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的网在它的动作下,像丝弦一样发出乐声,好像人在歌唱。 司羽展开鞭子,往前一挥,血线断掉许多,又极快再生,重新连结在一起。她干脆往上一跳,站在线上。 王鸢见也立在另一端。 蚁后的六足搅乱丝线,嘶哑难听的声波飞来,几乎要把他们推下去。 司羽极快闪到蚁后腹部,鞭子一击即中,蚁后的皮绽开一层,里面竟是人的血肉!血溅出来,司羽飞快闪开。 王鸢见勉强定住身形,挥剑相向。剑锋划过蚍蜉的皮肉,火焰燃起,灼烧着它的身躯。 蚁后望天长啸一声,顿足,地面掀起一片灰尘,丝线就这样收紧了。 司羽飞上飞下,连着打了十鞭,银白的刺几乎勾断蚁后的手脚。她一面念灵诀,封住蚁后的身形,叫她无法恢复。 王鸢见趁机瞄准蚁后的关节,将剑送了进去。 几道白光之后,四周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而蚁后趴下不动了。 它肚子里流出蚍蜉黑河,一只只蚍蜉朝他们涌来,好像潮水。 小蚍蜉的力量并不强,可是数量多了,纠缠起来非常麻烦。王鸢见吐了一口气,在剑身上燃起火焰,很快烧到了蚁后的心脏。 司羽一个没注意,被蚍蜉撕咬了两口,她的血气引来了更多的小魔。司羽震开一圈蚍蜉,往岩壁上狠狠一击,洞穴溃烂了一点,破开一道裂缝。 旁边的空气送过来,将王鸢见的火焰烧得更加厉害,蚁后发出痛苦的嘶鸣,像个气泡一样噼里啪啦爆开。 余下的小蚍蜉抱成一团,在火海里翻滚,像湿木头被烤干一样,滋啦作响,很快团团滚出了洞穴。 王鸢见无心去追,警惕地凑近蚁后。 在血肉爆裂之后,有一枚紫黑色的“鹅卵石”呈现,发着莹莹幽光。 司羽松了一口气。 意料之外,这次的魔物不算十分厉害。她拿出铜壶,念灵诀。 魔卵上方出现几串符咒,化作一缕黑气钻入铜壶里头。正当司羽准备关闭铜壶时,黑气变作紫色,如雾般四散开来,一下子充盈了洞穴。 王鸢见还没做出反应,已经沉进雾气中。 两人都堕入幻境。方桃看局势不妙,连忙刺向王鸢见的锁骨。师兄没醒,方桃干脆探出神识,在他天灵盖上画探灵符。 她有些迟疑,用神识画符咒,没有灵力,起不了效果。方桃画了两遍,转而去寻印雪宴他们。 可是,刚飞到半空中,师兄的神魂便勾着她的神识堕进幻境。方桃脑袋狠狠撞了一下,吃痛起身。 咦,她落到境中了? 方桃左右看,四周雾气消散,呈现出一个偌大的庭院,布局同寻常百姓家无甚区别。 抄手游廊边上种了许多樟树纳凉,一阵清风穿堂而来,方桃裹了裹衣裳。这像是初秋时节,耳边隐约有衰弱的蝉鸣。 “这是师兄的梦境,还是师姐的?” 方桃走了几步,有些不适应行路的真实感。 当务之急是找到其他人。 她摸到身上的符箓,数了数,跟她平时带符的习惯一样。四张用来逃跑,三张用来防御,三张用来攻击。 这院子里寂静无人,四边的厢房都空空荡荡。她绕过假山,才看见一个半大的孩子正在逗蛐蛐儿。 幻术类魔物制造的幻境,大多根据中魇者的记忆制成,或是梦境。 若这是师兄的记忆,此处应当是他的家。但不能保证他在此处是什么身份。 方桃轻手轻脚接近了那个孩子,看他逗蛐蛐儿。 “左边那只会败。” 孩子没抬头,说:“我赌是右边这个。” 方桃看见孩子后脖颈上一道朱红的弯月牙,捂着嘴没出声,笑了。原来是师兄的小时候,真稀奇。 “你一个人逗蛐蛐儿有什么意思?我教你,”方桃蹲下来,看他的侧脸,“你瞧,我能和蛐蛐说话呢,我给它加油,它就会赢。” 方桃念了一道诀,附在蛐蛐儿身上,右边那只很快就赢了。 “师兄”转头看她,双眼清凌凌的,和长大了一样干净。他并不为自己赢了高兴,反而问:“你刚刚用的是什么办法?” 方桃眯着眼睛笑了笑,抱着手臂不说话。 方桃很少听师兄说起自己的从前,甚至师尊也闭口不提。反正方桃连自己的从前都记不起来,她也不在意往事,只关心当下。 这庭院很气派,而师兄穿的衣服也非寻常布料,大概生在富贵人家。 若是要梦魇之人清醒,让他意识到是梦就可以了。 方桃极快说道:“你往后也会学这些法术,比这些更厉害。嗯……大概是在十岁的时候?你来到了一个叫灵遥山宗的地方。” 师兄迷惑不解:“我今年正正好十岁。” 难道记错了?方桃摸了摸下巴,问:“师兄,你家还有其他人么?带我去见见好不好?” “师兄?” 方桃打了个哈哈。她喊习惯了。 “我叫方桃,你叫什么?” “王鸢见。” 师兄没有多心,带着方桃往院子前头走。绕过垂花门,方桃却愣住了。为何会有怪异的熟悉感。 方桃刚要拉住小时候的师兄,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唤。 “方桃?” “师兄?” 方桃迟疑着往前走了一步,又扭头看刚刚陪在她身边的小师兄。 只见那清明的眼瞳忽然变得全黑,从中流出血泪来,牙齿也极快生长。