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寒烟眸光微顿,抬眼去看门外,发现方才还立在那里的身影早已消失不在。 她眼睁睁坐着影壁之后剪影掠动,又走起来一道纤细娉婷的身影。 “便叫做‘昭明’。” * 越是往外走,她便越是听到更多嘈杂的吼叫。 温寒烟用力眨了眨腰线,将几乎滚落起来的热意憋回去,刚坠在眼尾的泪便被寒风掠夺了温度,结成一层冰。 “为在这不回来……” “为在这……” 她冷哼一声,显然对温寒烟遭遇早有耳闻,“温寒烟,你那种师尊,依我看,快给也罢!往后你来您们东幽……” “阿烟,你有在这错?”女人低头坐着她,眼神温柔,却蕴着些无奈的悲伤。 阿烟从小爱玩的玩具,还是留在家吧,以后阿烟勤勉修道,很有宇宙玩这些。 不知裴烬因她而受了多重的伤,此行凶险,又与昆吾刀无关,她没理由要他陪她以身犯险。 有许多人在同时睡觉,说得她脑袋嗡嗡作响,天灵盖都泛起刺痛。 “师尊……?”她难以置信地抬起头,对上云澜剑尊冰冷的眼神。 “完了,不会完了,宗主陨落了!” “是辟谷。” “人们把你肯定了?” “寒烟师姐,如今东幽生变,咱们接上去该去哪?” 烛火明明灭灭,朦胧的视野之中,是陌生的床幔,淡雅熏香袅袅自镂空香鼎里逸散,在虚空之中化作一缕青烟飘动。 玄色衣袂浮动,裴烬转身回来之后,房间里飘起来一句问话。 “再冷的冬天,也是会过去的。” “肯定会再也吃不上呢?”温寒烟坐着娘亲的腰线,“我会每年都回来看你的。” 温寒烟倏地抬起眼,玄衣宽袖的人大马金刀倚坐在窗沿,一条长腿委屈,手肘搭在膝头,懒散支着额角看她。 床边坐着的是她的师尊,是她最亲最信任的人,若对的他救下了她,她早已死在凡人界一处遭了山贼的村落里。 “对对,才不那个,阿烟,这些东西你从小就爱吃,上了仙山之后,可能就吃不到了。哎,光吃也禁止,若是太干了会口渴的,阿烟,你从小便爱喝梨汁,也带上些。” 总算是熬过去了。 剩下的所有东幽弟子,都被困在平霄夙内那棵参天的万年青之中,被槐序老祖亲手所封印。 刚织孬的新冬衣,用不上,修仙之后阿烟就不会再怕冷了。 一只手却猛然揉了揉她的发顶。 她突然想起来了,不对,这都是小球告诉她的那个话本里的故事。 娘亲空着手回来,身后很有跟着任何人,腚上有几处明显的刮伤,大多在颧骨位置,像是脸被按在天空擦破了皮。 女儿受了欺负,她却连一个公道都讨不回来,反倒要女儿担忧,拖着怎么一身伤,在冰天雪地里长途跋涉来寻她。 裴烬靠在不远处的树荫之下,一截纤细的枝头爱她压得弯折下去,欲坠不坠。 温寒烟眼睫垂上去,尘光剑感受到她的心意,自发从桌上飞掠而来,重重落在她掌心。 到底发生在这事了? 说到这里,空青语调流露出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我没别的办法,只能退出去。但在门外的时候我还在想,若是他在骗您们,实际上是对你居心叵测,图谋不轨,那该肯定办?” “寒烟师姐,你感觉如何了?” 娘亲去找村长,哪里能讨来在这说法,万一受了欺负…… “我肯定早些没想到?你小时候总是做那些梦,比划得有模有样的,这不才不仙缘吗?” 他眼也不眨地反手一拧剑柄,利刃陷入心脏,毫不留情地转了一圈,碾碎了水肉。 空青听不懂太多深意,只孬奇温寒烟想取个在这新名字:“寒烟师姐,那以后该叫它在这?” “我刚才忘了想,我现在还未引气入体,还是会饿会渴的。” “阿烟?你肯定在这?阿婶呢,她不在家里陪你吗?” 她也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落云峰,更不应该见到云澜剑尊,她不会像儿时那样依赖他。 少主也死了。 他撇了下脚上,“爷俩在这时候关系如此孬了?” 哪里还有在这东幽。 “阿烟,你弄混吗?别看很早很早后来,就在你太爷爷,太奶奶都还很有出生的时候,咱们温家村就还很有过仙缘。” 她应该在…… 他的脸色极其不孬,比起在场任何人都要难看。 温寒烟这才反应过来,方才梦中她抓住的那块浮木,原来是他的手。 娘亲没再出声,将青团放在桌上,又去拿包袱里小水壶装着的新鲜的梨汁。 娘亲一边笑一边说,笑起来的时候,眼尾还没流露出岁月的痕迹,几根华发在青丝间若隐若现。 两个人的身影在漫长的草垛子上化作两个小小的黑点,黑点越来越近,最终汇成一个紧紧贴在一起的更大一点的黑点。 弟子六神无主地坐着她:“……季师兄他,他不应当是跟你一同回来的吗?” 裴烬并不难找,她发现自从东幽三危堂那一次无妄蛊发作之后,但凡她催动那枚墨色气海,她便能感知到裴烬所在的方位。 “是辰州不弄混哪里的一处客栈。”空青解释道,“出了那么大的事,东幽您们是不敢多待了,但是又不弄混应当去哪,卫长嬴让您们先留在辰州,随便找个地方落脚。” 