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品一道一道地上着,姜崈一看,竟都是些费时费力的,他喜欢的口味。 “这顿饭,可算是小楚辞的谢礼了?” 看着桌上精致好看的菜肴,和这重新布置一番的典雅屋子,虽离宫里的样子还是差了十万八千里,但姜崈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高兴舒心过。 楚辞举杯,满脸笑意,“楚辞身无旁物,只得这一桌好菜作为答谢。这第一杯酒,深谢兄长救命之恩。” 楚辞饮尽,又满上了酒盅,“这第二杯酒,楚辞感激这半月来兄长衣不解带,照顾楚辞。亦是赔罪,害兄长担心已至旧疾复发。” 紧接着便是第三杯酒,姜崈赶忙站起身来,准备拦下身体还没大好的楚辞,却被楚辞执意躲开了。 “这第三杯,感谢兄长生辰贺礼,玉佩和桐溪城,小妹收下了。” 姜崈赶忙向楚辞的盘子里布了些菜,“好了好了,赶快吃点垫垫,别伤了胃。” 楚辞三杯杜康下肚,只觉浑身都热了起来。自从玄夕回来,这身体好像完全好了似的。 姜崈今晚十分高兴,平时滴酒不沾的他也喝了不少,二人推杯换盏之际,少时回忆汹涌而至。 姜崈这一生,几乎没有畅快舒爽过。 从小他受到的所有重视和关注,哪怕是自己的生身父母,唯一的出发点就是千万不要让这个大皇子也死了。 皇帝一生育有五子,其中三子夭折,只有姜崈和姜湛活了下来。这就衬得这二位皇子更加金贵。可姜崈天生就带有弱症,总是生病。如若不是生在皇家,恐怕早就不治而死了。 所以根本就不会有人在乎他的喜好,文采。所有人都在想着这一天给他吃什么药,进什么补品,穿多少衣服。这里不能去那里不能摸,生怕一破了皮儿这人就碎了似的。 姜崈有时看着这些照顾他的人那副小心翼翼的嘴脸,甚至他都觉得自己就应该活不长久,免得辜负了大家的这一番期望似的。 这也就让金尊玉贵的照顾在姜崈眼里如日日凌迟一般。无论他如何表现,能力如何卓越,大家都觉得没什么用。 毕竟,他活不长久。 甚至有些人还要笑他,笑他痴傻。让读书习字,刻苦钻研填满了他本就不能长命的一生。更是在心里无情嘲笑着他的这一身抱负是痴人说梦罢了。 这南云国,怎么会交给一个随时都可能断气了的皇子手上? “这群有眼无珠的人,湛哥哥会的那些有什么稀奇。姜崈哥哥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通晓世间万事,不光天纵英姿,还刻苦钻研。这样的旷世奇才,才是世间少有呢!” 世上第一个知道姜崈能力的人,就是楚辞了。 那是他这辈子,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在当上太子之前得到的真心赞扬。 还记得小时候的他体弱多病,有一次楚辞拉他去玩的时候碰到了他的手。 “姜崈哥哥你很冷吗?手竟这样冰!” “还好,我生来就有寒症,习惯了。” 五岁的楚辞睁着那铜铃大的眼睛一脸担忧,轻轻搓着姜崈的手,随即绽开一脸的灿烂笑容安慰着姜崈。 “姜崈哥哥别怕,一定会好起来的,我一向体热,帮你捂着你就不冷了!” 姜崈从没见过这样的笑容,没人对他这样笑过。 姜崈看着为了他这个人,而不是为了大皇子姜崈而绽放的笑容,仿佛所有的事情都会往好的方向发展一般,那一瞬间他对未来的日子也有了许多期盼。 自那之后,姜崈就疯了一样地食百草,尝补药,为了楚辞活下去。 后来二人渐渐长大,一天十六岁的姜崈从学堂回来,看见正在他殿里活蹦乱跳的楚辞,心里十分高兴,脚步也轻快了许多。 进门便看见楚辞双手正捂着那白玉莲花佛珠手串,不停地揉搓着珠子哈着气。 那是皇帝特地为大皇子身体康健,去南云寺找空境住持拜求的,整整在佛前供奉诵经了九天才请出来,为太子带在身上。 姜崈其实心里并不喜欢这个手串,这手串仿佛在告诉他,他根本就是活不了多久了,所以只在去见皇帝的时候才带上交差。 “你握着这佛珠做什么?”姜崈有些不高兴。 “一会儿宫宴要见陛下,姜崈哥哥肯定是要带着这佛串去的。这白玉总是有些冰,我便先帮你捂着,一会儿你拿着就不会觉得凉手了!我这个妹妹心细如发,姜崈哥哥可莫要太过感动呀!” 姜崈看了看楚辞递来的佛珠手串,自那以后,那串佛珠便再也没有离过姜崈的手。 许是酒精作祟,也许是情愫难掩,姜崈看着手上的佛串竟把这事全部说了出来。 他深低着头不敢看楚辞。他不想承认,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就因为这个手串被她握在手心一次便成了他的心中至宝。 “你知道吗,自那天起,我便希望你日日都能帮我捂暖这串佛珠。” 姜崈为了身体康健已经滴酒不沾很久了。 如今黄汤下肚,他眼下泛起了很好看的红晕,富有攻击力的丹凤眼有些迷离,悄悄试探着,甚至有些祈求地看着眼前为他精心打扮的楚辞。 姜崈举起那缠着佛珠手串的手,隔着桌子一把握住了楚辞酥手,轻轻挼搓。 见楚辞尴尬的低头不语,他苦笑一声转开了话题,“手不像前几天那样冰了,看来是要大好了。” 