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直接开门见山说明来意,两位相爷却神色拘谨,谎话连篇,普洱茶喝了一杯又一杯,徽月拔出剑插在茶几上,砰地一声普洱茶洒了一地。 相爷顿时满脸涨红:“来人!送客!” 雕花门猛然关上,隔开两个世界。 塑月剑锋芒毕露,凡人哪受得了此情形,当场就吓傻了。 老相爷捂着心脏:“我说就是!都是老夫年轻时造的孽,还请仙子高抬贵手,祸不及家人。” 一碗泼茶悠悠生香。 十年前的悲剧重见天光。 京城第一美人路泌泌乃是相府大小姐,才豆蔻年华前来说亲的媒婆踏破门槛。 这天来了一个青年,共寂山家主,说是对路泌泌一见钟情,说是用长生不老药为聘,求娶她。路泌泌当时有喜欢的竹马,老相爷卖女求荣,拆散了这对苦命鸳鸯,亲自策划了路泌泌花灯会失踪案将路泌泌交给青年,自己则靠着这“长生不老药”饱受圣眷。 两位相爷说完就开始求饶,问别的是一概不知。 徽月没有听见想要的,但是这共寂山家主……不就是江绕青的亲爹吗?啊这,没有这么巧吧…… 天道见事已至此,补充了整个故事。 原来共寂山家主江南北对路泌泌并不是所谓的一见钟情,之前他下山除妖时遇见了出门采购香料的路泌泌,一眼就看出了路泌泌素缘玉体。 万年难得一遇的稀世体质,说难听点,炉鼎体质。 江南北强搙路泌泌就是为此,关在共寂山设了阵法,可惜路泌泌根本就不从,咬他手,几次出逃,拿簪子捅他,江南北恼火,用尽各种手段□□。 徽月回到了十年前的烧春。 积雪融化灌春,漫山山花笑。 她在湖边看见了双眼空空的路泌泌,美人站在月下吹一曲悲悲的萧,湖水如镜,镜中花,正妩媚,孤山月,假慈悲。 一曲终了。 一青年醉醺醺走来,穿着喜庆新郎服,路泌泌躲他,凡人终究难抵修士力气,撕烂了衣裳,遍体鳞伤,她抱着肩膀咬着唇。 徽月解下外衣想披在她身上,终究穿透了路泌泌的身,她怔然捡起外衣,明明有着大好前程却毁在了人渣手里,真的好心疼。 今日是江南北的大喜之日,娶了另一个修真世家的小姐,但是他只想玩花点,直接想要妻妾同行,即便路泌泌的存在在这之前只有他知道。 “泌泌,凡间多不好啊,须臾一下就死了,不如跟我一起得道成仙。你只是现在不适应修真界罢了,生个孩子就好了,乖。” 他抚摸着路泌泌的身子,想抱着她去婚房,干脑中的龌龊事。 而被蒙在鼓里的新娘子正独坐婚房,羞涩地等着新郎。 路泌泌嫌恶地推开:“畜牲!我要回家!” 江南北哈哈笑:“回家?你爹爹一颗下品丹药把你送给我了,你想上哪去?你来赔我丹药?泌泌。” 他话说的恶心,路泌泌满目杀意,趁他不留神一脚踢下湖,用力按着他的头,刺骨的湖水从她胳肢窝下穿过。湖中极多碎石,他额头一下就出了血,气得酒劲上来了,运转了灵力挣脱。 他反手将路泌泌按进湖里:“小贱/人!翅膀硬了敢打老子了?卑贱的凡人,老子看得上你是你一辈子该感恩戴德的。” 路泌泌本就不是他对手,浑身是血。 假如她死在这年烧春就好了。 人间即地狱,这也太苦了,不如去奈何桥上等她的心上人,共饮那苦涩的孟婆汤。 只可惜,她没死。 酒意清醒了一半的江南北很是惊喜,将高品质丹药喂给她吊命,决心给她点教训彻底让她丢掉尊严。 江南北借助路泌泌的炉鼎体质,修为一下子大涨,甚至还活捉了一只低能邪魔,将它关在笼子里鞭打,驯服,直到邪魔会开口叫主人,像只狗一样摇尾巴。 他就把路泌泌丢进关押邪魔的笼子里,捏住她的下巴冷笑:“学会求我,我才会放过你。” 邪魔已化为人形,还是第一次见女人,在主人的命令下,不顾路泌泌的惨叫实施了兽行。 徽月曾无数次结印想要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可世间最悲的莫过于无能为力,本就不在一个时空,她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仿佛只是这烧春之悲精挑细选的见证者,太残忍了。 一群畜牲啊! 更绝望的莫过于路泌泌这时怀孕了。 她哭了一会,笑了一会,最终虚弱地说了那么一句话:“天是棺材盖,地是棺材板,人住在里面,还以为是活地狱。” 江南北不让她死,她死不了。
