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叫云摇奇怪的是,那日之后,慕寒渊依旧将两人之事瞒得极好。她本以为,他即便自认凌辱不愿声张,但至少会在明面上与她划清界限,或者干脆去陈青木那儿点破丑事,以掌门之力拦她作恶…… 将错就错后,云摇原本设想了千百般醒来刀剑加身群怒相向的场面。 但都没有。 准备太多用不上,她还有点失望。 不过更多是遗憾。 ——这般作炉鼎受辱都任她欺凌绝不声张,不污不坠乾门与她的半点声名,多好的仙苗,可惜还是让她糟蹋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 他须得恨她,只有这样,她才能替他将后路铺得妥善。将来他脚下千层浮屠,有她堕尽声名垒作黄土之功,也能算偿还了吧。 至于她自己…… 恶女云摇托着腮,摸着眉心,对着窗外轻叹。 “只剩三个月了啊。” 三个月后,这世上任一切繁华云烟,人声鼎沸,都再与她无关了。 好在,当年五师兄之死罪魁已定,虽证据不足……但她将死之人,行事恣肆,入魔都无谓,更也无需证据了。 而慕寒渊体内的血色丝络,如今也已拔除到只余一丝。 好像没什么未尽之事。 那便趁仙门大比之前,在洞府后山的七座坟茔旁,再起一座衣冠冢吧。 否则来日她死在慕寒渊剑下,连个替她收尸立碑的都没有,岂不是凄惨至极? 云摇正想着。 忽有清风穿堂而起,捎来了一截雪中寒松似的冷香。 云摇怔了下,抬眸望去。 敢这样出入她天悬峰的,只可能是慕寒渊一个。 果然,屏风后走出一道清隽身影。那人依旧是几百年来不变的一身雪袍华服的谪仙模样,银丝莲花冠也是清霜如故,片尘不染。 哪里看得出被迫与她历过数度荒唐? 这心性定力,连云摇都佩服。 只是…… 慕寒渊身影近前,像做过千百遍,燃香奉茶,最后停在云摇椅畔,他淡然问:“弟子峰内有座芙蓉池,里面的芙蕖花今日开了,师尊想去看看么?” “……” 云摇眼神愈发奇异,细眉微挑。 她总觉着,寒渊尊有些……变化,但那变化的根本是什么,她又说不上来。 譬如此刻,她夜夜拉着他贪欢,他白日里替她人前遮掩尽也就罢了,连两人独处时,他也不像初时冷漠以对,反倒像是毫无芥蒂任她吩咐。 而相应的,在风月事上,他虽从不主动逾矩,但也愈发顺她心意,且有时更像是动情入戏似的,凶狠得让她都招架不住,几度主动告饶。 尤其是前夜。云摇自己逃下榻去,偏悄然间还被他发现,彼时腰间玉骨如箍,那般入骨力度,她几乎以为他要将她重新拖入幔帐之中逞尽凶邪。 好在,最后那人指骨还是在她腰间一根根松开,只将她虚揽入怀里。 “师尊累了?” 他被情欲染透的嗓音哑到蛊人沉沦,“那便睡吧。” “……” 然后云摇这个不争气的竟然就真在他怀里睡过去了。 她都得庆幸,醒来时脑袋还在脖子上才对。 “师尊?”耳边清声唤回她神思。 “嗯——?” 云摇叩眉心的手一停,仰头,“哦,芙蓉池么。也好,我今日正有些无所事事,想出去走走。说起来,我还未曾去过你的属峰,便由你带路好了。” 云摇言间,随慕寒渊起身。 向外走时她抬眸,瞥过了慕寒渊束发的银丝莲花冠,冠身依旧冷淡清寒,一副不沾红尘的出脱模样。 好像在她面前时,它就从未起过什么变化。 云摇想着,随慕寒渊离开了天悬峰。 不知选地时有意或无意,慕寒渊的属峰距离她的天悬峰相距极近。前几日云摇便听闻过,这是众仙盟送给慕寒渊这位未来乾元道子的云上仙山。 入了峰内,两人直抵芙蓉池池畔。 池内芙蕖确实开得极好,满池子的白,粉,或偶间深浅不一的紫,将一池春水都潋滟得动人。 可惜云摇意兴阑珊,尤其在神识扫遍整座云上仙山后,她不由勾了个嘲弄的笑:“如此通天手笔,不知想讨好你的究竟是所谓的众仙盟,还是那座独居仙门之首三百年的浮玉宫?” “……” 慕寒渊闻言时,正俯身,他一手鞠起另一边的广袖,未施术法,而是亲手折下了一枝粉白的芙蕖花,倾去满盈的水珠,才将它递到了云摇面前。 嫣然之色来得忽然,云摇甫一转身,几乎被它晃了下。 她眨了眨眼,到口边的话都忘了。 却是慕寒渊主动衔起:“乾门式微时,浮玉宫拉拢各门,成立众仙盟,三百年过去已是根深蒂固。” 见慕寒渊也没多说什么,云摇只好将那株芙蕖花接过,这朵芙蕖粉白为主,但花瓣边缘又洇开了一丝淡淡的紫意,看着比池中其他的确实还要娇艳几分。 她索性勾入怀里:“听说,你与浮玉宫那位闻宫主,走得很近?” “泛泛之交。”慕寒渊淡声道。 “是么。”云摇将芙蕖花在掌心悬过一圈,那丝淡紫便萦成了一圈虚影,向着粉白的花芯漫去。 她握停了花,也抬眼看向慕寒渊:“可仙域传言里,那位闻宫主对你却很是赏识。似乎,远不止泛泛之交而已?” “……” 慕寒渊默然抬眸,两人对峙须臾,仍是他先垂了睫睑:“师尊有什么话想问,直问即可。