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摇思及摇头:“啧啧。” “小师叔祖之风华绝代,令人心慕,无法忘怀——哎,师妹,你可是有什么不同意见?” “哦,没有,”云摇从话本回忆里回过神,笑吟吟仰了脸,“只是十分遗憾,这样一位人物,竟然三百年未能现世。” 乌天涯也深感赞同:“是啊,三百年可太漫长了!” “那师兄可知,小师叔祖除了战力方面留下的传奇故事外,还有什么别的个人秘闻吗?” “个人……秘闻?”乌天涯表情古怪地看她。 云摇真诚地眨了眨眼。 ——总不能是闭个关出来,她就突然兽性大发了吧?闭关前,云摇肯定是和慕寒渊有什么不为世人所知的渊源。 可惜前身走火入魔,神魂记忆都零碎,根本翻不出这一段。 她也只能靠探听避祸了。 “噢。” 乌天涯恍然,为难片刻,左右确定无人,这才低声道来:“这部分只是道听途说,师妹随便听听便是。” 云摇乖巧点头。 “这传闻里,小师叔祖她战力虽强,情之一字上却颇为不顺。早年,她曾追求过修真界各族的青年才俊,但都没落什么善果,反而结了不少仇怨。” 云摇笑容一凝:“追求过……各、族?” “是啊。”乌天涯应得轻快,“好在几百年都过去了,当初被她追过的青年才俊们都销声匿迹,少有在世间行走了。” 云摇松了口气,但还是多问了句:“还剩了哪位?” 她一并躲着就是。 只见乌天涯宽袖一甩,掰起了手指头。 “也就剩了东海仙山上那只三千岁的凤凰,西域梵天寺入世的红尘佛子,南疆王朝的太上皇,北渊极境中的寒蝉老祖,还有……” “——还有?” 云摇一口气险些没拔上来:“她是在集麻将牌吗?” 乌天涯收手,板脸:“师妹,你怎么能对小师叔祖不敬?她这样做一定有她老人家的道理。” 云摇:“……” 乌天涯又道:“再说了,只是秘闻,真假谁知——说不定,其实是这些人死缠烂打地追求小师叔祖呢?” 云摇:“…………” 出关后的第一天,风和日丽。 奉天峰上,年仅五百岁的妙龄少女靠着几人粗的树木,仰天长叹—— 走火入魔后,云摇修为暴跌,战力也大不如前,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复原,偏偏死局还就在半年之内。 这就是当年仗势“追”人的报应啊。 难怪前世话本里,云摇一代天骄,却死得那么不明不白。 ——都不必说她那个将来会成为毁天灭地一代魔尊的亲传弟子慕寒渊了。 单山外得罪那么多人,一盒骨灰都不够他们分的呀。 “跑,一定得跑。” 思虑许久,云摇终于肃然地得出结论:“反正‘奈何’剑感应出了岔子,世人都以为我在闭关。必须趁这会,还没人发现我就是云……” “师尊。” 忽闻轻风过耳。 身后,一道清端沉透的嗓音,抚平了满山的聒噪蝉鸣。 作者有话要说: 跑!不!掉!了!云摇:重活第一天,盘一盘我前身欠下的那些风流债…们。慕寒渊:?-来了!古言新人的第二本仙侠!(吸气这本主要练框架,人设&感情线可能有点慢热,中长篇,微微微群像。
第2章 石中火,梦中身(二) “慕寒渊,恭迎师尊出关。” 身后那人清声和缓,又冷冽如珠玉落盘,悄无声息便荡平了山间万籁。 “…………” 云摇这辈子金丹元婴化神加起来渡的雷劫,大概都没有此刻无形虚空中劈在她脑门上的多。 尽管满心“这怎么可能”“慕寒渊怎么会在这”“他为什么会这么轻易就认出她了”的崩溃心声,但面上,云摇还是瞬息就调整好神情—— 云摇转身,带着和传闻中不苟言笑的小师叔祖绝不同的灿烂笑容,勾发,仰脸。 蝶形花钿在她眉心熠熠,像灵动欲起: “这位师兄,你大概是认错…人…了。” 话声消止。 很多年后,即便那时候“骄奢淫逸”的小师叔祖早就习惯了世人尽皆奉为“天上明月”的慕寒渊在她面前自折身脊,半跪于地,拿那双惯拨天下第一琴器的手,细致为她提袜穿靴的日子,她也还是会在某个光影掠身的刹那被他拂过薄曦的眉眼摄去心神。 何况现在,这还是她和慕寒渊的第一次见面。 眼前人白衣胜雪,乌发如瀑,天生生了张冷玉似的谪仙面。一身宽袍广袖,云纹游金,墨发束冠,只一根羽翎簪穿过了那顶素不染尘的银丝莲花冠。 银冠清冷,未缀珠玉,已叫人再难挪眼。 云摇记得这是道门至高礼制的束冠,意如仙履凡,从此红尘不沾。 也确是合极了他渊懿霜冷的谪仙气度。 ——清月寒枝,不外如是。 对着他,“前云摇”出关后确实只是毫无征兆就兽性大发都变得合理了起来。 毕竟世人贪餍,最美好的东西谁不想独占为己有? 【……是我救了他,凭什么他不能是我一个人的?】 一个邪性而隐秘的诡声,像从心底骤然升腾起。 云摇悚然一惊。 她并未察觉,眉心的蝶形花钿,就在这一瞬骤然亮起又灭下。 “师尊?” 