第36章 人世间 他发现了路泌泌怀孕, 却并不惊喜。 只当这肚子里的是人魔杂交的杂种,极其恶心。 路泌泌也厌恶肚子里的孽种,费尽心思流掉, 江南北却不让,控制住她,在男人的理念里, 有了孩子就能将她拴在这里,是谁的种不重要, 他始终将她视为没有任何背景的炉鼎, 好看的物件,只有亲热时才将她当人。 路今慈就是在次年的春天出生。 他一出生没有眼白, 只有满月的时候才像个正常人, 和他娘亲长得一样好看,粉雕玉琢。 但很显然他半人半魔。 小时候的路今慈很乖,但被所有人讨厌 , 从没有人教过他是非,只是天生地依赖他娘亲,在池塘里钓到了虾就去找娘亲。 路泌泌笑了笑, 猛地拽着路今慈的头按在水里, 挣扎间水里起了很多泡泡,路今慈因长期营养不良很瘦小, 脖子上全是路泌泌留下的掐痕,他口齿不清娘啊娘地叫,可怜兮兮。 路泌泌抄起剪刀刺向他脖子, 剪刀尖锐如针。路今慈怔然望着路泌泌, 多狼狈,嘴唇冻得惨白, 一声疼也不喊。 路泌泌憎恨道:“你怎么不死啊!还不死啊!为什么还能活着!你怎么还有脸活着!” 还在邪魔及时发现不对,控制住了路泌泌。徽月望着角落里缩成一团的路今慈,突然觉得这人好可怜。 的确,谁会甘心为畜牲生孩子。 他的出生就是个错误。 路泌泌独自逃出去的那晚,江南北脸色难看地将他抓进铁笼中又打又骂问路泌泌的下落,饿了许多天的野狼对着他手臂又撕又咬,路今慈讽笑一声,竟徒手杀了狗,用嘴咬断野狼的咽喉,满嘴血倒在暴雨中。 江南北就端起酒樽哈哈大笑,仿佛看见了曾经的那只低能魔。确实很像,只是少年的眼眸多了不属于低能魔的仇恨,江南北什么都问不出。 但路泌泌才跑出去几天又被抓回来了,乌山家主亲自送回来的,说是路泌泌主动跑到乌山寻个公道。只是她就算知道乌山是修真第一世家能为她做主,也不知乌山素来与共寂山交好。 徽月看着地上衣裳凌乱的路泌泌,头一回明白修真界的残酷,再飘飘欲仙的白衣掩饰不了丑陋的人性。 可惜江南北千算万算还是忽略了一件事 。 那个低能邪魔不知何时早就进化出了灵智,平时他装疯卖傻只是为了麻痹江南北,邪魔从来狡诈,趁江南北出去应酬一把火烧了共寂山,将路泌泌和路今慈从牢笼中救出。 不是真正地救出,而是带向了另一个地狱。 离开共寂山,路今慈性格变得更加极端。徽月跟随着场景的变化,开始打量起周围熟悉的环境,这里不再是绿意盎然,阴暗的洞穴中透不进光,徽月下意识睁大眼,这不就是不日城的那处山洞吗? 天道这时出声:“是的,十年前飞升的就是他,无名无姓,最开始只是一只低能魔。” 低能魔肤色苍白,看人的眼总是阴郁,却对成仙有着超越所有的痴迷。他专研究邪阵,拿母子二人祭阵。 随着阵法红色光消失。 路今慈挣开绳索看见阵法中爬出一个怪物,八条手臂为脚,国色天香的脸蛋,她爬向路今慈,唯独这一次没有打骂,像一个母亲一样靠在路今慈肩头:“小路,娘亲现在好看吗?” 路今慈沉默了许久,颤声:“好看。” 少年凶恶地看向邪魔。 路泌泌八只手摇晃着他肩膀,哭着恳求:“那你答应娘,把我杀了好不好求求你了,我这一生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想死都死不了!” 邪魔根本就不理会这对母子,因为他注意力此刻都在手中那本翻烂了的手札上,自顾自道:“是哪里不对?这么好的祭品怎么邪神不收……” 他瞄向路今慈,目露贪婪,路今慈手握尖利的石子直接刺瞎了他一只眼睛,随着一声声惨叫,邪魔仇恨地抓起路今慈丢进阵法里重新启动,不同于刚刚黯淡的红光,这一次整个山洞都宛若血池! 邪魔狂喜,不断跪在地上拜:“信徒今日献出婆娘与小儿为仙人助兴,信徒修道多年对魔道忠心不二却始终卡在久久不能飞升上,不知需要什么契机才能飞升?望仙人为信徒指点迷津。” 路今慈在万丈红光中看见世间最古老的魔。没有具体的形态,只有一团黑雾,缠绕在破败的古庙中,红绸挂在朽木屋檐上,一阵阵阴风像是有千万冤魂在哀嚎,而每处屋檐上方都放着羊头。 徽月仔细看,差点吐出来,不是羊头,是人头。 修士祭拜的仙人为正神,邪魔祭拜的仙人为邪神。神是曾经渡劫成仙的修士,正邪两派为了发展自身的势力通常会指点人飞升,通俗来说,菩萨显灵。 显灵自然不是乱显的,得付出一定的代价,也就是说献出祭品,等价交换。 作为祭品的路今慈并没有害怕,反倒是弯起唇笑道:“我们来做个交易。” 想起路今慈之前反悔的事,徽月隐约觉得这交易不简单,他不会又骗人吧? 邪神兴味十足道:“这么多年来,你倒是吾见过唯一一个不害怕的。” 路今慈道:“让我亲手杀了他,条件随便你开。他可以办到的事我可以,他不不可以办到的事我也可以,因为我是半魔半人,他不是。” 邪神显然动了心,笑道:“你倒是比你爹聪明,但愿你不要让我失望。十年后百煞封魔榜会降世,吾需要你打开它,渡劫成仙。吾亦可答应你的请求。” 一旦开榜这世间的所有邪魔都会为了这个榜首的位置争个你死我活,遭罪的永远都是人间,他可真恶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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