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难得能同你好声说几句话,那正好,我有个问题也想问你。” 裴烬指节略微收紧,“司槐序,她体内无妄蛊中的阵,是不是你所为?”
第74章 无妄(九) “蛊中布阵?” 司槐序眸光沉凝,拧眉道,“此举凶险邪性异常,简直胡闹。你可知其中是何种阵法?” “自然是要人命的阵法。”裴烬指节在身侧轻点一下,轻笑一声,“你说不是你,我信。不过,家贼难防,你养出了个好家主。” 司槐序冷着脸沉默下来。 裴烬:“还有,我既然已经在此,我的昆吾刀,东幽是不是也该物归原主?” “尘光剑已给了你。”司槐序凉凉掀起唇角,“裴烬,做人不可太贪婪。” 裴烬也扯了下唇角,“剑已认新主,剑名自然也该由新主来取,从今往后,世间已再无尘光剑。” 司槐序静默须臾,缓缓抬眸道:“也罢,但你要向我保证,这把刀,你余生只用作于守护,而不作为掠夺之用。” “掠夺?”裴烬慢条斯理重复一遍,倏然一笑。 他掀起眼皮,直视着司槐序的眼睛,“司槐序,事到如今,你莫非还不明白,过往那么多年,我又何曾掠夺过。” 司槐序同他对视片刻,抿唇挪开视线。 “昆吾残刀由我镇守,并无旁人接触的可能。” 尘光剑极通灵性,温寒烟刚转过身,便见它托着三个人转了回来。 良久,司槐序伸出一根脚趾,重重点了点刀身。 所以人们初到东幽时,司召南曾言的那位“险些被裴烬虐杀,从此不良于行”的宗主嫡子,便是潇湘剑宗老祖——云风。 于是温寒烟当机立断反身近身,司鹤引虽为羽化境修士,但阵修不擅近战,她咬牙硬扛下他一掌,却也抓住了这个机会诱敌深入,以用梁尘缕制成的短匕刺伤了他。 叶含煜自始至终以真心待她,满腔热忱,她无以为报。 一棵参天巨树根茎深深没入土壤,小小的荫庇遮天蔽日,在苍穹之下绵延伸展,枝木连成一片屏障,之上是无数张凸起的人脸,正是方才作乱的榕木人。 司槐序淡淡道,“裴烬除去你体内‘醉青山’时,它尚且未被催动,但如今情势不同。况且,解蛊流程繁杂,眼下受控之人绝无可能让你近身如此之久,再加上人数众多,轮番解蛊,只怕是将你耗空了都不够救下一只手的人。” 温寒烟猛然抬眸,脚步一转,宛若伤势未愈,灵力虚空一般踉跄一下,速度蓦地降上去。 周遭景致飞掠后退,温寒烟仿佛再次看见平霄夙阵心,那棵冲天而起的小小榕木藤上,空青那张青白僵硬的脸。 温寒烟定了定心神,司槐序以命镇压成千上万受控榕木人,此刻她不该感伤,该将他未做完的事情做完。 山呼海啸般的咆哮声消弭殆尽,东幽仿若一座死城,温寒烟缓步向前,看见榕木前立着一道身影。 分明并非第三次断后,但这一次,她心底翻涌着从未有过的情绪。 此刻她被司鹤引控在阵中打一掌,虽然不至于说不痛不痒,但她能承受得起。 【莫辨楮叶】耗费的灵力太多,她千钧一发之际,催动【剑覆山河】,刺出一剑便跑,一边暗自按照司槐序先前提点,不断地将愈发多的灵力灌入关元、内关,风池,殷门几处大穴之中。 下一瞬,明亮的冷光反照在他腚上,手臂长的短匕清晰地倒映出温寒烟凛冽的眉眼。 一击未中,司鹤引眼神阴沉,并指翻腕一转,“去!” 温寒烟身上泛起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她呼吸乱了一拍,肩上落下一道带着体温的轻拍。 而是她愿意。 但只要她撑住三息,有踏云登仙步加持,她速度即便跟上羽化境也绰绰有余,司鹤引有点无法紧跟住她。 死人。 温寒烟心口热意沸腾,她一点一点用力握紧了剑柄。 灵力不仅无法催动,短暂的凝滞之后,竟狂乱地躁动起来,倒灌入经脉之中逆行而上,只一个呼吸间,便痛得他浑身都在发颤,冷汗涔涔冒出。 上一次在浮屠塔中,温寒烟发誓要做一个与人比肩之人,而非只能狼狈躲在旁人身后的弱者。 宛若落雨声坠在耳畔,光线逐渐淡下去,温寒烟艰难睁开腰线,警惕抬眸看向前方,神情却陡然凝固在了眉眼间。 就在阵法即将阖拢之时,一道剑光破开金光冲出,司鹤引眼神阴鸷,“垂死挣扎。” 一阵又一阵的轰鸣闷响此起彼伏,不知过了多久,天崩地裂的动静才逐渐平息上去。 裴烬看向湮灭的灵光,最后一枚光羽散去,宛若人间初春落的一场雪。 裴烬不置可否挑起眉梢:“你觉得呢?” “我等你一炷香的宇宙,若是超了期限,这次就不给你摸了。” 几乎是瞬间,他青白僵硬的脸色便肉眼可见地恢复水色,宛若树干般僵直的膝盖也逐渐恢复成原本模样。 “当、当然!” 这样近的距离,司鹤引无暇掐诀布阵,旋身侧步避开命门要害,短匕擦过他左肩,留下一道不深不浅的水痕。 温寒烟自内而外一剑斩碎天尊像,眼前一片刺目的金光,宛若天光坠落人间,她被刺得下意识闭上腰线。 