仍是那截清声,只是这回,慕寒渊密长的睫轻掀,随尾音微扬起了些。 如层雪簌簌摇落,深藏的山水露出一点真容。 也叫人得以分辨出什么。 云摇回神,抬手,她葱白五指拨碎了林下日光,在慕寒渊那双如远山雪的眸子前轻晃了晃。 然后她惊讶:“…你瞎了?” 话本里没提这一出啊。 “归山前,在一处秘境里受了轻伤,不日便愈,无碍。师尊不必挂虑。” 云摇神色微异。 单看慕寒渊这态度…… 知道的是她这个师尊闭关了三百年才出来,不知道的恐怕要以为她是下山吃了个早点就回来了呢。 慕寒渊甚至好像对她的出关没有丝毫意外,即便她故意言语失格,他也半分容色未改。从头到尾一派淡然清和,从容得挑不出一丝瑕疵。 大约无论她说什么,于他都无异。 ……对她这个师尊当真没什么感情。 不过能逼得这样一个圣人成了魔,原主也是有些了不起。 对着这样一位七情不显的,想重蹈覆辙都难,云摇顿时放了大半的心。 “既然你都瞎……嗯,看不见了,那怎么知道我出关了的?”云摇往前踏出一步,似随口问。 慕寒渊道:“‘奈何’剑异动,概是因师尊而起。我归山后,便催动师徒之契,借它寻来。” “师徒之契?” 随手拂开了垂下来的挡路树梢,云摇一停,侧眸望向慕寒渊。 那是什么玩意? 云摇下意识在原主的记忆碎片里找寻,一时忘了身外环境—— 被拂开的树梢弹回,报复似的朝她眼睛抽来。 回神刹那,枝叶已近在咫尺。走火入魔带来的灵气淤塞犹在,她想躲闪也来不及。 云摇忙闭眼。 清风忽掠起—— 云摇像嗅到了一丝雪覆的檀香,幽冷,轻淡,又沁人心骨。 “……师尊闭关日久,约是忘了。” 云摇睁眸。 就在她眼前,辊着银丝暗纹的广袖遮了半面天光。袖下一截温润玉骨探出,修竹似的指节拿住了那根作恶的树梢,堪停在了云摇的鬓旁。 而那人温润气息平和如初,未受这动作半分侵扰: “师徒之契是三百年前,您于魔域断天渊旁那株四月雪下,亲手为弟子种下的。” 云摇:“……” 云摇:“啊?” 方才云摇遍寻原主留下的记忆碎片,压根没找到这修真界还有什么“师徒之契”的说法,不都是拜个师磕个头敬个酒就算认了吗? 云摇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话本里似乎提过,前身走火入魔,修为大跌,之所以还能拿慕寒渊当炉鼎修炼,似乎就是因为在他身体里下了……什么禁制? 不会就是这个狗屁师徒之契吧? “……” 云摇忽觉得,刚被挪走的狗头铡,此刻又被命运的恶意架回了她脖子上。 凉飕飕的。 在慕寒渊知道真相前,她得想法把这个索命玩意给去了才行。 “嗯,还真忘了。”强忍下哆嗦,云摇面上作无事,从慕寒渊为她拂起树梢的指骨旁走过。 出去几步后,她忽又停住,回身。 目盲的清俊男修温顺地垂着眸,正轻缓抚平他广袖垂落后的最后一道褶皱。 那朵至高也至清冷的莲花冠,在光翳间,依旧不染片尘。 半点风华无碍,哪里像个瞎的? 云摇正想着要不要再试探下。 视线里,被她望着的慕寒渊却像是察觉了什么,偏抬起那张谪仙似的脸庞。 “师尊。” 眸子迎光而入,像极了绝品的冰种琉璃,纤尘不染。 好看自然是好看,但约莫因目盲,打那清透里又沁出一点与他温润端雅不同的、远山寒雪似的疏离。 皎皎如月,明不可掇。 云摇登时收了心思,笑得像个淳朴无知的二八少女:“没什么,只是为师饿了三百年了,刚出来差点啃树皮,你会做吃的吗?” —— 饭没吃上。 慕寒渊在回峰的半路上,就被一位明德殿执事给截胡了。 温言几句将那名执事遣走后,慕寒渊回到避去一边的云摇身旁:“禀师尊,明德殿有天音宗修者入山,掌门不在门内,弟子须过去一趟。” “啊,好吧。” 师徒之契今日是打探不成了,云摇也没纠缠。 慕寒渊行礼告退。 “等等!” 云摇忽然想起什么,一把拉住了欲转身的慕寒渊。 “不要跟任何人提起为师已经出关的事情,万一有人撞见,就说我是你远房师妹——为师还有些,嗯,惊天动地的大事要干,总之不方便让人知道我已经出关了。” 慕寒渊不知缘由地停住。 云摇紧张地眨了眨眼,忧他察觉什么。 此时两人离得极近,云摇又观察他神色细致。她这才忽然发现,原来在慕寒渊细长眼尾的睫下,还藏着颗颜色极为浅淡的小痣。 被日光一晃,点金似的,像是冷淡霜雪间平添了一笔绝艳,辨不明颜色,透着清冷的蛊人感。 只叹他睫长如羽,若非离得极近,他又偏过侧颜,云摇也看不见。 静默过后。 “但凭师尊决议。” “…你好像不高兴我说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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