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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羡逼退两剑，睇见连穆羽已经向上跃去，情急之下，左手向斜上方一挥，掷出几根细如发丝的银刺。 连穆羽对飞来暗器浑无知觉，殇璃确是敏锐至极，此刻主导连穆羽神识，一个空中旋转，像个陀螺般翻滚，那几根银刺擦面而过。 连穆羽被殇璃往上带走，动作轻捷洒落，看台上望去，就似一只翩跹蝴蝶，美不胜收，以至于那些慕名而来、犯花痴的女孩们又喊又叫，又哭又笑。 赛场上充斥着“随意！随意！”的深情呼唤。听着震耳欲聋的痴心喊叫，阿古丽哭笑不得，没料到身边的姜葇也加入助威大军，“随意！随意！”叫个不住。 连穆羽在排山倒海的助威声里连跃五级，凌云柱顶的三面榜旗近在眼前，不由心潮澎湃，正要屈身蹬腿跳起，忽觉左脚脚踝钻心刺痛，身子禁不住一晃，打了个趔趄。 “大意了，有人施暗器！”殇璃叫道，对刚刚自己也因为激动没察觉暗器袭来而自责歉疚，“怎么样，能动吗？” 连穆羽咬牙挺住剧烈痛感，没有回复。 “呼……”他长舒一口气，痛感没有丝毫缓解，想动一动左脚，却像有一把刀插入踝骨，动弹不得。 “动不了。”他沮丧道。 段羡眼看着就追上来。连穆羽不得已祭出飞霜剑拦截对手，段羡挥舞琉璃斩逼退飞霜剑，直取无法动弹的连穆羽。 “好吧，后面交给我，你忍着点！”殇璃说道，便强行占据连穆羽整个神识，覆盖住他的知觉系统，操控起他的躯体。 阿古丽一直目不转睛，对连穆羽一举一动都洞若观火。她见他毫无征兆停住，神色虽看不大清楚，动作却是别扭，猜到他可能遭到暗算，不由朝燃娜那边看去。 长公主安然自若，面有得意之色。 阿古丽心揪了起来，暗暗祷告师父尽快出手帮助她的侍卫化险为夷。 然而倚天圣母端坐着，没有多余动作。 连穆羽被殇璃接管神识，疼痛感骤然消退大半，跃起避过段羡砍来的一刀，轻松跳到更高处。 殇璃对于疼痛的忍耐度远强于常人，他当年可是被削去过半张脸，带着经年不去的痛感在归阴谷苟活了十年。这世上，可能没有比他更能忍受疼痛的人。 段羡速速手捏诀咒，在连穆羽上方布出一道阻挡法阵，提刀便追。 林忘尘和吴羡仙也几个纵跃追了上来。 连穆羽举剑向阻挡法阵刺去，剑刃深深没入那面深褐如墙一般的阻挡物中，他用力掣臂一挥，嗤喇喇一阵裂帛声响，那面法阵拉开一道裂口，透出光来。 连穆羽钻了出去。 没多一会，四人都来到第二十八层。一人站在一根木桩上，都有些累了，对峙着喘息。 “你们三对一，胜之不武啊。”段羡拎着无坚不摧的琉璃斩，倒也不怵，鄙薄看着三个对手。 “段师兄，只能说你运气差，没有帮手。”吴羡仙举剑对着段羡，笑眯眯的。 “吴羡仙，你一个被逐出师门的人，哪儿来的师兄？”段羡笑道。 “叫你一声师兄，那是客气，你不许叫便不叫，省了许多虚文。”林忘尘紧盯段羡，剑虽然对着他，眼里跟吴羡仙一样没有杀伐之气。 “这样，我这把琉璃斩可是千月城主的宝物，威力无边，你们都晓得。待会儿要是真拼个你死我活，只怕会两败俱伤，你们捞不到半点便宜，倒不如把凌云金榜让给我，你们分另外两席，岂不是两全其美。”