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叔?”对方愣了下,似乎要掰指头捋乾门内的代辈。 丁筱骄傲仰头:“这位可是我乾门小师叔祖门下亲传弟子、寒渊尊的同门师妹,云、幺、九!” 庙门外。 听得一字不落的云摇:“…………” 那荡气回肠的三个字往外一喊,她绘阵法的手指都抖了下,险些一笔歪出去。 后面的溢美之词更没法听,云摇干脆暂时封了听感。 等最后一笔阵法画完,云摇松了口气。 她起身,绕着地上那一大片乱七八糟像是鬼画符似的阵法转了三圈,站定。 “应该,没画错吧?” 记忆里原主当初就嫌阵法课枯燥无味,三天听课两天睡觉,后面又隔了几百年没用过,她还真有些不确定。 但没什么时间了。 云摇面色淡了淡,扬起下颌,望向结界外。 最后一丝艳丽的日光也已被白雾吞没,清冷的月华被遮得七七八八,漏入雾内,林中草木影绰,平生几分令人不安的凄冷诡谲。 云摇定下心神,转身,几步后踏入庙中。 此时已经过了乾门弟子的吹嘘环节,轮到悬剑宗那边诉苦了—— “……我悬剑宗十三峰按惯例各派了一名弟子,只是普通的入世历练,哪想到会卷进这样一场灾祸——哎呀,云师叔!快快请坐!” 悬剑宗的带队长老察觉云摇进来,立刻热切地起身,显然他从乾门弟子那儿已经听了不少她的吹嘘,这会态度放得很是低崇。 “不必。” 打断了对方的盛情邀请,云摇直言:“魇兽原本生在两界山的天寒渊下,那地严寒,终年少见天日——它本性便也喜寒,畏火,夜间最为强盛。” “啊?”悬剑宗长老顿时有些笑不出来了,“那,今夜岂不是很危险?这阵法扛得住吗?” 悬剑宗虽为四大仙门之一,但面前这位不过算是摸着了精英长老的边,刚突破元婴、才到化神境的修为,面对这棘手状况,他早就不知所措了。 “扛不住,所以今夜待不得,”云摇侧身,让出庙门外的空地,“必须离开。” 众人此时才望见,庙门外,化不开的浓重夜色与诡异白雾的交织间,地上正亮着由一道道金色阵纹繁复叠压扭曲的阵法。 虽然这阵法的卖相极不佳,像是粗制滥造的算命骗子随手描的鬼画符,但即便尚未进入开启状态,阵法内蕴藏的灵力已经叫庙内修为高的弟子暗自心惊。 “这是——移山阵?”何凤鸣惊声。 云摇有些讶异地看过去。 她本以为何凤鸣纯粹是个眼睛长在头顶的草包,最多是个修为高些的精英弟子,现在看,慕寒渊既然把他塞给她,还是有他的道理的——无论眼界见识,确实都比同门弟子高出一截。想来卢长安一脉,为了培养这个弟子没少费心思。 而他开口了,悬剑宗那边还是蒙着。 倒是乾门其余人恍然大悟,跟着一个比一个表情诡异面色复杂。 “移山阵……好像哪一届仙门大比在乾门举行时候,见掌门用过,可那不是门内核心长老才能接触的最高阶阵法?阵法图都是封在藏宝阁的顶层,普通长老都进不去的啊。” “那小师叔才入门吧?她怎么会这个?” “许是,寒渊尊教她的?” “有可能……” 云摇听得差点没忍住反驳—— 那一摞阵法图都是当年她亲手封存进藏书阁顶层的,怎么就成寒渊尊教她的了? 慕寒渊是他们的救世主吗? 但时间不多,她懒得废话。 被限制覆盖在百丈内的神识,已经能感受到山林中躁动的震荡,草木战栗,溪水流淌都变得沉钝如哀鸣——那是魇兽汇集的信号。 魇兽虽是异兽,但它凶残在魇丝除修为至高全力抵御外几乎无解,绝不致如此灵性。 背后确有人在操控这一切,她必须得立刻送他们离开。 “少废话。既然知道这是移山阵,那就该知道它是什么作用了?”云摇扫过那群弟子,“还不——” “……我来吧。” 像是沉思许久后做出的艰难决定,何凤鸣几乎是咬禁了腮帮子,一步踏出来的。 云摇一顿,歪回头:“?” 不等她问,悬剑宗长老已经不解问了:“来什么?这阵法是做什么的?” “移山阵能够将活物传到阵法所在的百里之内,传送距离取决于阵法灵力,”在悬剑宗长老弟子惊喜的眼神下,何凤鸣缓缓道,“只是阵法传送时,须得有人在阵外压阵,供给灵力。” “——” 刚起的死里逃生的兴奋情绪顿时冻住了。 众人表情诡异地互相对视。 这山中入夜之可怖,自不必赘言,这么多人留在这儿都无法抵御,一个人留在这里势必十死无生。 何凤鸣神色莫名地转向云摇:“如此大的阵法,压阵时至少也要元婴境的修为,想来小师叔绘阵时就已经想好人选了——在场弟子,非我莫属。” “……” 乾门弟子们的目光顿时罩了云摇满身。 大家神色都有些古怪,但又都不便说什么——毕竟这几日间,云摇和何凤鸣的那些龃龉斗嘴他们也没少见,像严若雨这般,这会儿庆幸自己修为不够、不会被追仇都来不及,自然也不敢替何凤鸣说话。 云摇听完,沉默两息,不在意地点了点头:“好啊,既然你自荐,那你来好了。” 