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地上的影子化为一只只黑手,冲向徽月眉心,她神识似被丢进惠夷槽中挤压,撕开神经般地疼。 问灵忍着恼怒:“快运心法,他不过是想用最低级的手段控制你神智!你别被他影响!” 外面。 越晚柴火烧尽,篝火暗了下来。 宋铭道:“不是说只是去取个信物,月月怎么还没回来。” 掌门夫人望着夜幕下的客栈,掩饰不住的忧虑:“阿铭,你进去看看。” 宋铭刚要起身,路今慈抢先一步,宋铭追上他:“喂,你去干什……” 路今慈回头,黑眸中火光跃动,伸出两指念了些什么。宋铭往前走却发现自己一直在原地遇了鬼打墙,怔然望着路今慈的背影。 走不出去。 少年一袭黑衣与夜色融为一体,浑身煞气宛若一只青面獠牙的恶鬼,周围邪魔就瑟缩在原地。 “主子……” 一个舵主还未来得及说完就失重飞出,路今慈居高临下睨了一眼,咬了一下指节。 屋内。 壁灯,墙,所有的摆设就随同融化的冰一样化为泥沼,编织成一个黑牢狱,缠绕在徽月的四肢阻止她挣扎。 黑白双煞的手从后覆盖在她的眉眼间,阴影遮住她的视线,比冰凉更令人心神不宁的是对方的身体在逐渐消失,这便意味着徽月的神智正在一点一点被剥夺,她会真正变成一具听话的傀儡,煞鬼的容器。跟当年的江南北有的一比。 她额头似要炸开。 痛苦依旧没有停止。 好疼,他究竟想要做什么啊! 问灵微怒的声音传来:“还在犹豫什么,真的想成为他的容器吗。快运心法!将他弄出去!” 徽月一直捏着诀让蓝火缠绕,只可惜根本就伤不到对方。 曾以为自己很幸运,在满是修士的世界里即便是凡人开场,父母疼爱,有个很关心她的鸢儿。重生后才明白,他们其实一直在保护自己,鸢儿从一开始也是冲着她来的,路今慈入魔的表象背后是被掩埋的罪孽。 很多看似的好其实是利用。 用还是不用。 她根本不知道代价。 问灵一直在催促,就差亲自上她身。 “月月,快想想为师教你的心法啊!再不快点就来不及了。” “想想你娘,想你哥哥,他们还在外面等你!” 徽月掐诀的手瘫软依旧没念心法。 或许痛到极致就会变成这样。她眼前的世界极度扭曲,眼前危楼的轮廓黑白分明,上下颠倒。 黑白双煞笑道:“别做无用功了,在我的地方大罗金仙都得脱层皮,只是囚禁你的神识又不是毁灭。我说你们人类也真够奇怪,明知道结果不会改变还要挣扎?不如减轻一点痛苦。” 一边是深渊,另一边也是深不见底的悬崖。 真的要用心法吗? 她念动了第一个字符。 恍然见听见有人在喊她的名字,一会儿宋徽月,一会月月,徽月朦胧睁开眼,看见黑刃带血的少年,两辈子加起来都很难见到他像现在这样杀意漫天,各种血符在他身后飘飞,将黑色的泥沼炸出一个深坑。 路今慈手中剑脱手而出,眨眼的功夫就贯穿黑白双煞的脑门。 黑血狂掉。 黑白双煞脸色一变:“是你?” 路今慈眼中闪过杀意:“放开她,我给你一个好的死法。” 语调很冷,明是秋夏交加却宛若寒冬腊月,掉进了冰窟窿般刺骨的寒。 她嘴唇微微一颤,直接就念错了一个字符。 他知道危险还来。 路今慈目光一刻都离不开她:“宋徽月,睁开眼睛看看啊,你最恨我了,你不是无时无刻都想要杀了我吗?我现在就站在这,你来,我不动。” “路今慈无恶不作,狼心狗肺,白眼狼,说过一大堆很伤人的话。他很坏,你要来杀了他,让他就地伏法。” “宋徽月,不要连他性命都没取你就输给这阴沟里的老鼠。” 黑白双煞当即就怒了:“你骂谁?” “好一个伉俪情深,等我将她炼成傀儡第一个就杀了你!” 她脑中浮现两世的很多事,被爱与背叛,第一次拿剑的感觉,拔下簪子刺入路今慈的脖子感受他有力的脉动,还有还有,中秋圆夜,爹爹娘亲的笑脸。 还有这么多东西需要守护。 扰乱的秩序也要回归正轨。 就这么算了着实是可惜。 徽月咬牙,催动着沉沦在黑沼中的剑破空而出,擦过她后颈砍断黑白双煞的手,就连问灵也始料未及,催促的声音停止。 路今慈勾唇,眼神炙热地看向悬浮在空中的白衣少女,她手中的剑光辉如月光穿透白蛟鳞片,清冷地望着断手逐渐恢复的黑白双煞,那些想要强行钻进她神识的黑手通通被驱散,发出尖锐的嗡鸣。 徽月额间莲印耀眼,剑砍向人影交接处,黑白双煞顿时被分裂出两人。 她冷声:“这是我的神识,我要你滚就滚。” 随之飞来的血符形成一个囚笼,黑白双煞被打回了原形困在里面,徽月指尖引火,将他烧成灰。 黑白双煞尖叫:“别以为这样你就能逃出去了!这是我的地盘,我死了,你们都给我陪葬!” 