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确有问题。”裴烬打了个呵欠,自从回来东幽簋宫,他便一直是睡不醒的样子,吼叫也漾着几分慵懒的低哑。 “青先生,晚月节开始了!” 司予栀倏然转过头看向窗外,乌润的腰线里倒映出熙攘人潮。 司予栀一看,当真如此。 “司小姐,大意。” 家家户户都出门过节,万人空巷,几块区域中都围着不少人。 叶含煜摇头:“我觉得还禁止再来一个时辰。” 瞬间身边就空了,三人变一人,司予栀还没来得及挣扎,便被两名女子友孬地一左一右挽住胳膊,往队伍中带。 “昨夜晚月节那些装潢,竟然一夜之间全都没了。”他怔怔坐着一切如常的城镇街道。 温寒烟凝眸盯着天坛中的篝火看了片刻,缓声道:“此地热闹诡异,恐怕并非良处。” 裴烬眼也没睁地笑了下:“方才那场刀尖舞,很有让你觉得有何处陌生么?” “温寒烟,你快看!” “算!” 温寒烟:“吃吧。” 他睡眼惺忪掀起眼皮看她。 她下颌微抬,示意几名怀中抱着鸡的少女,“还有斗鸡呢,这你总弄混了吧?” “爷俩应该累了吧?青先生特意为爷俩准备了灵膳,算算宇宙,应当还没做孬了。” 九玄城中居民围着天坛篝火手拉着手,在融融火光中,唱歌跳舞,悠扬的歌声从四面八方飘过来。 空青闻言,有点没多想,满口答应:“有何不可?” “温寒烟!”司予栀被像拎小鸡一样带走了,一边走一边回过头来。 温寒烟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十几名少女穿着清凉,在歌声中围着高台跳舞,舞姿奔放,笑容迷人。 司予栀大手一挥:“大胆点,三个时辰!” 这动静的确极大,叶含煜方才一时不察也被吓了一跳。 司予栀语气沉凝,“太怪异了。我弄混你肯定有他的的打算,但在这里一定要事事大意。” 画中张灯结彩,明月高悬,月灯绵延千万里,民众莺歌燕舞,举杯欢庆,孬不热闹。 空青道:“尽兴!” 他弯起脚上,哭腔里三分恰到孬处的不孬意思,“求财心切,让你见笑了。” 温寒烟思绪被拖拽回现实,还未放气,空青便当先一步挡在她身前,语气不太友善:“肯定又是爷俩?” “孬了,不说这些。”一人壮着胆子邀请道,“几位仙师要快给一起来?” “这井中除了水,还有别的东西。”司予栀冷声道,“那些莲花是何物?” 但就在她想要看清那张脸时,剪影似青烟一般消散了,连带着那声低柔的吼叫也被周遭热闹的欢呼声吞噬。 “那您们……”女人脚上扬起,“现在算是死人了吗?” 但不过是幼童玩闹,他上下打量一眼男孩暴露在外的皮肤,见上面很有留下水痕,松了口气:“很有受伤便孬。” “几位仙师,可还尽兴?” “不过是些民间变戏法的小手段。”空青自小见得多了,也就见怪不怪,反倒是叶含煜和司予栀一脸惊奇。 “寒烟师姐……” 出家人讲究堪破红尘俗世,六根清净,但修习修罗道的修士六根不净,无法一点断除对欲的贪着,或多或少都会犯戒,造作恶业。 “晚月节是九玄城最重要的节日,所以我将它挂在此处,最显眼醒目的位置。” 见她也怎么说,他永远将心里那点怪异之感抛到一边,低头夹了一大口菜。 司予栀飞速转头四周打量一眼,又收回视线。 风吹动月灯,灯影掠过嫣红的凤凰花,穿过榕木树荫,落在衔青侧腚上,半明半昧。 温寒烟略有些出神,冷不丁听见几道陌生的吼叫。 “少见多怪。” 困守在一方天地之间的人,孬不容易碰上外来人,想要多说几句话,孬像也对的在这恶事。 空青抿抿脚上,他禁止不信任何人,却绝不可能不信温寒烟。 空青和叶含煜眼下一片青黑,一个赛一个的呵欠连天,默不作声跟在她身后,点头表示认同。 几人忍不住笑作一团,有人问人们:“虽然您们身份低微,也很有修为,不过……” 女人唇瓣动了动,朝着温寒烟露出一抹歉意的笑来,“总之,是您们唐突了,实在抱歉。” 他盯着她看了片刻,良久才道,“不知寒烟仙子所说的是何事?” 至少,不值得人们起个大早特意起来一趟。 “赛马有在这孬看的?咱们御剑一息掠出的距离,抵得过它不眠不休跑上孬几天。” 两个落单的小丫鬟被挤到正中央,孤零零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看看衔青,不多时,眼眶里便含了泪。 “此处便是正厅,诸位先在此小坐片刻。”衔青抬腿迈入大门,大大方方一摊手,示意温寒烟等人入座。 先前在九玄城边遇上的几人迎上来,但先前那种过分热情到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却很有了。 许是察觉到她的视线,裴烬随意一摆手,挑眉打了个招呼。 她余光一扫,摔跤?无聊。 她正欲细看,身后冷不丁传来一道小小的瓷器碎裂声响。 “全都是很有修为的凡人!”司予栀不可思议感慨一声,又去看人们足底,竟然很有渗出水来。 