段羡提了一个自认为合理的建议。 连穆羽嗤笑道：“想得倒挺美！” 段羡宝刀在手，但面对三把剑，而且三名执剑人实力都不在自己之下，即便不怵，也不敢掉以轻心，尤其这个节骨眼上，不敢贸然上跃，去摘那近在咫尺的金榜。只要一纵身，就会露出破绽。 他盘算着如何打破僵局。 “知道吗？我现在名义上可是长公主的侍卫，比随意的香璎侍卫地位高，让我拿头名，就是给长公主面子。你们清楚，得罪长公主，可不是小事。”段羡妄图用权势地位压人。 “凌云榜是比本事，要是比地位，还用费劲打来打去？”林忘尘撇嘴道。 “你们三个打一个，也不是本事。”段羡揶揄道。 “非也，非也，”吴羡仙摇摇指头，“三个人能同心合力，也是本事。要不然，为何没人与你同心合力呢？”他朝段羡两旁指了指。 段羡眼见威逼利诱不成，冷笑道：“我没拿到金榜，今天你们都吃不了兜着走！”说着一刀朝对面三人扫了过去。 三人急急避开琉璃斩锋芒。 段羡虚晃一招，假意要砍离自己最近的吴羡仙，连穆羽忙回身施救，段羡急扭刀头，直取连穆羽——这个备受阿古丽青睐的侍卫在乌兰城内屡屡坏了他的好事，简直就是他的克星，他的眼中钉。 段羡只想借助比武解决这个心腹大患，使出一招“九旋之渊”，琉璃斩劈山倒海般朝连穆羽袭来，激起的劲风将他的衣袍高高掀起。 林忘尘和吴羡仙本可借着段羡攻击连穆羽之际，双双上跃去夺凌云榜，但这样一来，拿榜在手的二人就不能继续比赛，也就不能帮连穆羽了。 这时眼见段羡使出致命杀招，二人惶急中双双祭出长剑，朝连穆羽身前挡去，却被琉璃斩轻易斩断。 琉璃斩来势迅疾如风，连穆羽几乎来不及躲避，眼睁睁看着那柄五色刀劈头砍来。 阿古丽扭头看向倚天圣母，失声大喊“师父！”，心下生出无尽悔意，悔不该让“随意”参加这比赛。 倚天圣母眉心一颤，正要出手相救，手还未动，就见连穆羽身下金光一闪，那道光飞入飞霜剑中，连穆羽不由自主挥臂一挡，当一声，飞霜剑竟挡住了琉璃斩，而且完好无损！ 刀剑相击之下，琉璃斩骇人的刀光依旧向前逸出，凛冽凌厉，就似另一柄无形的快刀劈过，连穆羽连忙侧身，那道锋利的刀光擦着右颊而过，将面具劈得支离破碎！ 段羡没料到琉璃斩竟会被挡住，大是一惊，连穆羽趁势跃起，打出一招“明月悲风”，身后立时现出一片暗黑如夜的背景，一轮明月自剑尖升起…… 段羡清醒过来时，人已跌倒在地面。他只觉浑身骨头跟散了架似的，细一查看，却没有剑伤，惶惑不已地看向头顶。 连穆羽站在凌云柱最高一层，轻抖手腕，一剑挑落凌云金榜。又挑落银榜和铜榜，交与二位兄长。 欢呼声震天动地。 阿古丽喜极而泣。 姜葇泪眼汪汪，不住说着：“随意哥哥赢了！随意哥哥赢了！” ----
第65章 “随意！” “随意！” “随意！” …… 铺天盖地的呼叫声里，姜婉认出来，那个站在凌云柱颠、仿佛不可一世的最高胜利者正是连穆羽。 她百思不解：短短几个月前，连穆羽的功力连她都不如，如今却能击败东玄大陆上各路高手，登顶凌云榜。 她更加疑惑：连穆羽一家人惨死在帝刹人手里，国家也亡了，明明与他们不共戴天，他却怎么当起了帝剎国公主的侍卫？ 姜葇盯着倜傥俊秀的连穆羽，耳膜被震得生疼，却毫无感觉。 三人从容下柱。 