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人曾像你这般,被桃林瘴气迷了心智,一步步走进迷雾重重的十里桃源,变为花肥。” 拟凤道君将桃枝挪远了些:“世人皆知十里桃源主人的桃枝能蒙蔽天机替人续命,无数人贪婪觊觎,可为什么流落在外的桃枝寥寥无几?” 元婴修士一怔:“难道……” “没错。”拟凤道君压低声音,“桃枝的消息是十里桃源主人亲自放出去的。他言院中桃树众多,一人浇灌累得慌,若他人愿以身饲之,也可让他偷得浮生半日闲。” 春天种下一株桃树,来年收获满地死尸。 腐烂的花瓣和堆积的枯枝下,是更柔软更黑暗的恶意。 “只以神识触碰还有得救。”拟凤道君叮嘱道,“若你徒手碰之,只能在生命最后的尽头,祈祷自己来世别转生成肥料了。” 为首元婴牢牢记住了这个教训。 是以他厉声喝斥不知死活的两位同伴,只与宿回云和伽野缠斗,五人不约而同拉扯战局远离令梨。 令梨孤独寂寞冷,无趣地低头摆弄花瓣。 她的指尖拨过花瓣软软的前端,又顺着轨迹拨回去,花蕊间的金粉簌簌抖落,仿佛在控诉捧花使者的肆意摆弄。 令梨嗅了嗅指尖染上的桃香,抬头看了眼排挤她的战场。 宿回云和伽野的配合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没有配合。 他们大概是天生气场不合,彼此看对方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能捏着鼻子合作全靠令梨牵线拉桥。 剑修多独狼,宿回云的剑光不分彼此很正常,伽野明明不是剑修,也没有丁点儿团队意识。 他缠绕在小臂上的骨链吞吐暗色的雾气,一呼一吸间仿佛藏匿着一双金色的兽瞳,居高临下地俯视眼前的一切。 伽野的所作所为如果由外人评价,只能说残忍。 他天生有玩弄猎物的恶劣品格,面对敌人的时候几乎看不到丝毫人性,只有兽类劣根性的残酷与暴虐。 和伽野缠斗的元婴眼中已有退却之意,他被疯狂震慑,被暴戾恐吓,握着法器的手因无解的疼痛抽搐痉挛。 少年金色的眼眸笑意渐深,血色在他漂亮的兽瞳中漫天遍野。 他脸上有说不出的满意,像只咬得猎物血肉模糊却视之为玩乐的猫。 很难想象,这人曾乖乖趴在桌上任由少女冰凉的手指捏住猫耳尖尖的绒毛揉动,长长的尾巴因不习惯而左摇右摆,最后软趴趴地缠住女孩子的脚踝。 飞溅的血液染红了林间枯枝。 伽野餍足地舔了舔指甲上滴答的血肉。 元婴连血肉里都满含灵气,是以有妖族热衷于狩猎人修,剥皮抽骨后生吞下肚。 伽野对过度野蛮原始的进食兴趣缺缺,但掠食者的血脉始终存在于他身上,偶尔尝一星半点,也别具趣味。 “别走啊。”伽野看向和他拉开距离的元婴修士,语气颇为不解,“来截杀我不是你自己的决定吗,跑什么?” “决定三打一的时候不心虚,如今怎么一副怕极的样子?”他绕了绕小臂上的骨链,极不赞同地说,“拟凤道君没教过你们吗?做事要有始有终。” 又是一道撕裂的伤口,元婴修士闷哼一声,朝同伴的方向飞速退去。 他来之前不是这样听说的! 拟凤道君说得清清楚楚,宿回云和风云会魁首都是他们一伙的人,五打一的局面稳稳妥妥。 即使两人袖手旁观,三个元婴围攻一个元婴,胜算还是有的。 “少主莫约是元婴中后期修为。”拟凤道君推测道,“然,他血脉内龙血之精纯,是妖族近万年来的特例,他父皇都要叹一声不如,龙血压制下本座亦要低头。” “幸好,那位大人下在少主体内的秘药药性未解,他有七成可能至今仍处于幼年期,弱小到凡间顽童可将之单手摔死。” “有两成可能,少主能维持短时间的人形,只要你们三人与之缠斗,不多时便能逮住一只幼猫。” “只有一成微乎其微的可能性,少主得人相助,那人不知用什么办法让他几乎恢复原状——呵呵,以本座之见,这种可能怕不是发生在少主梦中?” 元婴修士一向崇拜自家上司老谋深算,视拟凤道君为计谋的代名词,智比诸葛。 他现在回想起上司一切尽在掌握中的自信表情,很想以下犯上给上司一巴掌!打得他旋转跳跃与太阳肩并肩。 乌鸦嘴!说什么来什么!如果说宿回云是猴子搬来的救兵,你就是专打自己人的内鬼预言家! 能不能闭上你那张抹了蜜的老嘴!还嫌坑打工人坑得不够狠吗? 元婴修士的内心在咆哮,可惜晚了,该得罪的人他已经得罪完了,战况再不给他挽回的余地,三打二的优势局面步步败退,变为死亡二选一。 请问你是选择被剑光切成一段一段,还是被指甲撕成一条一条呢? 选前者可在走马灯时免费观看一场剑法,选后者可以在阴间和人炫耀“我是被猫打死的,羡慕吗你?” 令梨建议他们全都要,死都要死了,对自己好一点。 拟凤道君派来的三位元婴,为首的是元婴中期修士,另外两位虽说晋级时间比宿回云早,但修为和他相差无几。 对上元婴后期的伽野和热衷于越阶杀人的剑修,没有胜算。 只能说可惜了,倘若伽野没有遇见令梨,纵使他能从星天城逃到金鳞城,又侥幸躲过第二场比试的捉贼,甚至幸运到恢复元婴期的实力,拟凤道君派来的三位元婴依然可以将他截杀于荒野。 伽野是最清楚这一点的人。 他看也不看三具倒地的死尸和收拾惨剧的宿回云,用力甩掉指尖的鲜血,露出开心的笑容走向令梨。 “阿梨!”他唤道,“没让你久等吧?站在旁边是不是很无聊,我变出尾巴来给你玩好不……” 最后一个好字定在喉舌间,掐灭在伽野口中。 他立在原地,身体如坠冰窖,从头到脚一点点变得冰冷彻骨。 阴暗的笑声从令梨身后传来,一位身材干瘦,穿黑金暗纹衣衫的男子单手掐住少女的脖颈,缩紧的金瞳盯住伽野。 明明是猫的眼睛,却像鬣狗,像毒蛇。 “好侄儿。”男子阴毒笑道,“我真没想到,你的援助者竟是本届风云会的魁首。” “亏我还看中这个小丫头,让拟凤道君那个蠢货资助他。” 伽野的族叔掀开令梨斗篷的兜帽,少女如瀑的长发倾泄而出,容貌暴露在阳光下。 “模样真不错,少主好品味。” 男子阴阳怪气地说:“变成猫的那些日子滋味如何?有美人相伴,想必你过得很是滋润,伤我的心。” “是啊,我过得不错。”伽野一点点松弛僵冷的身体,不带惧意地说,“阿梨可喜欢我了,我还想着回去禀告父皇,让他撕毁龙鳞的婚约,成全他可怜的儿子呢。” 男子目光微动,他的手看似掐在令梨脖颈上,实则离她有些距离,只靠化神期的修为制住了令梨的要害。 猫科谨慎多疑是天性,男子虽龙血稀薄,好歹也算狻猊中的一支,他不忌惮令梨,却忌惮她手里十里桃源主人的桃枝。 若是这丫头想一命换一命,直接用手抓住桃枝,瘴气侵入她的身体时也会随着他掐住她脖颈的手危及到他,这可不行。 “少主这么说,我是抓了个好人质。”