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随沉住心绪:“当然不想。姐姐,我没有任何事想瞒你。”牧随如是说,“我对你,已坦诚所有。”他还说,“此前,我瞒住你,独自去抓山匪,是为了不让你担心。” 孟如寄点头:“说得通。” “而后,抓山匪时,知晓了那山匪头子,在山下奈河边的一个客栈里,我便想去斩草除根,没想到,看到了你,见你受伤,我什么都忘了。” 孟如寄继续点头:“也通。” 牧随继续给孟如寄娓娓道来:“再然后,掉入了奈河里。奈河中,我想起了我偷你内丹的事。我无法面对你,一直在想如何与你坦白,便也将抓山匪的事忘了。” “行。继续。” “后来,你跟我说,你看人论当下,不论未来。看此刻,不看过去。你说,我值得你真心相待。我便也,想将所有,都真心予你。” 孟如寄抱在胸前的手有些动摇:“你倒是,将我的话记得清楚……” “你说的话,我都记得清楚。” 孟如寄摸了摸鼻子。轻咳一声:“说事儿,别说这些。” 牧随便听话的继续道:“我身体难受,你帮我去买药,我缓了一会儿,觉得好些了,便想给你一个惊喜。于是,去了衙门,领了赏钱。” “等等。”孟如寄打断,“你前一天抓的贼,衙门凭什么相信是你抓的贼。” “我让贼跟衙门的人说,我会带着一根山薯去拿钱。” “……你倒是也聪明。”孟如寄有些意有所指的道,“那些贼也听你话。” 牧随眸光微沉:“姐姐,我记不住以前的事,但我不傻。”他盯着孟如寄,眸光里,透露出了适当的侵略性,“你不要,将我当小孩对待。” 孟如寄微怔,随后轻咳一声:“好,继续。” “我带回了捉贼的赏钱,却没想到,你带回了全部钱换来的药。” “再等等。”孟如寄细思,“我拿药回来的时候,你似乎,有时间将你的‘惊喜’给我,是不是?” 牧随脸色没有丝毫变化:“是,本是想给你的,但我见你,情绪有异,举止奇怪,就没有开口。” 孟如寄想了想,那时候,她正在等腰带里面的莫离跳两下呢,情绪确实有异,举止应当奇怪。 在面对牧随的时候,她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孟如寄再次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 “然后呢?” “然后,你喂我吃了药,这药很贵,你不说,但我知道,你很心疼。” 孟如寄确实心疼。 八银。 来无留之地多少天了,什么时候见过这么多钱。 “我不想看见你这么心疼。”牧随低头,看起来自责又难过,“你不该为我,把钱花光。”他抬手轻轻遮住自己的眼睛。 这…… 孟如寄愕然:这小子难道是……哭了? 牧随挡着自己的眼睛,用力摁了摁,直到摁得眼睛有些疼了,他方继续道:“我想让你,永远开心。但我知你心善,见我有伤,你不会不管。所以,我这才想将钱财的事,瞒下来。” 牧随终于放下了手。 他的眼眶微红,眼中似泛起了湿意。 “姐姐,你想要千金,我便想攒够千金,一并送你。” 孟如寄看了看他的眼睛,只见他目光真诚,毫不避讳,孟如寄在夜风中,体会到了一丝丝迷茫。 牧随这番话,让她属实有点难辨真假了。 而且,他若说的是真的。 孟如寄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有些过分。 末了,牧随又背过身去,悲伤又隐忍的说: “可今日我方知,你根本不需要我做这些。你……心属另一人。将他珍之重之,藏于胸怀……” 珍之重之…… 孟如寄揉了揉眉心:“说了不是……那魇天君,是我的债。” 牧随脱口而出:“情债?” “人情债!” 孟如寄长叹一口气:“我若是看重他,岂会将他似武器一般扔出去,我要扔也会扔你呀!我留他在那儿,却带你走,孰轻孰重,还需言语自证?” 牧随背影微微一僵,牧随转过头来,望向孟如寄,他没说话,眼睛里却带了些许微光。 孟如寄却背过身去,她思索了片刻,忽然间,好似大脑清明了一瞬,她又猛地转头看向牧随,她砸吧了一下嘴,轻咳一声,又走到牧随身边,这次,她拉起了牧随的手。 指尖触碰,牧随眸光也微微变深。 夜色里,微风中,两份衣袂交缠,发丝翻飞,孟如寄声音温柔,指尖在牧随手背上轻轻滑动:“牧随,你既然说,你藏钱是为了以后全给我,那牧随,我可以确定,你是喜欢我的吧?” 牧随的嘴立马承认:“我喜欢你。” “我曾是农家女,在我故乡那儿,只有妻子才可以拥有丈夫的钱财的,两个人相帮相助,相亲相爱,携手终生,你看,我们现在,是不是已经是这个关系了呢?” 孟如寄看着牧随的眼睛,不放过他任何一个表情。 牧随,当然也没有做出任何一个让孟如寄怀疑的表情,只是,他一只手在身前被孟如寄握着,摸着,撩拨着。而他另一只手在身后,已经攥紧成拳,握到他自己都感觉到了关节的疼痛。 四目相接,不管暗流如何汹涌,但牧随还是坚定的回答了一句:“姐姐,我们成亲吧。” 