,现在大事已成,我们去借用洄梦石她也不会再刁难。” 他是性情直率,又不是傻。 看了他的背影一眼,第五鸿心中有了一个猜测。 当年在凡人境,秦四喜给宗佑做“化劫引”,莫非那时的宗佑渡的劫是情劫? 他们二人,是真的有一段旧情? 堂堂剑首,和一个凡人? 秦四喜,对宗佑可还有旧情? 戏梦仙都里的热闹一直到三日后的深夜都没停过。 要清查十七宗的余党,不仅青竹道院精锐尽出,弱水沉箫也派出了仙都甲卫。 所有人都忙忙碌碌,倒显出了秦四喜的清闲。 戏梦仙都外的流霜山遍地衔霜莹草,犹如星海,秦四喜背着手走在前面,鹅低着头,时不时就去叨一口那些亮晶晶的草。 走到山顶,秦四喜席地而坐,抱着膝盖看着天上天下银河相照。 热热闹闹、颠倒嬉闹的戏梦仙都,在两片银河之间,真的仿佛天上仙都。 “鹅。” 鹅头凑了过来。 “我借你一根羽毛用用。” 鹅头想要收回去,被秦四喜一把抱住了。 “嘎嘎嘎嘎!” “别骂别骂,你看,你拿了弱水沉箫那么多的吃食,上千斤的灵草丸子呢,总该回礼的,对吧?” “嘎嘎嘎嘎!” “就一根毛,我拔的小心点儿没人看得出来。” “嘎嘎嘎嘎!” “过几天我不是要进弱水沉箫的宝库么?要是看见了你喜欢的,我给你要过来,可好?” 鹅终于停止扑棱翅膀。 “说话算话?” 它看着秦四喜。 秦四喜看着它。 从秦四喜的怀里挣扎了出来,鹅看看自己的左边翅膀,再看看自己的右边翅膀,哪边都舍不得。 鹅的毛,每一根都是最好的。 秦四喜瞅准时机,从它的屁股上一薅,成功地拿到了一根毛。 鹅:“……”
第15章 聚灵 屁股上痛失好毛一根! 鹅气得彻底忘了说人话,张开嘴就要“嘎”上一百下。 秦四喜在它的嘴上点了下:“先别骂,别把‘人’吓跑了。” 鹅还是气哼哼地,把头扭到了一边。 秦四喜戳了一下它气咻咻的胸脯,它干脆拿屁股对着她。 想起来秦四喜会从自己的屁股上薅毛,鹅撅着屁股哒哒哒跑远了。 被单独留下的女人把玩着手里鹅毛,随意坐着。 她看看天,看看被风吹动的草,又垂下了眼眸。 那一刻,苍穹之上,一颗星星亮了起来。 “天宇垂清河,萤光万点星,迢迢兮幽冥,渺渺兮魂去,七洲百载听神语,灵聚。” 她面带微笑,说话时一只手仿佛拨弄着丝线,在亿万经纬中选择着什么。 语落之时,她捏着鹅毛的手指打了个响指。 霎那间,一道银光以她为中心,隐没向了四面八方。 晚风骤起,星河灿烂。 她看向戏梦仙都,看见了一道旁人看不见的桥自穹顶垂下。 修士以天地灵气为己身所用,一旦身死,便是道消魂散,唯有一缕灵念散落在星光之下。 青竹道院的女修们用脚丈量着九陵界的土地,戴着黑舌兰的花瓣,也不过是希望嗡嗡作响的黑齿蜂能带着那些远方的灵念回到故土。 连这样渺茫的渴望,都被她们留给了那些被卖掉的女孩儿。 一丝,一缕,又一丝,又一缕。 蔺无执坐在戏梦楼里,身上披着件男款的袍子,嘴里大口吃着肉。 弱水沉箫坐在她对面:“有宗佑在这,四大宗门的诘问也好应对些……” 忽然,蔺无执停住了动作,她看向自己的前方,好一会儿,她匆匆忙忙吐掉了嘴里的肉。 “红雾。” “青松。” “青莘。” “青庭。” 落在地上的星辉缓缓勾勒,成了一个个高壮女人的模样,她们的面上带着笑,生动得仿佛还活着。 弱水沉箫以为蔺无执着了魔,顺着她的目光回头,她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地,她以为是自己和蔺无执中了旁人的幻术,可这里是戏梦仙都,除了她,没有人能用得了幻术。 “蔺无执?!这是怎么回事?” 能拧断化神修士脖子的手轻轻颤抖,刚猛强健的蔺掌院扶着桌子才能站稳。 她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可她知道,那些死在了外面无可回乡的青竹道院子弟,她们回来了。 她们回家了。 距离戏梦仙都数百里外的村落,头上有银丝的女人抱着一件衣裳哭泣。 她错了,她不该贪图那些灵石,不该把自己的女儿送去了北游门,她以为自己女儿是无用的水灵根,去了北游门为奴做婢可以补贴家里。 那本厚厚的证据上,第一页就是她女儿的名字。 跟在她腿边长大的囡囡呀,还没来得及长大,就在十五岁的时候死在了南洲。 “囡囡,娘的囡囡。” “娘。” 女人猛地抬起头,她看见了自己的女儿小心走过来,抱住了她的膝盖。 窗外的星光如同浓雾,映照着囡囡稚嫩的脸。 “娘,我回来了,我回来北洲了。” “师父,我回来了。” “姐姐,我回来了。” 她们回来了。 她们的灵和念,在星光的指引下回家了。 在秦四喜的指尖,鹅毛渐渐碎开不见。 星子们温柔地照在她身上,见证着神不为人知的温柔。 为了让她们回家,这位慈悲的神,她问遍了天河里的每一颗星星。 看了一眼跑到远处在用翅膀打算盘的鹅,秦四喜手掌一翻,手中亮起了一团红色的光。 下一刻,天上的星辉仿佛凝固了。 秦四喜能感觉到,有什么从她的手腕上缓缓划过。 她笑了,只是笑容很淡:“名为修仙,却以别人的灵根为炉鼎,害了不知多少性命,本座此界成神,竟不能给他们些教训吗?” 手中的红光渐渐淡去,秦四喜仿佛无奈地叹了口气。 “既然不准我动杀念,就把那些还活着的女孩儿送回来。” 有什么东西重重地压在她的手臂上,秦四喜不为所动。 “不必多说,要么你送人,要么,本座杀人。” “别与本座论什么因果。” 她的手指抬起来,仿佛摸到了什么。 “你知道的,本座……” 十几万里外的南洲,一名女子躺在暗室之中,她在做梦。 她做了一个很好很好的梦,她梦见自己看见了一扇门,她走了进去,就回到了遥远的北洲。 北洲是什么样子?她不记得了。 可她记得山上刮来的寒风,她记得在枝头摇曳的果子,记得她娘最后给她的一碗饭。 走过这扇门,她应该就能看见了。 这么想着,她睁开了眼睛。 她看见了星星。 “这是哪儿?” 她看见了一个穿着裙子的男人。 “我是死了吗?” 山脚下的戏梦仙都好像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秦四喜伸了个懒腰,抱起了在地上睡着的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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