另几位选手都上来祝贺，顾飞鸿看到连穆羽真面目，更加惊为天人，诚心恭贺：“随意年纪轻轻，修为高深，实在令人敬佩，凌云榜首席实至名归。飞霜剑能找到你这样的主人，实在是我名剑山庄的福分！” 连穆羽客气道：“顾庄主胸怀磊落，谦谦君子之风，才是我等晚辈学习楷模！”瞥一眼段羡，鄙夷一笑，段羡无地自容得撇过头去。 喇叭播报人跑上台，笑嘻嘻问三人有什么话想说。连穆羽看向阿古丽的位置，俯在播报人耳边说了一句话。林忘尘和吴羡仙互看一眼，摊开手，表示没什么特别想说的。 不大一会，大喇叭里响起蛊惑力十足的播报声：“帝剎国开元凌云榜三甲揭晓，他们是：金榜——香璎侍卫随意！银榜——梓归林忘尘！铜榜——梓归吴羡仙！” 场上掌声雷动，无数人痴狂呼喊着三人名字。那些在赌庄押注连穆羽的赌客们更是疯了一般，拿出赌票凭据又亲又吻，神魂颠倒。 蒙狯带着一小撮官员摸到阿古丽席位边，对她千恩万谢：“公主，宫里几位大人说，要感谢公主和香璎侍卫，过两天安排宴席请您和随意赏光一聚。” 阿古丽正激动得擦眼泪，摆摆手帕道：“好说，回头把赢钱的都叫来，让他们感谢随意。” “好嘞！”蒙狯欢天喜地领命而去。 场边大喇叭又响起来：“开元凌云榜头名得主随意说，他要把凌云金榜献给香璎公主，阿！古！丽！” 显然，连穆羽这是在学前几天段羡的做派，也是在讽刺这个手下败将。 阿古丽本擦干了眼泪，听到这句话，霎时又热泪盈眶。 姜葇挽着阿古丽胳膊，感觉到她浑身激动得发颤。全场呼声震天响，她不得不扯着嗓门冲阿古丽喊：“明漪姐姐，随意哥哥把奖送给你了！” “是！是！听到了！听到了！”阿古丽流着喜悦泪水，不住点头。 “得奖就得奖，干嘛送来送去！”金玉璞一旁咕哝道。 场上观众齐声叫起了“阿古丽”的名字。 阿古丽站起来，走到城墙边，朝着观众挥手致意。前四天做着同样动作的燃娜哪里受得了妹妹这般风光，气得浑身哆嗦。 接下来，万众惊呼声里，阿古丽从二十丈高的城墙上一跃而下。她翩然落地，众目睽睽下，落落大方拥抱了连穆羽。 “啊哦——” 从王公贵族到黎民百姓，无不对阿古丽的举动瞠目结舌。公主拥抱侍卫，无论如何是不合礼法、不成体统的。 然而阿古丽管不了这许多繁文缛节，她只遵从内心。内心的意愿驱动她这一刻必须这么做，只有这么做她心里堆叠的万千情愫才能抒发出来，她才是阿古丽。 万般惊诧过后，十万观众用海潮般的掌声肯定了阿古丽逾越阶层的一抱。他们乐意看到公主与普通人牵手的戏码。 后世史官对阿古丽这一跃，态度莫衷一是，反感者称其为“迷情一跃”，认为这一跃是阿古丽任性所为，玷污了婼朗族的贵族气运，是一个诅咒，为日后帝剎国的分崩离析埋下了不可推卸的祸根；肯定者则称这一跃超凡脱俗，堪称“信仰一跃”，为世人跨越阶层鸿沟追寻真爱竖立了典范。 民间对阿古丽的这一跃和一抱一直持正面态度，并且民间艺人还据此为灵感，创作了大量缠绵悱恻、源远流长的爱情故事。 阿古丽下巴磕在连穆羽肩头，泣不成声。连穆羽措手不及，也不敢回抱公主，两手棍子似的支棱着，不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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