男子阴毒之气更甚,“不管怎么说,你我终究叔侄一场,等我抽干你的血,就把小美人送下去陪你,可好?” 听见抽干血几个字,伽野了然地笑了。 “我当族叔一路苦苦相逼为了什么,不过为了我身上些许龙血。” 伽野笑意不及眼底地讽刺道:“嫉妒多少年了?别是从我出生起就开始自卑了,何苦。” 他的话戳中男子心中最痛的点,男子嘴唇蠕动无声地咒骂了几句,又转为不阴不阳的表情:“侄儿何必逞口舌之快。方才一战你消耗了不少,不如趁这机会多喘几口气,等会儿放血也少些痛楚。” “你早就来了。”伽野说,“眼睁睁看着为你办事的人去死。” “是。”伽野的族叔坦然道,“我贵为化神道君,虽不该把你们两个元婴小辈看在眼里,但无奈两位身份不凡,害我不得不畏手畏脚。” 龙血稀薄是他一生之痛,血脉威压更是他不愿回想的敏感之事,他要等到伽野被消耗得差不多了,再来摘取胜利果实。 另一位也是麻烦,男子看了眼眸色冰冷的宿回云。 “妖族内乱,无需人族修士插足。”男子道,“我敬凌云剑宗三分,敬无心剑尊五分,若你愿与我相安无事,我决不为难。” “你手上那人,是我师妹。”宿回云冷漠道,“妖族如何我不关心,可你伤了我师妹。” 男子意外地看着他。 “为一己红颜拈酸吃醋的事我见过不少,同时发生在我族少主和凌云剑宗首席弟子身上,倒是稀奇。” 伽野的族叔脸色玩味,俯视地打量令梨:“让我瞧瞧……的确是个美人胚子,可与北域第一歌姬清欢仙子媲美。修为剑术也不差,若非一直遮掩着面容,风云会过后定然名声大涨,我的好皇兄要是能得这样一位儿媳,想必喜悦。” “对了,你是宿回云的师妹?”男子思索道,“原来也是凌云剑宗弟子,我本不想得罪正道第一宗的……” “有了。”他灵光一闪,笑眯眯地对令梨说,“我的好侄儿言语间颇喜爱姑娘,我怎么说也是他的长辈,合该为他提亲做媒。” “姑娘不若在此地委身与我们少主,再由我动手,送你们去阴间做一对苦命鸳鸯,团团圆圆和和美美,岂不正好?” “住嘴!”伽野厉声道,冰冷的金眸缩成一竖满含杀意的光,“要龙血我割给你就是,要龙筋我抽给你便罢,随你敲骨吮髓剥皮抽筋,挣扎一下我自灭神魂,此事与她何干?” “放凌云剑宗两个人走。”伽野摘下手臂上缠绕的骨链,“我可以把我的本命法宝交给你销毁。你知道的,只要没了它,父皇再不可能查出杀我的真凶。” 男子有些心动。 他一路谋算,借助多方力量,拖到最后才亲自出手,正是忌惮伽野的父亲、现任的妖皇日后查出真凶为子报仇。 千方百计才谋夺龙血,他可不想死得如此窝囊。若能瞒天过海,在他皇兄为丧子悲痛欲绝之时主动请缨查出凶手,也可借机排除异己,壮大自身势力。 伽野的本命法宝与他密不可分,除非伽野主动放弃,否则即使他死了,妖皇亦能寻回这条骨链,得知杀子元凶。 男子心动,却依然警惕,他调笑似的微微俯身对令梨说:“听见了吗,姑娘,我们少主对你的一片真心。” “你说我该不该答应他?对姑娘而言和师兄远走高飞自是喜事,只是不知日后午夜梦回之际,你是否会怀念曾为你而死的少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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