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如寄透过牧随的眼睛望着云阶之上的天神,但见他神色无悲亦无喜,他也正注视着牧随,而这道目光,却又好似跨过了千年万年,平等的注视着孟如寄的灵魂。 在孟如寄出生的时候,天神就已经消失很多年了,人间是修仙者的人间,连天神的传说也少有。纵使她后面在机缘巧合下,得了内丹开始修仙,她也少在书籍和故事里听到天神的事迹,有,也是天神毫无缘由的降下神罚,与修仙者为敌。 但孟如寄从来都知道,没有无缘无故的仇恨,一定是因为有利益的冲突,有观念的冲突,才会引来一场旷日持久不死不休的战争。 只是她不在意过去到底是什么样的。 她只是专注于自己的生活,养着衡虚山的孩子,守着一方的安宁就已经用尽全力了。 所以她也从没有想过去探索以前的故事,寻找字里行间中的真相。 她不知道世间上还有过这样的天神。 天凌神君…… 孟如寄只隐约记得,传说里,好像是有这个名字的,这个名字代表着天神里最难对付的那个神明。 他是最奸恶的神,用最残忍的手段,杀了最多的修仙者,以至于在他被数万名修仙者围攻至死后,天神的败局,便已定下大半了。 而此时,这个“穷凶极恶”的神明,却用明镜一般的眼瞳望着她,声色轻柔道: “星燧,你与我同诞蕴神台。你与我一样,是世间的一部分。只因自己的无知与畏惧便想将你从这世间剔除,那样的人,才应当被惩罚。” 四周,众神便也附和。 前方的长宁神君更是欣喜,他转头看向牧随,然后快步走回到了牧随身边。 他拍了拍牧随的头,神色间很是温和: “星燧,我替你去降罚那些无知的修仙者。你莫自责,也不用担忧,我和众神,都会护着你。” 秩序之神,降下神罚。 孟如寄知道,这是所有关于天神的传说里,仙神之战开端的……第一句话。 ---- 昨天周一,杂事忙到吐,就没来得及写更新。 今天的更新在此! 明天一定更!不更是狗!
第85章 打了五千年的仙神之战,由此开始。 一开始,自然是天神占据绝对的上风,修仙者受到了重创,他们很快便表示了臣服,天神停止了惩罚。 但随着人族繁衍不息,修仙之人越发多了起来,恐惧天神的人也越来越多,而在恐惧中生存,自然会滋生出反抗。 由此,这一场“神罚”便成为了绵长的对抗,最后成为了仙与神的全面战争。 天下灵气在征战之中变得越发稀少,草木凋敝,万物萧条。 天神也需要灵气维系自身的生存。于是,关于灵气的抢夺让这场战争更加无法停止。 天神看似占据了优势,但在天下灵气渐少的情况下,胜败的天平却在悄悄倾斜。 原因无他,蕴神台每隔数年,在天地灵气的滋养下,便会诞新神,从古至今所有神明皆来源于此,然而,现在天地灵气已经不足以滋养神明了,蕴神台上也再无新神诞生。 人族却仍旧繁衍兴盛。 甚至在巨大的危机压力下,人族的数量达到了从未有过的数字。 人多了,奇人异士自然便多了。 战争打到第四个千年,天神损失越来越多,直至数万名修仙者以计谋困住天凌神君,将其缠斗至死,耗光了他所有灵力。 清冷的神君死在了阴谋之中,步入了他口中的“万物轮回”。 在他神陨之后,天地灵气似乎复苏了些许。 修仙者们抢夺了因他身亡而溢出的灵气,助力自己的修为,不少人突破了自己的瓶颈,也因此,修仙者们更加坚定,该当弑神。 而天凌神君神陨的消息传回神域,众神悲恸。 牧随在蕴神台上的空碑前跪了七天七夜。 孟如寄在他的身体里,她清晰的感知到了牧随的悲痛、不甘、憎恨。这具神明的身体却带着与人一样的情绪。 孟如寄自我的意识在被这具身体本身的痛苦拉扯着,她几乎与他同样的同仇敌忾。 祭奠仪式结束后的那一刻,牧随站起来便去了下界。 他降下了平生的第一次神罚,而后又亲手夺了数十条修仙者的性命——他们都是从那场围剿天凌神君之战中活下来的“胜利者”,他们都分走了天凌神君身亡后的灵气。 当牧随站在人间的山川里,看着尸骨上飘出同族的灵气,孟如寄感受到他眼眶微热。 灵气飘飘摇摇,围绕在他身侧。 在灵气匮乏的世间,不管是人或神,都在渴求灵气,他本该将灵气都纳入自己体内,但他却挥了挥手,将这珍贵的气息引入了土地、湖泊、山林。 而这灵气也好似多年前的那双神明的眼睛,无情却也温柔,无声的抚慰着万物。 ……如同那时,安慰自责的牧随一样。 孟如寄看见枯萎的树在她面前复苏,浑浊的湖水变得清澈,大地生出青草嫩芽,重燃生机。 但与此同时,她也看见牧随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背脊,他缓缓俯下身,跪在破土而出的新芽前,泣不成声。 孟如寄找不到任何描述悲痛的词语和诗句来形容此刻的感受,她只想,若那时她在场,她应该会想抱抱这个悲伤的神明。 但若她那时真的在场。 