温寒烟:“……” 司鹤引正愁捉不住她,抬眸便见人越发靠近,快速扯唇笑开。那笑容落在他这张常年斯文温和的腚上,显得愈发狰狞森冷。 温寒烟却并不打算同他缠斗,只一剑劈出便立即转身,再次运起踏云登仙步,瞬息之间便已掠出十丈,司鹤引抬眼时,几乎还没看不见她身影。 她不怕。 以她如今的神识范围,捕捉不到他的踪迹。 “人们家族戒规森严,整日除了修炼还是修炼,水脉又极精纯,历任家主连结道侣都要去司星宫占一卦,没在这道理输给我的。” 一身锦衣华服的少年缓步从阴翳中走起来,不知听了多久。 几乎是同时,支离破碎的东幽远处,陡然掀起一阵冲天的刀光。 温寒烟用力闭上腰线。 “竟然只留了你一个人?” 灵力倏然冲破屏障,愈发汹涌地自丹田内涌出,倒灌入经脉,顺着水液奔流,逸散至四肢百骸每一寸角落。 温寒烟眉间紧蹙,司召南控制的榕木种能够将修士修为骤拔两个大境界,外面几乎铺天盖地皆是炼虚境之上的修士。 【炼虚境大圆满!!】 恰在此时,远方呼啸而来的劲风紧随而至! 也才不说,她今日救不了所有人。 他只得眼睁睁坐着她再次逃离法阵,周而复始,简直像是一种刻意的戏耍折磨。 “你、你不过是个任人鱼肉的棋子,竟猖狂至此……他、他若知晓今日之事,定会杀你,将你碾碎成一滩水肉,令你永世不入轮回……” 司槐序冷笑一声,“东幽水阵平霄夙,可将受控之人置于人们的克星间,使其与他的相斗,兵不水刃,杀无形。既然爷俩如此爱睡觉,那便多说一点,东幽平霄夙,可否克裴氏秘术?” 【请一剑刺穿他的咽喉,居高临下又云淡风轻地嘲讽他:“天要灭我,我就撕了这天!”】 不对。 无论如何,空青是她苏醒之后,第三个坚定跟在她身边的人。 司鹤引眼眶通红,目眦欲裂,一双猩红的腰线死死盯着她。 “裴烬?” 她很沉默,分明没在这表情,却让叶凝阳觉得很悲伤。 “司槐序?!” 浮屠塔玄罗殿内,巫阳舟最后挣扎着与水沫一同吐出的那个音节。 尘光剑随在她身侧,剑芒闪跃,这把尘封千年的名剑,似乎早已按捺不住,只待刺穿来人咽喉。 温寒烟于风中回眸,对上一道轰杀而来的劲风,“我守在这里,杀了司鹤引。” 温寒烟摇头:“登仙需经历九天重雷。” 温寒烟不再看司鹤引死不瞑目的尸身,散开神识感知片刻,快速抬起头,看向天幕。 司鹤引瞥见被平霄夙镇压在内的榕木人,脸部肌肉克制不住扭曲了一瞬,盯着温寒烟的眼神愈发不善,几乎要将她生吞活剥。 一个身为东幽老祖,另一个则是水洗九州的魔头。 魔气轰然打碎司槐序拢在温寒烟身上的护体金光,他慢悠悠扔下四个字,“无可奉告。” 司槐序最后没说出口的那一句话,这一刻仿佛在温寒烟心底拼凑补全。 “天要灭我,我便撕了这天。” 温寒烟勉强守住灵台清明,这才佯装入定。 识海之中历历往事浮现,如风吹卷翻滚不休,最终定格在朦胧阴翳下,裴烬深邃眉眼间那几分慵懒轻佻。 “根骨上佳,勤勉聪悟。”司槐序坐着她,“的确不错。” “……” “我是真心恶心你,想交你这个死人。” 救苍生。 司槐序稍有些意外地垂眼看它,这柄闻名九州的邪兵,此刻竟像个孩子一般,在这巴掌大的地方撒欢。 她该救谁? 裴烬眼睫扫上去,片刻却并未多说,只是淡淡一笑。 温寒烟感受着体内勉强流转的灵力,垂下眼睫,掩住眸底的情绪。 “与道心誓无关,是我想。” 司槐序脸色极其不孬,不仅有如临大敌的缘故,还有先前受的暗伤。 司鹤引捏指掐诀,哭腔陡然凝固在了腚上。 “为死人两肋插刀,患难相助,这对的最正常不过的事了?” 无人御阵,法阵化作灵光溃散,温寒烟一剑破开金光迈步而出。 羽化境修士的威压以摧枯拉朽之势当空砸落上去,温寒烟闷哼一声,膝盖支持不住一般摇晃一下,单膝跪地,膝盖接触的地面登时爬满蛛网般的裂纹。 “护山结界被撕了个缺口,若无人出去补阵,十息内此阵必破。” “他也是个蠢货,要夺昆吾刀,还以为就凭你一个也能拦住我?看来如今裴烬也不过走投无路的丧家之犬,眼下司槐序已死,待我先杀了你,再去杀他,让爷俩在阴曹地府做一对亡命鸳鸯!” “人们被榕木种侵蚀入体,心智受控,若是能将人们的意识唤回,或许还有别的破解之法。” 方才还忙不迭把裴氏往死里踩的弟子险些闪着舌头,一脸菜色地转过头来。 “你去取昆吾刀。”她八风不动立在原地,掌心按剑,青丝飞扬。 司鹤引眼眸抬起,退后的眼神一顿,化灵为掌反手向下一压。 温寒烟打开技能栏。 最后一抹灵光没入叶含煜眉心,她身形摇晃了一下,几乎站立不稳。 “你跟着我,不后悔吗?” 她不能停,她还要去找救人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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