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好自己要做个怎样的掌门,开拓一番怎样的事业后,心里也稳妥,处理大大小小的事情更加得心应手。 燕明衣迫不及待想要去旸山找印雪宴,又不免被琐事拖累。她给印雪宴发的讯息,没有得到一条回应,故而心悬着放不下。 最后嘱咐了几位燕家的远亲,燕明衣才独自往旸山赶去。 途中,四处都在议论近来发生的大事。提及问岳,褒贬不一。或多或少有人赞扬问岳,说他们扫平魔界,为来世开太平。更多的是茫然,问岳究竟打的什么算盘?连自己人都要杀,修真界几大仙门都没能免遭其害。 燕明衣去旸山,路过怀明。三清宗势力大减,自攻打魔界失利后,没剩多少人,其中许多人投奔问岳去了,只留下一些固执的老修士待在原地。 这并不明智,魔王未死,迟早会卷土重来,到时候,又要遭一次袭击,还不如就此依附问岳。 但谁也不知道魔王的下落,他好像一走之后就再没音信。魔界如今驻扎着问岳的人,原本的魔修逃窜到各地,盘踞凡间,叫百姓人心惶惶。 皇帝也屡屡和各大仙宗联系,祈求庇佑。至于问岳如何决断,燕明衣不知道。她处理的事务中也有其他小宗门的联络,看完才初初对仙宗之间了解些。 召辰殿想来已经一败涂地,那日战况混乱,燕明衣听见魔修说,印雪宴不但赢了,还对魔界反将一军。 到了召辰殿的管辖地,燕明衣仍能看见四处的残渣、碎骨。到处萦绕着黑气,竟遮天蔽日,将晴日变作阴天。 她越往里走,身上越冷。再往前,也看不见一个人影。从废墟还能看出往日的繁华,更多是战斗留下的残破。 突然,燕明衣听见隐约有说话声,往声音的方向走,才听清是吟唱。如烟如雾,极具蛊惑。她定住心神,再往里瞧。 大殿中,燃着几盏明烛,堆叠的经卷后,点了三柱香,仍未烧断。对面壁上一副江山刺绣,占据一整面墙,格外华丽。 下置一榻,其上有个雪白的身影。只是四周的黑气浓重,几乎把她的身子盖住。燕明衣认出这是印雪宴,几步走过去,驱散面前的魔气。 从印雪宴身体里冒出一股紫烟,像调皮的孩童,好奇地绕在燕明衣左右。燕明衣摆摆手把紫烟赶走,喊了一声:“雪宴。” 原本木然坐着的人抬起头,望向来人。她的眼睛依旧似碎琉璃,面容白净,不染纤尘。印雪宴眨了眨眼睛,瞳中冰雪消融,化作春水,波光粼粼。 燕明衣看她一切正常,揽上她的肩,左右瞧。 “没受伤吧?我还以为你已经不在这里了。” 印雪宴站起,扫落一旁的剑,她露出倦意,靠在燕明衣肩膀上,沉沉叹了口气。燕明衣等她慢慢休息够,整理好脑中的思绪。 “万坤老贼还是跑了,我没亲手杀了他,不足泄愤。问岳之人来过此处,不过他们已经打不过我了。” 燕明衣听完,扶着印雪宴往殿外走,到了半路,想起没拿她的剑。印雪宴拦住她,摆手,继续往外。 “那把剑,丢了吧,唯有放下,才能寻到更好的。……我已不是召辰殿的人,可我也不知该去何处。” “来紫云宗吧,你想当副掌门吗?”燕明衣笑道,“我虽无才,至少可为你提供安身之地。” 印雪宴想起,她也曾许诺将召辰殿的副掌门分给谁。但在她率领百魔攻打召辰殿时,突然感觉很无趣。权利、金钱,都很无趣,全比不上和几个人在途中说说笑笑。 在修士眼中,印雪宴已经是魔,比万坤掌门这个鬼修更要可怕。即便往日的她,也是个奇葩,终日困在后山,是掌门名义上的“女儿”。 即使她当上掌门,也为人诟病。 印雪宴也是从万坤口中得知,她根本不是印掌门所生。印掌门暗中选择她最得意的弟子,强迫他们吃下她调配的丹药,再让他们结合,生下婴孩。 在她多年实验之下,终于得到了印雪宴这个怪胎。也是如今世上唯一的冰灵根。冰雪,不但威力强大,还可停滞时间。 印掌门意欲长生不死,最需要这门奇术。她在前人的记载里得知,世上曾经有个冰灵根的修士,利用灵根获得了长生。只是后来,这人消失在茫茫大地中,再没消息。 有人揣测,这修士也羽化了。有人讥笑,世上哪有冰灵根,一定是胡诌的。 可印掌门炼出来了。她为印雪宴选择最好的剑谱,最好的丹药,将印雪宴塑造成最好的躯壳,只待将来夺舍,占为己有。 自从邓远昳死后,印雪宴将炼魔的进程加快不少。她这些天炼魔,曾多次被魔气纠缠,所幸紫萝给的鬼婴凝珠暗中相助,让她恢复正常。 魔物威力无穷,加之她的剑术与召辰殿人相克,不费多少力气就大获全胜。一路所向披靡,如何威风。 直到今天看见燕明衣,印雪宴才后知后觉地累。她靠在燕明衣身旁,心中生出一点依恋。 果然,行走世间不可独自一人。紫萝给的鬼婴凝珠,白鹄妖给的“眼珠子”,妖域主人给的留影珠,都是她一路上的际遇,在危急时刻救了她。 从前她以为白鹄妖给的东西是为保命用,没想到是百姓祈福的“诚心”所化,可治天下百病。故而,将魔王留下的伤解除,恢复了从前的修为。 感触良多,印雪宴问:“你是专程来带我走的?” 燕明衣回答:“我想,事情还没完,也许还需要你帮忙。” 鬼王记载的复生之术中提到,尸身和魂魄两者必须存在其一。他们不能视鬼,因此很难搜寻王鸢见的魂魄。 