她与这个悲伤的神明,恐怕只会在两族对立的仇恨间,厮杀至不死不休。 牧随下界与修仙者一战,劫灭之□□号又在修仙者之间传递。 而牧随被长宁神君强行带回了神域,他被关入了神域的禁闭之中。 长宁神君是秩序之神,在天神的秩序中,未完全成长的天神,是不可降下神罚的。 天神成长需要的时间很长。 牧随诞生四千年,不过也是神明中的幼年。 他不被允许降罚,也不可下界作战,更不能离开神域。 即便如今谁都意识到——这场仙神之战,已将仙与神间撕裂出了巨大的沟壑,千年的深仇如血海,填满了这沟壑,他们只能站在对立面上,至死方休。 但也没有任何天神要将牧随推出去与下界的修仙者死斗。 他们仍旧信奉着过去的规矩。 牧随私自下界,降罚凡人,未完全成长的身体被力量反噬,于是众神未免他再冲动行事,便将他关了起来。 长宁神君亲自锁住了他。 牧随被关起来的那天,他隔着牢笼对长宁神君冷静道:“我是劫灭之神,由我来为人族降罚,最合适不过。” 长宁神君只漠然的否决:“你尚未完全成长,一次降罚已让你神格受损,万蚁蚀骨之痛,看来是没让你长教训。” “我不在意。” 他说着,是真的不在意。 长宁神君在牢笼外微微一怔,抬眼看向星燧时,眸光波动,似有愧疚:“天凌神陨,我知你心痛,我也心痛。事到如今,每一位神明都很珍贵,星燧神君,别为了报复他们,不顾自身。这些事,是我们该做的。” “我也可以!我也该做!”牧随抓住了牢笼,神色难得的激动,“事由我起,该由我去!” “星燧……”长宁神君喟然一叹,“你怎么还不明白,不是你,也会有其他神明被修仙者忌惮。这一战,定的是世间谁主宰。” 长宁神君离开后,牧随被关在了禁闭之中。他在这里读书,修行,慢慢成长,却不知年岁。 当天光再次破开黑暗的时候,孟如寄通过牧随的眼睛看见的却是外面已然被烧的火红的神域。 一位辉光暗淡的女神跑向牧随。 孟如寄认识这个女神,是牧随诞生那日,在蕴神台上来接他的女神,她身上本该一尘不染的衣衫已染了血与火,变得破败又狼狈。 她施了术法,解开了牧随的禁制。然后一把拉住了牧随的手,带着他往外面跑去。 “怎么了?”牧随问,“长宁神君呢?” 带着他奔逃的女神回头看了牧随一眼,双目已然盛满泪水:“星燧,天神败了,修仙者中有一人,她杀了长宁,而后飞升为神了。” 牧随愣在原地。 此时孟如寄在这具身体里的意识也怔愣住了。 孟如寄恍然想起之前在林夫人的小院中看到的莫矣的过去,莫矣杀掉的那个奄奄一息的神明是…… 长宁神君。 所以……那时站在她身边的牧随才会忽然变得那么难过。 孟如寄那时不知,此时知晓后,她只恨自己没有将牧随的手握得更紧一些。 “人族有了自己的神明……”女神哀伤道,“我们节节落败,人神提出和谈,我们应了,但修仙者却趁机偷袭了神域……我们走不了了。但你还可以走。” 女神说着,不管牧随的怔愣,她几乎是拖拽着他,拉着他向前。 “你尚未完全成长,此前你的神格也曾受损,我们可集最后的神力,将你神格剥去,我们会送你去下界,而后我们将葬于天火之中,不会有任何人知晓你的下落,从此,世间再无天神。” 她每说一句,牧随的面色便似白上一分。 直到她将他拉到了蕴神台上。 神台已然破败,不比往日神圣,四周的云阶也被从下界攻击来的火染上了尘埃。 诸神如牧随诞生那日般,立在各自的云阶上,只是人数已经稀少凋零,每位天神身上也都染了尘埃,火光染红天空,似末日的晚霞。 “星燧。”女神一把将牧随推到在蕴神台上,她含着泪,又坚定的告诉他,“你活下去。” 当牧随落在蕴神台上的那一刻,众神吟诵咒语,霎时间,蕴神台上光芒升腾,如藤蔓将牧随四肢绑缚,他伸出手,想去拉住带他来的女神。 但女神只飞到了自己的云阶上,回首将他看着,也吟诵起了咒语。她眼中一直带着泪光。 光芒拽住了牧随的四肢,让他躺在蕴神台上,不可挣扎分毫。 剥去神格,本是对天神最大的惩罚。 但此时却成了救一位天神的最后办法。 随着吟诵咒语的声音渐大,空中云气凝结出了一根根冰针。 冰针刺入牧随的皮肉,剧烈的痛苦瞬间传递到身体里的每一根神经中。 孟如寄此时此刻切实的感同身受着他的痛苦与挣扎。 冰针破开皮肤刺入肌肉,抵达骨骼,然后在骨骼上行走,刮下盘缚在他骨髓上的金丝,这好似要将他活生生剖开的刑法刮开了他身体的每一寸皮肉。 有的针还从他的指甲下的缝隙里穿入,刮走他指尖骨髓上缠绕的金丝。 鲜血在蕴神台上流淌,所有的神明眼中似都有泪光。 但他们口中的咒语却并没有停止。 来自蕴神台的金丝被一寸寸剔去,孟如寄感觉到牧随的视线不再清明,远处的飞鹤她再看不见,世间的韵律也再听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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