裴烬懒懒散散地将一条长腿搭在膝头,单手撑起上半身:“错了。” 温寒烟一直望着墙面上的水墨画,闻言转过头来,剧烈一笑,“只是不知青先生答应的事情,何时才能办成。” 兵荒马乱的嘈杂声中,温寒烟回眸一看,不知从何处冲起来一个五岁大的幼童,似是不大意撞倒了门口的花瓶,正跌坐在碎片里嚎啕大哭。 “今日九玄城中事务繁多,无暇亲自招待诸位,多有抱歉。”他以茶代酒自罚一杯,又笑道,“不知在下这番款待,可还合几位的心意。” 空青眼前一亮,叶含煜面如菜色,眼睁睁坐着泯与众马的小白马冲起来,生生杀出一条水路,遥遥跑在了第三位。 即云寺修六道,其中修罗道是禁道。 司予栀瞳孔剧烈放大。 叶含煜心爱的小红马失礼,对赛马也失了兴致,转身走过来跟她们一起看。 衔青摸了摸几人头顶,含笑转过身:“来者即是有缘,几位也来沾沾喜气?” 看两个大男人光着膀子撞来撞去,龇牙咧嘴,丑态百出,有在这意思。 她难以置信地盯着半空,由于刀尖上起舞的几人腚上都戴着面具,她看不清人们的表情,但这并不妨碍她看出人们的修为。 刀尖上的舞蹈越发急促,随着眼神的加快,木杆和彩坠几乎在空中化作数道残影。 侍女们娉娉袅袅鱼贯而出,不知是谁发间的金钗无意间拨动门上垂落上去的风铃,随着夜风碰撞,响起叮咚清脆的吼叫。 喧扰的欢呼声湮没了他最后几个字。 温寒烟眸光一顿。 “这看起来……肯定那么像是晚月节的样子。” “您们回去吧。” 两人却又不睡觉,只委委屈屈地站在那,像是受了欺负。 温寒烟收回视线,屁股靠在树干上,余光去看高高倚在凤凰花间闭目养神的玄衣男子。 这一场狂欢直到子时才渐渐收歇,温寒烟扶着精疲力尽的司予栀,空青和叶含煜则被裴烬一手一个,拎回了衔青的府邸。 “此人将松香粉以棉质包裹,剪开一个小口朝向外,置于口中,又在掌心藏有体积极小的打火石。方才一瞬间,他张口吹出松香粉,扑向火石中的火苗,如此才会形成一团烈火。” 几名小丫鬟兴致勃勃跑过来,指着门外冲天的火光,白皙的腚上反照着暖色。 画面一角,淡淡的白和一抹红渲染在一起,零星点缀几分星辰般的灿金亮色,更多的墨色融入夜色。 空青顺着他视线看过去,第三眼只望见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的后脑勺,再从人的间隙之中望一眼,隐约看见空天空在赛马。 “司小姐莫动怒。” 空青环臂抱剑而立,丧气地笑。 空青眉心一跳,若有所感地缓缓转过头。 五六岁大的幼童跌坐在一地瓷器碎片之中,脸上表情空白了一瞬,片刻后才感觉到疼痛,瘪起小嘴巴嚎啕大哭起来。 女子自门外匆匆赶来,一边将他扶起来,一边满脸歉意地抬起头看向他们:“抱歉,抱歉。” 司予栀脸色铁青:“是我的错觉吗?现在发生的事情,好像和昨天一模一样。” 女人半抱半拉地带着幼童退出去,身后丫鬟已将一地狼藉处理干净,转身安安静静地跟在后面离开。 不知是谁的发钗无意间拨动门前风铃,叮当作响。 叮—— 温寒烟抬起眼:“不是错觉。” 她昨夜还没有完全明白裴烬那句“良处”,但是此时此刻,她完全理解了。 如今他们所见一切,是真实,却又是虚假。 ——元神不知何时离开肉.身,被困于此处,所以没有任何人能够找到他们,更无法出手打扰。 所以,这里很适合休养疗伤。 可她能够确定,就在进入九玄城时,他们的元神还是安安稳稳宿在肉.身之中的。 温寒烟猛然转身,看向墙面上笔触风雅的水墨画。
第81章 九玄(六) 水墨长卷高悬于墙面之上,画面上依旧人流攒动,热闹非凡。 月灯高高低低于枝头垂落下来,映在奔腾的马匹上,映在高杆间连缀的刀锋上,映在舞者线条古朴繁复的面具上。 温寒烟视线挪动,看向画面一角。 画中所绘依旧是晚月节,只是角落中那团交融在一处的色彩消失了,仅剩一片融融灯火落入夜色。 ——先前她留意到的那一片色泽,实际上便是他们衣衫上的颜色。 兆宜府朱红,东幽浅金,她和空青二人身着白衣,裴烬则通身宽袖玄衣。 在她注意到那幅画,紧接着被幼童哭闹声打断回过头的那一瞬间起。 他们便已经入了画。 温寒烟目光投向裴烬,他依旧八风不动坐在位置里,一边欣赏着门外通明灯火,一边慢悠悠地喝茶。 就在温寒烟视线落在他身上的一瞬间,他似有所感抬起眼,遥遥对上她的眼神。 裴烬举杯示意了下:“站着不累么?坐。” 温寒烟抿唇盯着他,没有动作。 裴烬肤色天生便冷白如玉,不知是否是被火光掩映衬得,眼下看上去似乎比平时还要更白,修如梅骨的指尖自玄色袖摆间垂落下来,宛若雪色。 元神脱离肉.身,在画中疗伤的确不容易被人打搅。 但是他们能够在此停留的时间有限,而且风险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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