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这才是辞朔最原本的样子。 辞朔似乎注意到了杜若晴异样的眼光,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似是又恢复了之前那副狠辣阴沉的样子。他从长榻上坐了起来,朝着杜若晴道: “是我低估杜小姐了,看来您和紫离风关系不错啊?” “紫离风?”杜若晴下意识问道,辞朔将月澄制成傀儡之后,竟给他取了这么个怪异的名字。 “杜小姐有所不知,紫离风是我魔族的一员猛将,曾为我魔族立下过汗马功劳,不过我想以杜小姐的聪明才智,想必过不了多久便能与紫离风齐名了。” “齐名?你指的是杀戮吗?”杜若晴冷冷道。 “杀天界的那些人,怎么能叫杀戮呢,”辞朔站了起来,高大而消瘦的身躯在宽松的长袍下若隐若现。 “那是他们罪有应得。”辞朔理了理垂坠的长发,漫不经心地朝杜若晴走来。 “杜小姐此次前来,相必是有要事相商吧,怎么样,是不是心动了,是不是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去取那些狗神仙的项上人头了?” “辞朔,我这次来,是想问清楚一些问题。”杜若晴开口道。 “你说的复仇,是什么意思?”他说他们是同路人,又究竟是何用意。 “如果不能回答这个问题的话,我很难相信你。” 辞朔怔了一下,而后又满不在乎地答道:“原来是这件事,我还以为紫离风早就把一切都告诉你了呢。” “如果你打从心底便不在乎这件事,那么你这些年又何必费尽心思设下那些局,月柠又何至于被你逼上绝路?”杜若晴面无表情地朝辞朔走去,对方的表情似乎有些控制不住了。 “辞朔,其实你,一直都不希望月柠死吧?” 月柠之于辞朔,究竟是怎样一个存在呢?月柠死后,辞朔为何不将她也做成傀儡,反而只是让月柠的替身来陪伴自己呢? “你以为我想她死吗,是她自己不听话,非要往绝路上走,我试过无数遍,都无法召来她的魂魄,她肯定是还在生我的气,所以还不愿见我......” “所以,你就把月澄做成了傀儡,顺带把他变成了自己用来杀人的武器!”杜若晴咬牙切齿道,辞朔此举是想借着月柠的哥哥把她给引出来,殊不知月柠可能在死去的那一刻便已魂飞魄散了...... “当然不是,杜小姐,我身上背负的仇恨比你想象的还要深,我不惜损耗自己的修为,将死人制成傀儡,就是为了要上天庭的那个人血债血偿,我要让他知道,什么叫众叛亲离,什么叫生不如死,我要让他哭着对我求饶,我要把他一点一点地折磨至死!!!” 辞朔口中的那个人,正是一切悲剧的起源。 “你说的那个人,就是华宸帝君吧。”杜若晴面无表情道。 辞朔突然开始大笑起来,那凄惨的笑声仿佛裹挟着滔天的恨意。 "帝君?他可不配成为帝君,他能有今天,就是踩着他妻儿的尸体爬上去的,我母亲等了他那么多年,为了他这么个凡人背叛魔族,可他呢,他飞升了之后就把我母亲对他的好全都忘干净了,还派人害死了我母亲,把我一个人丢在魔界的乱民窟,让我在魔界被人瞧不起,被人践踏凌辱了几万年,而他呢,他却从此平步青云,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神官一路升到帝君的位置!!!" “杜小姐,请问这天底下有这样冷酷无情的父亲吗,为了区区权势不惜残害自己身边的至亲之人,这样的人我如何不恨,又如何不能恨!我这样做,只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华宸他干过的事,可比我做过的那些要恶心一百倍!” “晴儿,你就答应爹这一次吧,如果你不嫁给王家的话,爹做过的那些事可就藏不住了,圣上对我已经起疑了,你可千万要救救我们杜家啊......”尘封多年的往事忽如暴风般在杜若晴的脑海掀起痛苦的浪花,杜若晴本不愿再去回想,可父亲对她说过的那些话此刻便像是一把尖利的匕首再度扎入她心底藏得最深的那道伤疤中。 刺痛的感觉遍及周身,好不容易愈合的伤口又在心底发出血淋淋的哀嚎,那个男人将殷红的长剑从她身体里抽出来的那一刻,生命的脉搏开始从她的知觉中流失的那一刻,那些刻骨铭心的惨痛便注定无法轻易地消散在滔滔的烈火中。从前的她一直在刻意回避这些敏感的问题,久而久之,这种佯装释怀的软弱便转化成了麻木。直到这一刻,杜若晴才真正意识到仇恨的力量,它能让一个少年的命运为之改变,让这世间本应美好的事物变得扭曲,崎岖,可对于向辞朔这样的亡命之徒,也只有仇恨这种极端阴暗的情绪,才能将他从看不到头的绝境中拉起来,才能让他从深不见底的深渊中觅得到一丝活下去的希望。 可是,辞朔复仇的代价,就是要让全天下的人都为他偿命吗? “你知道是华宸逼着星复杀了我和恪儿,但又从未问过我便将我做成傀儡,你这样做,又何尝不是对我的不公?”杜若晴淡淡道,况且他只召回来了自己的魂魄,却没有召来恪儿的,显然他这样做并非出自同情,而是仇恨。 “抱歉,杜小姐,这的确是我的错,不过你待在魔界也不吃亏,不仅能受万人景仰,享赫赫威名,还能替令郎报仇,一举两得,这难道不是一件很划算的事情吗?” “况且,我既能复活你,自然也能复活令郎,只要你加入我魔族,成为我辞朔的左膀右臂,辞朔对天发誓,待到你我大仇得报的那一天,就是你们母子团聚,重获自由的那一日。” ...... “你要怎么证明?”杜若晴紧握双拳,秀丽的眸子里隐隐闪着泪光。 “这个简单,令郎的魂魄正在我的手上,若是不信,杜小姐可以自行查看。”语罢,辞朔眸光一闪,手中便出现了一只小巧的锦囊,恪儿沉睡的面容突然出现在杜若晴面前。杜若晴最终还是没有止住眼底的悲伤,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清丽的脸庞缓缓落了下来。 “你说的这些,我都答应你。”杜若晴低声道,像是被那只小小的锦囊彻底抽干了灵魂。 “只是求你,千万不要反悔。” “这是自然。”辞朔走上前去,动作轻柔地将杜若晴扶了起来。 ----