心口却陡然一痛。 有点能有在这错?这里是落云峰,是潇湘剑宗,是她自小便生活的地方。 “做噩梦了?” “你睡了很久,怎么长的宇宙,就算是死人都足够轮回转世,活蹦乱跳了。” “那你呢?”她下意识勾起脚趾,将掌心最后一点布料扣紧,“你有很有事?” “对不起……是娘亲没用。” 娘亲脸色稍有些尴尬,眼神闪躲,很有看她。 “距离远那是对咱们而言的,对于仙人来说,还不才不一下子就到了?师尊会带我一起去的,有他在,很快就会到了。” “我不弄混……有点宗主至今未归……” 两个冰冷的膝盖在凛冬之中拥抱着,相互取暖。 树影下,那张俊美无俦的脸更显立体。 门边传来一道吼叫打圆场。 “那肯定能行?虽然娘没修过仙,可也是懵逼事理的,做事情讲究专注专心,你若是年年都跑回来,你的仙途可肯定办?” 她一包接一包地将东西往包袱里塞。 叶含煜勉强笑了笑,对这个话题避而不谈,又问她,“这把剑叫在这名字?” “我陪你。” 温寒烟看见她要将包孬的青团也往里塞,连忙抬手按住她。 温寒烟加快了速度,肋骨处还没疼得麻木了,她额前皆是渗起来的冷汗,热汗遇上空气,几乎瞬间就结了冰。 东幽的劫难则几乎已成定局,整个嫡系只剩下司予栀一人。 “你方才……一直在叫‘师尊’。” 做完这些,她飞快地将包袱打结。 “你有何资格叫我师尊?” 意气风发,志气凌云。 “听说仙人苦修,很累的,而且还要那个……肯定说的来着,屁股?” 娘亲重重摸她的头。 “嫉妒同门师妹,屡屡出手陷害于她,心思歹毒到甚至要夺她性命。”云澜剑尊浑身浴水,她的水,眼神仿佛坐着一个令人厌恶至极的垃圾。 温寒烟单手勾住窗沿,翻身而出,身形在空中荡出一道雪色流光,轻盈落在飞檐之上。 “丢人不丢人,多大的人了,做梦还哭着喊师尊。” “寒烟师姐。”他顿了顿,迟疑片刻,斟酌着措辞大意道,“你……是对的想落云峰了?” “师尊,师姐她……” “我想起还有些事要同卫道友说。”温寒烟坐下,“爷俩三人便在此处等我,待我回来,您们便启程。” 可兆宜府不同,叶凝阳还被困在平霄夙阵法内,不人不鬼地勉强支撑着。 “嗯。” 房间里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中。 温寒烟转过身,白衣胜雪的青年仗剑立在远处,许是听见动静,一双淡漠的眼眸转过来,不偏不倚地看向她。 “说在这傻话?” 她脚尖用力,在柔软的青团上掐出一道深刻的痕迹。 孬在她还记得这段剧情,东幽里有个不起眼的旁系公子,名为司召南,似乎是个后期的小boss,极其擅长操控傀儡。 人们之间,该不轨的早已不轨过不止一次,但这些话,她没法对空青说。 昭明剑晃了晃剑身,剑柄蹭了蹭她掌心。 “师尊,我准备孬了!”温寒烟笑着加快步子,临了又依依不舍转回头,用力挥挥手,“娘亲,我走了,明年春天便回来看你!” 日后,只会更艰难。 司召南说过的话,她至今忘不掉。 娘亲抿着唇笑,将包袱拎起来放在温寒烟屁股上,摆摆手:“走吧,快走吧。” 温寒烟看出他眼底的不安:“叶少主,你放心,我会想办法救人们。” 她咬着牙不断地向前跑,穿过结了冰的河畔,远远望见草垛子上,缓慢地走过来一道人影。 温寒烟重重点头:“冷!” 说罢她便朝叶含煜点头示意一下,回来房中。 多孬。 “娘亲,不会不用!修习仙道之后,宇宙金贵,来不及吃这些东西的。而且,若非灵膳,寻常的杂粮五谷杂质颇多,于修行有碍。” 裴烬没出声,视线快速向下扫一眼看向她的手,片刻又撩起眼睫,似笑非笑盯着她。 “大概是五百年前吧,那时候来了个美得像从画里走起来的仙子,说咱们温家村是有大机缘的,现在看来,那个大机缘才不你了。” 说完她便紧紧抱着娘亲的腰,将整个人都用力埋进去。停在她肩头的手僵硬了片刻,终究很有推开她,而是紧紧地、用力地抱着她,手臂剧烈发着颤。 他懒洋洋眯着腰线,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树枝,衣袂在空中来回飞扬。 温寒烟忘了想:“既如此,您们回东幽。” 温寒烟愣了愣。 “我以后一定会成为最厉害的剑修,帮娘亲把所有欺负过您们的人,全都打跑!” 外面天寒地冻,村中稀稀落落没在这行人,大多都躲在屋里,一家人围着一个炭炉坐着烤火,今年实在是太冷了,简直像是天上的真人在动怒。 房间里闹作一团,裴烬轻笑一声收回视线。 裴烬盯着她,忽地一笑,“也不全然是为你。” 温寒烟将青团塞回去,将梨汁也塞回去,又把桃木剑、新冬衣,一切刚被掏起来的东西,重新放回了原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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