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佩长琴不知所踪。 许久后,一截被错过了,而再无人听闻的低声,就随风散去—— “‘悯生’,你看,她大概早已忘了。” “……当年,明明是她将你送与我的。” - 到了明德殿,由慕寒渊领着,云摇轻手轻脚地溜进殿内。好在大殿里正争执什么,没人注意他们。 云摇在慕寒渊身旁落了座,左耳进右耳出地听了会儿,终于捋清了来龙去脉。 原来天音宗这次“送礼”,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打着谢礼的名义上门,实则因宗门管辖地界内出现了一处十分古怪的瘴气区域,为祸了附近村庄的不少百姓。 为此循例派了几队长老弟子去了,结果全都有去无回,下落不明。 天音宗主修音律,原本阖宗上下就不擅攻伐,普通的除魔还能做,这次走投无路,干脆借着慕寒渊帮宗门弟子挡了一次灾的由头,求上门来了。 大殿内,长老们正就插手与否的事争吵得激烈。 “……浮玉宫如今不是自居四大仙门之首吗,叫他们管去!哪有只出风光不出力的道理?到头来好事都让浮玉宫占了,吃苦受累倒是想起我们了。” “浮玉宫正筹备仙门大比,近日恐无法抽身。那瘴气来得古怪,一日不探明,就多一日的祸患啊。” “祸患也是修真界的祸患,为何要我乾门力担?就算浮玉宫抽不出人,四大仙门其他三个呢!几百年前乾门鼎盛那会儿,斩妖除魔可一直都是我们乾门在最前,不然何至于乾门七杰尽数陨落,让我乾门凋零至此?” “嘶,卢长老这话说的,小师叔祖如今还坐镇门内呢,哪里谈得上尽数陨落。” “三百年未出关!她这在与不在,还有何分别!?” 大殿一静。 最末的角落里,云摇刚从慕寒渊那儿接了茶盏,她正琢磨着让个漂亮瞎子给自己端茶倒水是不是有些太不仁义,就听见话题砸自己身上了。 正中主位,陈青木似不经意瞥过这一角落—— 慕寒渊尚偏过侧脸,墨眉半扬,温润间透出一两分凌冽。 他身旁,正主却是眼皮都没抬一下,专心致志地吹着她的茶水,说的不是她一样。 陈青木无奈转回:“褚长老,不可对小师叔不敬。” 长老席首位上,褚天辰一句怒言砸得满堂皆静,此刻却冷静了:“掌门觉着,我哪里说的不对吗?” “小师叔过往如何,不必赘言,”陈青木笑得温吞,一副好欺负的模样,“即便她三百年未曾出关,而今神剑‘奈何’一动,仙魔两域就都坐不住了,不知多少仙门道友发来剑讯相问,余威可见一斑。” “掌门也知道是余威?”褚天辰冷声,“三百年前小师叔祖不与宗门商议,孤身赴魔域,只为一己之快,杀得两域险些再起大战!归来便封剑闭关,更是毫无一言交代!如今三百年闭关不出,放任我乾门式微——如此做派,何曾将我乾门安危置于心上?这样的小师叔祖,又如何当得起‘坐镇乾门’之言!” 陈青木面色尴尬:“褚长老,您当年还未入门,并不知道……” “砰!” 殿内兀然巨响。 一张古木圈椅从扶手开裂,身受重伤。 云摇被吓得茶杯一晃,险些烫了舌头,惊魂甫定地抬头。 还是长老席,一位女长老背对着她这个角落,怒声起身:“褚天辰!你我不过乾门三代弟子,小师叔祖也是你能如此评议的?你心里还有没有尊师重道四个字!” 褚天辰眉一抬,似有动怒,却没说什么。 “好了好了,唐长老也先坐,先坐。”陈青木忙又转过来安抚这边。 见这位女长老坐下了,云摇这才放心地端起茶盏,将水送到唇边。 陈青木道:“诸位不必心急,既然‘奈何’剑有了动静,想来离着小师叔出关也不远了。” 云摇假装没听见。 大殿其他人面色略松了些,方才凝重的气氛也稍作缓解。 却在此时,有人出声:“我看未必。” “卢长老何意?” 卢长安抚须道:“‘奈何’剑动,也说不定,是小师叔祖死了呢。” “噗。” “咳咳咳咳——” 大殿角落,云摇一口水呛得彻底,咳了个惊天动地。 “……” 慕寒渊扶桌起身,不能视物的眸子如覆霜色:“师…没事吗?” 云摇靠着桌角边咳边摆手。 同一息,殿内更乱。 “砰!!!” “卢!长!安!” 圈椅又遭重击,当场寿终正寝。 “哎唐长老——” “唐音!你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个不知长幼尊卑的东西!” “哎呦,还有弟子在殿,两位长老这般出手,成何体统啊?快停一停!” “……” 一番折腾后,两边终于消停。 满堂尴尬里,这才有人想起了方才角落的插曲,连忙借机转移焦点—— “寒渊尊,你身旁这位弟子是谁门下,何故带来明德殿听长老会议事?” “……” 慕寒渊轻缓将从云摇手中接过的茶盏扶正,桌上最后一丝水渍也被他拂拭而去。 他直回身,漆眸寂于睫间,似未闻声语。 开口的长老一愣,正要皱眉。 陈青木忽道:“唔,是我疏忽了——寒渊身边这位,是我这趟出山,代小师叔她老人家新收的小弟子,云幺九。” 云摇:“……?” 众长老各露意外,殿内一时阒静。 几息后。 云摇终于听到了陈青木让她务必到此议事的缘由。 “既掌门能代小师叔祖收徒,那不妨也旧事重提。”大殿左首,褚天辰起身,郑重行了个揖礼。 图穷匕见。 “为道子继任一事,请掌门裁议——断绝小师叔祖与寒渊尊的师徒关系!” 朗声入耳。 云摇睫尾蓦地一勾,眼底如银瓶乍破。 嗯? ……还有这种好事? 作者有话要说: 云摇:送上门了(搓手手慕寒渊:?-上章看到有读者误会了,云摇“三百多年前就晋入金丹”,意思是那时候已经到了金丹,不是三百年后还是金丹。顺便贴一下本文境界划分: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还虚→合道→渡劫→飞升ps:虽然境界分很清,但只是明确战力体系的,不是常规打怪升级流,不用记。pps:本章评论区还是都有红包呀。新文评论区好凉,多留言热闹一下么么啾!