她看都未看何凤鸣:“其余人,入阵。” “……” 何凤鸣攥紧了拳,某一刻慢慢松懈下来,从神色看,他竟好像有些释然似的。 丁筱是最后一个离开的乾门弟子,临出庙门前,她顿了下,欲言又止。 “我最烦拿别人的命煽情的,”云摇靠着庙门,蹙眉,“要不你留下陪他?” “……” 丁筱不敢说话,像是不解地看了眼云摇,还是在何凤鸣的催促下快步踏出庙门,进入阵中。 然后便是悬剑宗弟子。 悬剑宗长老正在对着云摇和何凤鸣千恩万谢,时不时拿眼神催促一下弟子们。 直到某刻—— “等等。” 云摇忽出声。 几乎被淹没在混沌夜色里,红衣少女从倚着的庙门前慢慢直了身,五指在空中虚握。 她眼神突然便从方才的慵懒里剥离,露出比月色更冷冽的锋芒来。 “长老方才说,你们此次历练,每峰各遣一名弟子?” “是、是啊,”悬剑宗长老紧张道,“是阵法有人数限制吗?” “宗内十三峰?” “对,我宗十三剑峰,这是众仙盟皆知——” “那已入阵了六名弟子,你身后,为何还会有八人身影?” “——” “?!” 众人悚然僵立。落入庙内的月色如鬼火,幽幽曳曳,烁晃不明。 夜风惯过破败庙宇。 凄冷月色下,山神庙的最角落里,一道始终背着月色藏起的身影转头。 借着阴晦月色,发间露出了一张苍白的脸—— 没有五官。 “不愧是云摇的亲传弟子,这种生死关头了,你还有心思关注这些细枝末节?”庙中无数个角落响起的声音嘶哑,凄厉,桀笑,“那三百年前魔域断天渊下的血债,也由你替她还了,如何?” 话声未落。 月下影子化作一道晦暗血色,朝门旁的云摇电射而来。 作者有话要说: 云摇:今天又是一人带娃的一天(?本章评论区都有红包~
第11章 琴在月明楼(四) 杀意扑面。 血色剑锋一瞬间刮亮了云摇的眼。 从那人自曝到拔剑出鞘,仿佛只隔了一个刹那,站在云摇身旁的何凤鸣甚至不及回神,便觉一道掌风将他推开。 咔啦。 他身影飞入庙内的下一息,原本所站之地的木门,已经被一道血色剑光劈了个粉碎。 木屑四溅,不及落下,血色剑光横扫,仿佛要一剑斩断侧身避让的红衣少女。 “小师叔小心,他是无面!”何凤鸣脱口而出。 “铿啷——” 清脆的灵剑交锋声里,云摇蹙眉,一边架甩开对方剑芒,一边嫌弃:“他都快贴我脸上了,有没有脸我能看不见吗?” “不是!他是朱雀城少城主,血魔,无面!” 何凤鸣说完就要拔剑上去,手一抬却握了个空,此间已经听了几声拆招的剑锋破风,他仰头一看。 云摇手里握着把灵剑,有点眼熟。 ……他的。 几息间已拆了对方十几招,却是招招求急不求伤,云摇不由得蹙眉。 “无面”这个名字她并未听过,大约是三百年来新崛起的魔域强者,能叫一个熟悉自家弟子的化神境长老全无察觉,至少也该是还虚境修为。 而她这具身体在走火入魔后,非殊死一搏,也不过还虚境,对方为何只出近身缠斗的急招而不出杀招? ——等等。 缠斗? 云摇神识一瞬外放到极致,面色陡变。 神识百丈之内,数不清的魇兽漫山遍野奔涌而至,带起月下漆黑翻涌的浪涛。 它们身周雪白扭曲的魇丝铺天盖地,如噬月之潮。 这是要不惜代价、将所有知情者埋葬在这里。 “其余人,立刻入阵!”云摇疾声,“他在拖延时间!” 察觉了的不止云摇一个,几乎是她声音刚落,斜旁忽然掠出一道剑风,借云摇出剑,何凤鸣提着不知打哪位悬剑宗弟子那儿“借”来的长剑将无面逼退。 “小师叔快走,我来压阵。” 不等云摇说话,何凤鸣已经提剑追袭,身影闪挪间,竟是在瞬息内气息爆涨,直入化神巅峰,一套凌厉剑招将无面直压入庙内——不知是用什么秘法,强提了修为。 自开打起,始终漠然的红衣少女此刻神情间终于活泛了一丝。 她微微挑眉。 “真要死?不后悔?” 好不容易逼退无面,反身要给移山阵施法的何凤鸣一见云摇还在原地,差点气吐了血。 长幼尊卑被他转身一剑劈得粉碎:“云幺九!你还废什么话!?” ——无面太强,他的升元秘术根本再撑不过十个呼吸。 只这庙内外一进一出间,他身上已多了不知多少道血剑留下的伤。 云摇几乎是被何凤鸣一掌搡进了移山阵内。 与之同时,他身法闪挪,疾步跟上。 手中长剑狠狠楔下,直插阵眼。 “轰——” 整座阵法灵光大绽,耀得这摇摇欲碎的结界内,都犹如日月生辉。 何凤鸣吐血跪地,不顾身上血流如注。 阵法发动,光罩瞬间抬起。 隔着月华流转似的薄光,何凤鸣咬牙抬眸,朝站在阵内最前的云摇挤出了难看的笑:“云幺九,告诉我师父,我没给他丢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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