随着他声音消失,地面剧烈摇晃,原本近在咫尺的出口一下被拉得很长,已经透不进一丝光,全部变成了黑漆漆的甬道。甬道弯曲如人的小肠,空间还不断地被挤压缩小。 徽月在脚下坍塌的瞬间,飞奔向路今慈。 焦木自上方坠下,地面裂开,她不顾早已红肿的脚踝。 路今慈顺势将她按入怀中,飞扬的发丝在空中打了几个转后停歇,他手指扣入徽月的发丝,另一只手死死扣着她的背脊,手背青筋凸起,好像下一秒就会被分开。 徽月状态明显不对,浑身瘫软,面上没一丝血色。 要不是被他托着,直接就倒在地上了。 路今慈冷眼看越来越弯曲的甬道,低声说:“我带你走。” 超越了原本的能力范围,徽月嗯了一声,气息越来越弱。 路今慈将她背在身后,一如徽月前世年少时背着浑身是血的他一步步走向他的院落,他曾暴怒地质问她为什么,也曾痛苦地推开她,此时此刻他只知道自己离不开她。 前方的路很难走,世道多艰。 他涉过最黑的泥沼,毒血缠绕着他的手臂一滴滴滴落,一声不吭。 影响徽月现在状态的其实还有个最深层次的原因。 刚刚黑白双煞入侵她神识海的时候,师问灵差点就出手了,神识碰撞间她也从中窥探到了对方的一些记忆,她压下心底的惊骇,属实是没想到她居然是那个人,这已经不是一般的棘手了。 神识消耗太大,她很疲惫。 垂下眼,下巴搭在路今慈肩上微微喘着气。 自然不可避免看见了他袖间留下的黑血,因为光线太难,很难注意到。 她下意识瞪大眼。 这毒他不是说解了吗?
第64章 圆 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你身上的还不是一般的见鬼青, 而是炼了千年的,不死是命大,倘若你是凡人三息就断气!” 少年恼怒的面容浮现在眼前。 ——“不用解药, 我帮你解便是。” 落在地上的黑血着实令人心惊,少年却浑然不觉。 徽月忍不住提醒:“你看你手。” 他身形一颤,手下意识埋藏在袖下, 没有回头看她脸上的表情。 “怎么了?” 头一回,她在路今慈没什么感情的声音中听出了慌乱。 徽月愣了一会, 嘴唇抿了抿:“没什么。我说, 你还是别咬手了,指甲盖要被咬没了。 我哥哥小时候也爱咬手, 爹爹说容易得病他就是不信, 反过来说我爹迂腐,后来真生病了才改掉这个坏毛病。所以说……” 仿佛这样就能掩饰她心里真正想说的话。 路今慈突然停住脚步,马尾翻飞贴住徽月, 有些扎脸。 徽月也意识到不对,后悔提到家人。 甬道阴影遮掩住黑沼映射在少年眼中的碎光,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不知过了多久, 他说:“嗯。” 她放他背上的手收紧。 路今慈一直都走得很稳, 怕她颠着。 头顶的炭灰一直在飘,视野灰蒙蒙的。 这时候徽月想, 要是这条路再长一点就好了。没有他人的偏见,也没有肩上的责任,往外等待着他们的不仅仅是光亮。 四周还在坍塌, 徽月意识也在一点一点模糊, 扣在他背上的手逐渐松弛,路今慈也感觉到了, 速度变快。 他试图说话让徽月保持清醒:“月月,你还记得当初被我打翻在地的糕点吗?在你走后我捡起来吃了。” 徽月眼皮很重,气若游丝地嗯了一声。 “月月你知道吗?我从路泌泌被那个狗东西杀害开始就没有选择,为复仇我必须要不择手段飞升。不能像别人那样自由爱恨,我怕靠近你会伤到你无论前世今生一直表现得很坏很坏,无可救药,但我不会一直坏下去,因为我离不开你。” 头顶上的断木一直在不停地掉,砸在路今慈脚下。随着徽月喘息越来越重,他发现不对劲一时也是急切,将她放下,背靠着甬道。 少年魔王一时竟变得笨拙起来,从乾坤袋中翻找着什么:“是不是寒毒发作了?我给你找药。” 然后才想起药当时已经交给徽月了,而徽月并不知道莫名多出的瓷瓶是什么,留在了长衡仙山。 倒底神识受了很大的影响。 她脸色白到没有一丝血色,目光游离地看向 他:“没事,我只是有点累。你觉得我们能出去吗?” 迷茫地望向遥远的出口仿佛中间隔着万丈悬崖,要是路今慈一个人肯定可以,问题是还带着她,徽月掌心掐出血,还得承受着体内那个冒牌货的连环轰炸。 师父道:“你现在神识受损这么严重刚刚还一意孤行。明明可以用心法的。” 徽月深吸一口气:“抱歉,我那时意识太模糊脑中一直嗡嗡的,听见的全是黑白双煞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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