第4章 曾见桃花照玉鞍(一) 明德殿内,长老们分作两拨,吵得不可开交。 云摇百无聊赖地托着腮,听了会儿热闹,大概分清楚了。 乾门庙小妖风大,长老阁还分了两派:一派反她的,一派保她的。反她的自不必说,以那位褚天辰褚长老为首,卢长老辅助,其余喝彩助威。 殿内此刻最热闹的也是他们—— “……有何不可?小师叔祖对寒渊,除了空挂虚衔的师徒名分外,哪还有半点情分?” “不错!一无传道授业,自带回宗门便置之不理,任其病灾祸灭;二无长辈关怀,弃之罔顾,闭关前无一言相留,更不见半分师徒舐犊情深!” “如此师徒之名,何苦留着误寒渊修行!” “三百年前咱们这位最风光也最能惹事的小师叔祖,给众仙盟留下的可不止一柄奈何剑,若不废名,道子一位,众仙盟绝不可能交给寒渊!” “……” 长老们吵得热火朝天,要不是还有小师叔祖的辈分压着,大概都要指着她那闭关所在的天悬峰骂起来了。 且这字字情真意切,听得人同仇敌忾,只觉着这云摇十恶不赦,罪该万死,为祸深远,三百年闭关不出还敢耽误他们乾门未来道子的修行—— 骂的要不是她自己,云摇也想给他们鼓鼓掌了。 红衣少女虚靠桌旁,眼皮看着一垂一垂,好像不一会儿就得耷拉下去,睡个回笼。 在那睫间最后一隙合上前,方桌另一侧,目不能视也端方清坐的慕寒渊垂着眼,忽传来了音。 “师尊在想什么。” “……我在想,这三百年里,乾门式微,不会是窝里斗斗的吧?”红衣少女慵懒呵欠了声,似笑非笑的,“要真是,那我这妖孽,罪过可就大了。” 桌旁静默。 云摇又困了几息,坐直,大约是良心发现,无辜望那一侧:“你是想问,他们所提之事,我如何觉着?” 慕寒渊道:“弟子听凭师尊吩咐。” “哦?”云摇倏然笑了,眉心血蝶都更清亮几分,“我觉着他们说的有道理啊,做师父的,怎么也不能耽误了弟子前程不是?” 银丝莲花冠无风微颤,又像是一丝错觉。 云摇打了个哈欠,靠回去:“但依我看,这师徒关系不止牵系你我之间,好像更是门内一场博弈?” “……” 少顷,慕寒渊温声道:“是,那便由掌门决议。” ——这可差点要了陈青木的老命。 将这一场吵闹压下来,陈青木胡子好像都愁白了几分,好说歹说,总算是将这事暂延到天音宗事了之后再议。 “那这天音宗请援,藏龙山的瘴气覆山一事,诸位以为,又该如何处置?” 老头子愁眉苦脸地看向众人。 云摇懒转着茶杯,像是对这窝囊师侄不存半点情分,也没帮腔的意思。 只是茶盏转了刚过一圈,她就听见了身侧衣袍拂落的薄声—— 约是因为目不能视物,慕寒渊起身时,修长如竹玉的骨节半松散地蜷着,虚撑在那方桌桌沿。 连端庄的古木,都叫他指不染尘的那寸白,衬得色重而欲浓。 世间多美玉,却不堪一比。 “……” 云摇指尖停住,眼皮轻撩起来。 过窗的影从起身那人宽袍肩襟拓下,垂过广袖,懒系在了他玉带束起的腰间。 那人立身,清拔如山。 “寒渊愿领门中弟子,前去藏龙山查探。” 他声低而清越,目盲不遮,冽然如珠玉落盘。 云摇愈发忍不住地抬眸,仰起脸,去望那顶如坐云端不染片尘的银丝莲花冠。 又见侧颜,长睫如羽下,点痣盈金。 “……” 殿内议声高低不平。 这莫名惹人烦躁的底音里,云摇慢慢吞吞地眯起了眼。像是要一点点盯透了面前这道端卓清俊的身影,最好剥开这张叫世人倾慕不得于是只愿明月高悬的华美皮表,看看里面,圣人心肠到底是什么雪白模样。 想着,望着那莲花冠,她忽笑起来,松开茶盏,靠回椅里半垂下眼。 好一个红尘不沾。 ……不知来日,到底是谁能解下那朵银丝莲花冠,信手把玩,或叫它勾着烛火摇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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