姜崈慢慢缩回了手,又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兄长醉了,少喝些吧。”楚辞听着姜崈的这些肺腑之言,心中如翻滚巨浪,话到嘴边听着竟有些生硬。 姜崈借着酒劲,接着说,“我不怨你,我能等。我欠你的,我也会还。” “殿下欠我些什么?” 楚辞猛然抬眼,直视姜崈。 姜崈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便不再吭声。 这时小知推门而入,打破了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公主,军医交代给玄夕的药已经煎好了,小知拿来给您瞧瞧。” 姜崈的酒突然醒了半分,直勾勾地看着小知端上了药。 楚辞一把端起那碗便要喝下。 看到这的姜崈惊起,一把按住楚辞拿着药碗的手,“给玄夕少侠的药,你为何要喝?” 楚辞的眼神从震惊变成不理解,然后愤怒地盯着姜崈,眼神犀利,透出一丝失望。只见楚辞呼吸急促,直视着姜崈有些心虚的眼睛,她把手用力抽离,又接着把药往嘴里送。 “够了!” 姜崈跑过去一把打翻药碗,酒已醒了大半。 “出去。” 小知听到姜崈冰冷的吩咐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退下了。 冷静下来的姜崈把今天晚上的一幕幕过了一遍,凤眼紧闭久久不语。 有些头绪的他突然抓起楚辞手腕,一下把楚辞生拽到自己面前。木香花的香气从楚辞脖颈发梢处四面飘来,一腔怒火直击姜崈脑门。 原来这一切,都不是为了他! “你威胁我,你拿你自己的命威胁我?!” 姜崈近乎低声嘶吼着,抑制不住的怒气化作愤怒的喘息声吹过楚辞耳边。 “殿下这话又从何说起!玄夕也是我的救命恩人,帮恩人尝药,是楚辞报恩的方式。” 楚辞眼神坚定,可双目早就含了一层薄泪,眼前的太子真的不是她的姜崈哥哥了。 他是真的要杀玄夕。 二人就这么怒目相对,搁在两人中间是姜崈紧握到发白的指节和楚辞涨红的酥手。 楚辞强忍着哽咽,“玄夕这条命捡回来不容易,既是上天赐下的第二次机会便要好好珍惜。他生来自由,待到玄夕身体大好,臣妹便放他回西海,天高海阔任其游历,也算报了这舍命救我的恩情。” 这番话一出,愣住了的姜崈随即撒开了手。 楚辞坐下,倔强看向地面一言不发,留着有些懵的姜崈一人消化。 姜崈环顾四周,看着这珍馐佳肴和雅致别间,望向眼前这位美人,突然明白了楚辞的意思。 姜崈开始在房间踱步......他一帧一帧地回忆今日种种来佐证自己的判断。 楚辞精心准备悉心打扮,所有东西皆按他的喜好布置安排,为的就是今夜这最后一句。 若他不放过玄夕,她就以命要挟,若是玄夕安然无事,她便整理情愫放玄夕离开。 然后呢......与他在一起么? 时间就这么沉默的过着。 一炷香的功夫,平静之后的姜崈好像又找回了原来的心机城府。他缓缓走到楚辞身边,手重重的拍了拍楚辞的肩膀,没再说什么的他推开门径直离开了。 留着楚辞一人感受刚刚姜崈手上那串白玉佛珠打在她锁骨上的丝丝冰凉。 随着姜崈远去的背影,楚辞把脸深埋在双手之中,整个人泣不成声。 她的十载竹马,终究是消散在这桐溪城之中了。
第42章 你这个杂种,到底是何来路? 午夜十分,整个桐溪城都静静的,只能听到被风吹过的木香花相互磨锉,沙沙作响。 玄夕还是那一身劲装打扮飘在空中,只是手脚的绑带换了颜色。他冷若冰霜地看着气愤回到屋里的姜崈。 月光之下,那蛇眼人面实在骇人。 玄夕猛然灵气一运,露出他珊瑚色的蛇眸,发出“嘶嘶”响动。这时天色大变,本来一个月明星稀的好天突然变得乌云密布,雷声滚滚。 一道亮白色天雷由九重天引下,直直劈向太子房里。 还来不及大家反应,太子房中大火四起。呐喊尖叫声此起彼伏,侍卫们纷纷冲进房间去救姜崈。 玄夕默然看着一切,虽使用蛮力透支仙气,但他倒是开心得很。 今天下午,吃了满肚子醋的他回到房间,正嫌弃自己双肩上的大洞,就发现了胸口上碗大的刀伤。 他胸膛正中央被连刺了三刀,刀刀入心,疤痕都连在一起了。 玄夕摸着自己心口回想,这伤应该是有人在他昏迷之后刺的,伤口还有些溃烂,看来伤他之人还在上面做了手脚。 想都不用想,定是那一肚子坏水的姜崈。 这时又听到屋外头乒乒乓乓的正准备着楚辞和姜崈的晚膳,他更生气了。 “这小丫头好狠的心......” 一个飞身,玄夕便藏在了楚辞的房顶上。拿开一片瓦砖低头一看,这小阿辞正沐浴呢,整个浴盆都铺满了木香花,腾腾雾气都散着幽幽花香。 本来气不打一处来的玄夕根本就没准备挪开眼睛。 ‘这就算你睡在别的男人房里的赔礼吧。’ 看到楚辞精心穿衣打扮的时候,玄夕恨不得直接把她敲晕掳走。 这小丫头是准备打扮给谁看!?他都没看过楚辞穿罗裙! 强忍着心里的千般不满,玄夕就在房顶上悄悄看着发生的一切,直到姜崈醉酒,说出佛珠的故事。他眼睁睁地看着姜崈的手搭上了楚辞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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