王鸢见的尸体还没埋,但也存不了几日,在术法的作用下可以暂且保存,想要完好无损,还需印雪宴的帮助。 印雪宴了然,一口应下:“一路上得了诸多关照,我方能领悟。更别说……方桃的确救我一次,我会帮她。” 方桃在幻梦中为印雪宴重造人生,这段留影让印雪宴心智更加坚定,没有入魇。她想,往后也无须征战四野,无须背负什么家仇,就按方桃选的结局活,也很好。 印雪宴走到外面,看着四处破损的墙瓦回廊,慢下脚步。燕明衣任由她在废墟里穿行,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终于,印雪宴弯下腰,徒手拨开地上堆积的残砖,露出里面的绿叶。在黑泥和残渣掩盖中,有一朵洁白的茉莉,还未绽放。 她将砖块清理开,手中捏诀,为茉莉洒了些雪水。会不会有点太冷?印雪宴看了茉莉一会,将花连根刨出,问燕明衣有没有装的东西。 燕明衣从身上寻了块帕子,勉强可以包一包。她一边看印雪宴清理根上的泥,问:“你喜欢茉莉啊?” 印雪宴点点头。往日不喜欢,但这花很香,也许她需要一点香气,为满手的血腥气洗尘。 印雪宴忽然问起:“外界是怎样说我的?” “他们啊,说你将召辰殿人都杀尽了……哎你笑什么?雪宴?” 这人掩去笑意,幽幽道:“那你不怕这里到处都是鬼?” 燕明衣胸膛一挺,似乎真能感觉周围的怨魂,又缩了回去。印雪宴见状哈哈大笑:“骗你的,这里哪有什么鬼,不过是障眼法罢了。” * 事不宜迟,印雪宴和燕明衣不辞千山,赶到灵山去,处置接下来的事。 与掌门会面后,印雪宴径直问:“方桃在何处?她师兄在何处?” 冷至礼凝重道:“方桃如今入了魔,杀伤无数,神智不清。恐怕她再伤人,锁在她的小院里了。王鸢见就在后山,印道友随我二人去吧。” 印雪宴跟在冷至礼和向观身后,从大殿启程,来到后山灵峰。此处往前还未有外宗弟子来过。 王鸢见的尸体陈列在灵峰的湖心岛上,伴随着周围几十盏魂灯。自魔王出世以来,灵遥修士死伤无数,魂灯已经灭了一大半,所剩无几。 印雪宴远远看了一眼,按照秘籍上教授的灵诀,封印掉王鸢见的尸身,将所有活动都冻结掉。一刹那,灵峰降雪,湖面生寒气。 原本湖水已经冰凉至极,雪纷纷而下,更添冷意。冷至礼不由得赞叹,后生可畏,印雪宴虽看上去只有化神期,实则修为高不可估。 走出湖心岛,印雪宴扭头道:“残玉如今在我身上,但我用不着这东西,既然是灵遥山宗的东西,在此交还。” 万坤走之前,将残玉扣在印雪宴的身上,以为里面积攒的恶念可以让印雪宴入魔,没想到鬼婴凝珠反而与之相抵消,他平白失了残玉。但总归捡到一条命。 原本召辰殿残玉放在不同的修士体内,一个被其中的恶念耗死,万坤就取出来放进下一个修士体内。死去的尸身,用以炼化,为自己添灵力。 印雪宴想起留影珠中的印云洛。过去困在冰雪世界,印云洛是她见过为数不多的人。她最后也被万坤炼化了。 最开始启程时,燕明衣带印雪宴去过方桃的居所,燕明衣先正与阿哑一同商议要事,她和掌门交代完后,便自己前去。 方桃的院子从外看,也能窥见满院的鲜花,一树一树芬芳,风若过,则是无尽的馨香。印雪宴手放在门上,用掌门给的钥匙开了禁制,走进去。 吱呀一声后,鞋面落在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印雪宴顺手把门关了,往屋子里走。她想,留影珠中,方桃曾经破开禁制,带自己离开此处。 那她是否也该将此恩情还回。 然而,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个极大的茧,四周散落着瓷片和木屑,显然发生过一场纷争。但此处只有方桃一人,想必是她自己失控了。 印雪宴走近,想用剑挑破茧丝,却被一股力量撞开。她蹙眉,拿出鬼婴凝珠,念诀,凝珠不为所动。魔气已经过饱和,还未消化完。 方桃如今是妖身,又因魔王给的修为而化魔,原本人的意识被吞噬无几,想要恢复原样恐怕很难。她能把自己存进茧中,不伤旁人,已经算是难得的“善”。 印雪宴靠在门边,抱着剑想,魔和修士区别在何处?有的人清醒在世还为非作歹,故意害人。有的魔即便身陷混沌也要守住人的良知。 王鸢见尚且可以寻到古方来救,但古往今来,没听说过救一个魔……如何救方桃,印雪宴百思不得其解。 她想,救人不是自己的风范,救了太多的人,心里反倒不自在。这还是该王鸢见来做。 ---- 方桃:自闭了。
第70章 死生契阔·三 阿哑如今留在灵山,却未和玄谣教众人会合。教主受了重伤,被迫困在洞府中,依旧在做她的春秋大梦。 根据同门不久前的传讯来言,她们将凤岁也锁了起来,这些日子里给教主暗中下毒,等她一命呜呼之后,凤岁也该殒命,交出残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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