第66章 后来的记忆里只有无尽的杀戮,不提也罢。 魔光荼蘼,长夜轩然,徒劳的伤悲在这一刻失去了言语,一阵悠扬的笛声就在此时突然传入了杜若晴的耳中。 笛声优柔,宛在水中央—— 杜若晴顺着这道笛声找到了月澄,对方正百无聊赖地站在房前的那块空地上。轻裘长摆,面容温良,今夜的他似乎少了几分煞气,多了几分从容,不知是什么样的缘故。 “怎的今日不去吹那些萧索的曲子了?”杜若晴半开玩笑道。 月澄面带苦笑,语带调侃之意:“成天到晚伤春悲秋,对身体也不好。” 说到这里,月澄忽然话锋一转,提起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话题,这桩事情杜若晴从未听月澄开过口,她也从未主动在他面前提起过: “无他,我只是觉得可笑,三千年了,辞朔的口味就没有变过,还是喜欢死死抓着月柠的替身不放。” “究竟要纠缠到什么时候才肯罢休呢?” 杜若晴如鲠在喉,不知该如何开口,数千年来,月澄对辞朔离谱的喜好不置一词,她原以为月澄是故意隐忍不发,默默等待着加倍奉还的那一天,不过今日听他的语气,这突如其来的感叹似乎增添了些可怜的意味,乃至于对辞朔这些年来所作所为的......吐槽? 隐隐嗅到缄默的前兆,月澄顺势收起了手中的长笛,依旧维持着之前那抹苦笑,略带尴尬地开了口:“看来是我讲的冷笑话不好笑,还请杜小姐见谅。” ......“不,不是这样的。”杜若晴迟钝地开口,似乎已经来不及了。 月澄道:“罢了,就算你不说我也能猜到,其实这没什么的。” 星河流转,鸦雀无声。 杜若晴自认是一个非常不会开玩笑的人。 “算了算了,这么晚把你叫过来,是有两件事要说。”月澄正色道。 “今日登上南天门时,魔王和我先去探查了一番天庭军队的情况,返回魔宫之后他开始召集兵力,想必不出几日便会让我们去校场练兵。” 月澄言外之意,便是他们很快又要和天界交战了。 “如今仙门百家谣言四起,关于华宸的那些添油加醋的传说只会多不会少,魔王是想趁上天庭内乱和仙门百家隔阂加深之际大举拉拢仙家各道,齐力征伐上天庭,逼着他们把华宸交出来,”杜若晴细细分析道,“然后他再故技重施,不断分化上天庭的势力,一步步蚕食三界的版图,逐渐杀到唯我独尊的境界。” 月澄点头,而后又开口道:“第二件事,与傀儡术有关。” 杜若晴怔了一下,而后忍不住开口问道:“是什么?” 月澄道:"数万年前,魔族大军大举潜入极寒雪域,居住在其中长达数千万年的古老冰族一夜覆灭,数千万年流传下来的珍宝典籍就此毁于一炬,传闻当时的魔王下令从冰族那里搜刮走不少奇书异宝,其中便有幻紫晶。" “传说这幻紫晶生长在万年雪山之上,被善用幻术的冰族视为珍宝,世代守护。这幻紫晶内蕴神力,有编织幻境之能,若是被施与特定的术法,便能起到疗愈心灵,化解怨气的效用。” “既然有疗愈之术,那也就意味着还存在害人之术了?”杜若晴问道。 月澄点了点头,而后接着说道:“这幻紫晶既能编织幻境,持有幻紫晶者自然能够利用这幻境来操纵对方心智,况且,幻紫晶集天地之灵气,内含强大灵力,将那枚幻紫晶嵌入那人的身体里,加以相应的术法,便能让那人听命于自己,继而为己所用。” 杜若晴道:“你是说,魔,辞朔就是用这样的方法,将死人制成傀儡的?” “当前我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个方法。” “不过,我在身体里并不能探查到幻紫晶的存在,就连内丹,也杳无踪迹。”月澄道。 杜若晴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那种将要窒息的感觉忽然涌了上来,她立马催动灵力,一只手慢慢伸向自己的胸口,一种强大的阻塞感横亘在她的胸前,杜若晴无论如何也无法将自己的手伸入心脏,月澄见她眼神迷离,脸色煞白,连忙出手封住了杜若晴的灵力,对方就像魔怔似的止在原地,此时的月澄却猛地瞪大了双眼: 杜若晴的胸前闪着微弱的紫光,这抹诡异的紫光时隐时现,时浓时淡,仿佛在她的体内正有两股强大的力量正在不停地纠缠着。月澄当下便解开了杜若晴身上的封印,对方才像是忽然喘过了气来一般大口大口地呼吸,杜若晴脸色惨白,眉头紧皱,似乎正在忍受巨大的痛苦,月澄见状连忙向她体内输入灵力,才暂时稳住她体内上下乱窜的灵力,不知过了多久,杜若晴紧皱的眉头才慢慢舒展开,作乱的幻紫晶也终于安分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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