她的小师兄变成了个青面獠牙的怪物。 或者说,本来就是魔物幻化而成。 方桃几步退到王鸢见身边,下意识去扯他的衣袖。谁知,王鸢见将剑横在两人中间,眉眼冰冷。 方桃想起司羽对他的叮嘱,明白了。王鸢见这是把她当成魔物了,他没想到方桃魂魄能进梦。 “师兄,我是方桃没错,我是与你共生了的方桃。” 王鸢见却没信。他念诀时,四周焰火暗燃,唰一声包围了整座庭院,树木中的水汽被烤得滋啦响,冒出滚滚白烟。 方桃啧了一声,掏出符纸写了个护灵符,贴在自己身上,借着火势烧掉,这才躲开了王鸢见的攻击。 她几欲接近王鸢见,都被火势隔挡在外,只能透过焰火看见扭曲的人影。 “师兄,再烧下去,我可就默认你同意当我道侣了?” 王鸢见晃了一下,这火势就小了许多。只是,屋子早已被烧得七零八落,房梁坍塌下来,包围了魔物。 魔物在一片废墟里化成了黑烟。 王鸢见迟疑着伸出手,又极快放下,问:“方桃最喜欢吃的是……” “红糖糍粑!”方桃欢喜地跑过去,摇头晃脑,得意洋洋,像棵柳树,“师兄,你还没熄火,是要做我的道侣吗?” 王鸢见哑然。他的腕骨碰上方桃的肩骨。 灵遥山宗的拜师礼上,会将修士的灵脉接到后山的灵峰中。若往后需查验修士身份,只用手腕在肩骨处相碰,自有感应。称之为“验灵”。 毕竟这个时代魔物横流,妖怪当道,修士第一要保证不入魔,第二要确认身边人不是妖怪寄居的壳子。 方桃还没来得及解释,眼前突然出现一个和她一模一样的女子,端端正正立在两人面前。 “师兄,你为何站在魔物身旁?”假方桃和真身没什么区别,甚至手上还拿着她的钓竿和竹篓。 方桃嗤一声,甩符过去攻击:“你好意思扮成我!有本事背一套冷氏心法口诀来听听!” 这话音刚落,王鸢见站在了方桃身前,毫不犹豫将剑刺入眼前的魔物身上。方桃忍不住笑了一笑,看来这魔物化形技法太拙劣。 “方桃,我在幻境里,你是如何进来的?” 魔物惨叫着,又哼出各种诡异的音调,方桃被这魔音吵得头疼。她干脆画了一张符贴在魔物嘴上。 谁知,方向没有扔对,符被火烧成了灰。方桃有些恨铁不成钢,谁叫她过去几十年都在浑水摸鱼,这下白浪费了一张符。 “你的符从哪来的?”王鸢见发觉自己的灵力被削弱不少,心头一紧。 “从一进来就有,”方桃数了数符箓,“我用血画的符,魂魄怎么有血?应该是共生的原因,我现在用的灵力是你的。” 魔物挣扎着爬起来,很快化成白烟逃走了。王鸢见刚要去追,背后的屋子里传出个女子和小儿交谈之声。 “鸢见,你和哥哥在家里好好待着,我同你爹爹出城去经商,不多时便回来。你听夫子的话,认真做课业。” “知道了,娘亲,你们早去早回。” 方桃狐疑转身:“师兄,是你娘亲?” 王鸢见僵住,站在原地不能动弹。方桃隐约感觉他又入魇了,连忙小步凑近,用指甲在他脖颈上刺了一刺。 方桃心虚着收回手。当铃兰花可以直接咬,刚刚差点直接下嘴。 “是魔物变的。” 王鸢见感觉到熟悉的刺痛感,多看了方桃一眼。眼下破除幻境要紧,他也顾不上和方桃谈天说地,径直奔向厢房。 隔着雕花的木格门,里面的对话还在继续。 “哥哥,娘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这次,他们去了很远的地方……鸢见,我们要好好读书,这样娘和爹才会回来看我们。” “我明白了,哥哥。” 方桃猜到了几分,主动挡在王鸢见身前:“师兄,要是你不忍心杀他们,我来吧。” 王鸢见神识不稳,连话也没接,剑开始轻微嗡鸣。剑修到一定程度,会关联持剑人的心神。 方桃原本还在想,师兄为何会被区区幻境困住,这下明白了,师尊曾说过,世上最难割舍的便是亲人。 只是,他死在血泊里,是谁杀的他?那魔物看起来并不高强。 方桃准备好烟雾符后,一掌破开门,将符咒炸开,屋子里瞬间堆满白烟,彼此看不清。方桃又甩出师兄的剑去,勉强控制了一遍。 她往日修行时常借师兄的剑玩,故而能做些基本的操纵。王鸢见的本命剑名“三月灼华”,五行属火。方桃身有四灵根,其中包含火,用起来也不违和。 白烟散去后,魔物并未消失,反而齐整整坐成一排,方桃扫了一眼,一位夫人,一位老爷,一位少年。 大概是王家人。 他们面色惨白,眼瞳猩红,硬生生把这间房弄得像灵堂一样阴森。而那夫人老爷的腹上通了大洞,肠子内脏都在流出。 方桃茫然地捞过师兄的肩膀,把他转了个身,叫他不要瞧见这场面。 不知为何,她骨子里天生对生死没什么感觉,不管看见再残忍的生杀场面,也波澜不惊。 方桃闭了一下眼,回忆剑谱上的招式。她感知着王鸢见的神识,发现越来越紊乱。师兄靠不住,只能自己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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