孟如寄笑着点头:“好啊,小随。” 孟如寄心里猜测,现在的牧随,无非两种可能,第一,他真的和他说的一样,单纯,真挚,就是爱她。 第二,他什么都想起来了,就是在演戏,他想通过现在的状态,从她这里得到什么。所以,他必须在她面前演戏。 对于孟如寄来说,第一种可能的牧随,可怜,悲惨,被她骗了感情,骗了婚约。她良心有愧! 但她会就此打住吗! 她不会!她还得骗! 骗个逐流城主来成亲!是她最快能回到人间的方法!昧着良心也要骗!她以后一定会想尽办法来补偿他! 而至于第二种可能的牧随,那她更要骗了!连良心也不用昧着了! 斗智斗勇的事,他想拿捏她,她又为何不能钓着他? 都是千年的狐狸,谁又比谁高贵呢! 真假,虚实,谎言还是真心,她辩不明,但重要吗? 重要的是,这婚书,她就是要签!天王老子来了也拦不了! ---- 最近太忙,更新频率会不可控的下降,我尽量保证不超过三天一更~
第29章 一夜未眠,买回来的一大袋生面也没吃得了,孟如寄又疲惫又心疼,听着牧随的肚子又在叫了,孟如寄便寻了个安静的地方,让他坐着等等,不要再折腾了,她去帮他寻果子,找露水。 牧随听罢,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却在孟如寄转身要走之前,他开口道:“你丢出去的那个男子,能拖住临岚山主吗?” 孟如寄想了想:“拿不准,但看那山主现在都没追上来,应该是拖住了吧。魇天君哪怕是来了无留之地,也该有点活命的本事。” 听孟如寄话里隐有夸赞那人的意思,牧随有些不开心的沉了眼神,嘴角往下一撇,复而,他又摁住了自己的嘴角。 牧随缓了缓情绪,再抬头时,牧随让自己神色尽量温柔:“姐姐,明日一早,我们就去领婚书吧。”他抬头望了望天,“天亮之时,就去签。” 孟如寄微微一挑眉,没等孟如寄开口,牧随见状,继续道:“既然决定了,姐姐也与我表明了心意,那我一刻也不想等了。” 孟如寄挑起来的眉梢便也慢慢放了下来:“行。” 孟如寄转身离开,身影消失在了林间。 脚步声听不见了,牧随坐在原地,仰头望着无留之地那个绿油油的奇怪月亮,任由夜风吹拂,他呢喃:“真希望,天早些亮啊……” 言罢,他闭上了眼睛,好似在休憩。 而另一边,在树林间的黑暗里,本应该离开的孟如寄此时正蹲在一棵大树的树干上,悄悄盯着那方树下的牧随。 孟如寄等了许久,只听到了牧随说了那么一句话,然后寂静的林间,除了风声与虫鸣,便只剩下了牧随肚子咕咕叫的响亮声音。 没见牧随再做什么事,而他的腹鸣则更像是一声声催命符,孟如寄便不再蹲守,转身真的向林间寻果子去了。 孟如寄一走,树下的牧随几乎是瞬间就睁开了眼睛。 眼瞳之中映着绿色的月光,不复方才的单纯清明,绿色光芒似乎在他眼中画下了一道阴鸷的线。 牧随将六颗银珠握在掌中,仅仅在掌心摆出了一个极小的阵法。 阵法发出光芒,不片刻,辰砂的身影出现,只是成为了牧随掌心的一个小人,只要牧随手掌一蜷,这阵法就会被打破,直接消失。 “城……城主?”辰砂那边还有扑腾挣扎的声音,他问,“为何用了这掌留影术?不是会更耗费银钱吗?您……” “掌留影时间有限,长话短说,要你办一件事。”牧随肃容道,“日出后,我不管你用任何手段,务必,将奈河边,长林集市的姻缘殿与逐流城的姻缘树联系,给我断掉。” 辰砂在那边愣住了,他手上似乎还拿着什么东西,在不停的挣扎,他蹲下身,将东西摁住,然后才艰难道:“断了姻缘殿与姻缘树的联系,这姻缘可就刻不到姻缘树上了,这落了婚书的姻缘,就不算数了。” “让你办事,别问缘由。” “是……可是……”辰砂有些为难,“逐流城的姻缘树,与无留之地各处的姻缘殿相连,根系盘根错杂,这只断其中一根联系……” “那就全都断掉,日出后的一个时辰,来自任何地方的任何姻缘,不得刻在姻缘树上。” “……是。”辰砂艰难应了,“可是,这样就会花掉我们最后一金了……城主,我短时间无法接您回来……” “无妨,兔子抓到了吗?” “正在属下手上。” “很好,关起来,小笼子,她要是再闹事,等我回城,问你的罪。” 辰砂手上的东西似乎挣扎得更厉害了,辰砂将它彻底摁住,才应了牧随的话:“领命。” 牧随一握拳,手上的银珠滚动,阵法消失,辰砂的身影也跟着不见。牧随长舒一口气,这事儿也算是解决了。 孟如寄还在林间寻果子。 这片林子孟如寄不常来,摘果子花了比平时更多点的时间,等孟如寄回来的时候,坐在树下的牧随看着已经饿得非常的难受了。 他腹鸣如鼓,孟如寄在三丈外都听得清清楚楚。她连忙将果子递给牧随。 牧随狼吞虎咽的吃起来,孟如寄熟练的在旁边扒起了果皮。 待牧随吃了七八个果子,腹中掏肠挠肚的饥饿缓和,他终于分神看了孟如寄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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