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不能坦诚相待的么?” 云摇难得被噎了下。 她旋回身,像要往上仙山的路上去:“嗯,我只是随口一提,你不用多想……” 话声未落。 云摇停下,侧身,低头——果然见自己的手腕被慕寒渊握在了他掌心。 “不止是与我相关的。浮玉宫一应事宜,还请师尊不要再冒险遣人查探,有什么要做的、吩咐我便是。” “……”云摇笑意遁去,“你知道什么了。” “师尊在查三百年前的一桩旧事,事关仙域之中与魔域暗相勾结的数个仙门,牵连一众合道境修者,涉事皆为仙门高层。而其中最初为首的罪魁,便是当年浮玉宫太上长老,碧霄——” 倏。 衣裙掀起的风,荡开了芙蓉池畔的涟漪。 慕寒渊身影向后,跟着闷声的磕碰,便靠抵在了池畔砌起的鱼纹玉砖前。长袍迤逦满地,未尽的话音也尽数被女子纤白的手背捂了回去。 覆于盛雪之上,是一重秾艳的红。 伏在慕寒渊身上的云摇衣衫凌乱,气息微颤,昳丽眉目间却藏着几分少有的凌冽之色。 “这件事,不许你插手。” “为何。” 拨下她掌心,他淡声问。 几月里耳鬓厮磨,做尽一切荒唐事,慕寒渊如今再望她攀附身前,神色几近泰然自若。 连话声都冷淡平稳的,听不出受半点侵扰。 云摇迫得更近了些,簪着木簪的发髻被方才忽起的动作摇晃得欲坠,松散下来的青丝由风拂着,直往慕寒渊颈下的领内缠萦。 云摇凌眉:“我说不许就是不许、也不许问。” “师尊既然都不许,亦不肯告知我你所谋划之事,那我只能自己去查了。”慕寒渊道。 “?” 她就说慕寒渊近些日子愈发古怪,现在想来,分明是放肆得厉害了。 当真觉得她手段用尽、治不了他了? 云摇微微咬了下唇肉,心里发狠。 而面上,红衣女子伏坐地上白袍公子腰间,垂眸,只一两息后,她忽抬手去解裙带。 “…………!” 慕寒渊眼皮一跳,抬手便将身上的人连手带腰一起扣住了。 再开口时,即便渊懿圣人也起了薄怒,偏声音还要低低压着: “云摇,这是在露天池畔……你疯了?” “你不是偏要查么,”云摇也并不挣脱,而是顺着慕寒渊的禁锢,她伏身上去,将他推靠在凉冰冰的池鱼纹的玉石砖前,“那我也偏要在这里做些什么,你能如何?” 慕寒渊眼神沉霭:“只为拦我涉你师门旧事?” “你不必管我是为了什么,”云摇瞥过那朵被她拂落在衣裙旁的芙蕖花,转回来时,她唇角已勾上几分凉薄笑色。云摇缓身俯近,作势欲吻,“我最近是不是待你太过亲和,叫你忘记了,寒渊尊。” 她在他耳畔戏弄地呵气:“你只是我的炉鼎而已。不该问的,不要多问。” 刷。 雪袍上的金纹玉带终究没能撑过这个慕寒渊失神的间隙,被云摇用力一握,就断开了。 他衣袍松解,由她亲密无间地覆上。 见慕寒渊僵住了似的,一动未动,只无声将睫羽压垂,侧颜冷得如染霜华,云摇心口跟着微颤了下。但她还是将那丝不忍压了下去。 总有一日你会知道的,慕寒渊。 爱比恨折磨。 便恨我好了,因为是我替你选的,所以罪孽加身、魂飞魄散我也应得。 风吹皱了满池春水。 云摇故意弄得他衣袍松散,青丝凌乱,约是私心里她也不喜欢他一派清冷出世的模样。 她本想的,只是略施小戒。 只是不知何时耳鬓厮磨,也吻得意乱情迷,连峰间御剑接近的气息都未反应。 直到一声惊栗的女音响起。 “…师兄!” “——!” 云摇背影僵停,下意识便要回身望后。 于她身前,慕寒渊掀眸,瞥过了不远处满目惊恐的陈见雪,他第一反应却是一掀袍袖,扶住了身上人的玉颈,不容质疑地将她扣回怀里。 雪色遮去了她满身。 垂迤满地的红裙便被他藏入怀中。 直到确认云摇连根头发丝都没露出来,慕寒渊才朝不远处未曾离去的陈见雪抬眸。 他从头到尾神色自若。若非只顾怀中人,连己身松散的衣袍都不曾遮掩,凌冽颈线上更是红痕分明—— 那也该是渊懿峻雅,不失风仪。 陈见雪怔然难信地望他:“师兄,你……” “你今日除了我,谁都不曾见过。” 慕寒渊温声截断。 他眉眼端雅温润,一如往日里那位清风霁月的寒渊尊。 唯独眼底寸许薄凉,寒彻人心。
第46章 旧欢如在梦魂中(一) 被陈见雪撞破之事,云摇确未曾料过。 直到慕寒渊话声落地,身后仓皇离开的声音遁去,云摇颈后始终按着她的那只手才松开。 她长发凌乱地从他怀里仰起脸。 “慕寒渊?”云摇神色古怪,“你藏我做什么?” 这种时候不该索性和她撕破脸,借着陈见雪在、她只能操控他而不能拿陈见雪如何的良机,从她这里“脱离苦海”吗?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59 首页 上一页 65 66 67 68 69 7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