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兜转转,人生像个轮回。”令梨笑着摇摇头,她掏出几文钱买了根糖葫芦,弯腰放在院墙外一片长势极好的苔藓上。 “虽然格外冤种,但我的人生还是挺甜的,对吧?”她低声问曾睡在襁褓中的婴儿。 风吹过小镇,院墙内的桃花吹散了花瓣,粉色的一瓣飘在蜜色的糖衣上。 令梨笑起来,她直起身,走入桃花漫天的十里桃源。 遮天蔽日的桃树下,生着一双桃花眼的青年睁开双眸,讶异地看向一路小跑过来的妹妹。 “我回来了!”令梨扑进令桃怀里,得意地炫耀地举起她满兜的碎骨,“看,我拿回来了。” “曾被残暴夺去的属于我的骨头,我亲手拿回来了。”令梨开开心心地说,“虽然碎了点渣了点,拿浆糊黏一黏就好,问题不大!” 她骄傲得尾巴直翘,令桃急急忙忙看向一兜碎得不成样的骨头——真的是婴儿的脊椎骨! 青年心中涌出千头万绪,百感交集,令桃无言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叹息道:“真是长大了……” 兄长已经帮不上忙了。 十里桃源是令桃隐居清修之地,令梨筑基离家,甚少在故居久留。 她抱着一堆碎骨头回来,令桃自然而然以为妹妹要在家里小住,正要以桃枝化人收拾屋子。 “不必劳烦兄长大人。”令梨连忙道,“我在南疆有处住了许久的府邸,有人在那儿等我凯旋。” “有人”两个字引起令桃高度警惕,他立刻收回妹妹长大了的发言:“谁?为什么要住在你的府邸,他没有自己的家吗?” “少主嫌他父皇唠叨,不肯回去。”令梨仔细收好她的碎骨,准备回去拉伽野干活,让他帮忙一起拼骨头,“府邸是我们两人一起选的,他为何住不得?” 令桃仔细品了品妹妹话中的偏向,冷笑起来。 千日防贼,竟还是被妖皇家的猫崽子偷了家! 他和猫科动物不共戴天! 令桃冷着脸送令梨离开,决定出关后立刻出门,杀上妖皇宫找妖皇算账。 那只猫崽子不带上整个妖族作嫁妆,休想嫁进他令家的门! 南疆,伽野摸了摸后背:奇怪,怎么突然感到了一阵寒意? 今日南疆晴空万里无云,是极适合晒太阳的天气,伽野攀上屋檐寻了个暖烘烘的位置躺下,漫无目的地数天边飞过的鸟雀。 凌云剑宗远在东海,消息一时半会儿传不到南疆,他不想被谣传和猜测搅得心神不宁,索性断网无所事事地等待。 数鸟雀很有意思,远远看着麻雀和老鹰都是一粒黑点,渐渐近了才看得见模样,偶有御剑而过的剑修,也如一粒黄豆大小的黑点。 “今日御剑飞往南疆的剑修似乎比往日多了些……”伽野喃喃自语,他又瞧见了一粒黑点。 黑点越来越近,风声呼啸而过,一人自高空跃下剑来,稳稳落在伽野身侧。 她席地而坐,一点儿不讲究地摊在屋檐上,脑袋往伽野肩上一靠,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累死了——”令梨尾音拖得长长的,她掩嘴打了个呵欠,“还浑身是血,得去沐浴。” 说着要沐浴,她人却没动,双手双脚扒在伽野身上,又喊了句累。 伽野肩上沉沉的,浓郁的血腥味盈满他的呼吸,伴随梨花轻浅的香气。 “阿梨?”他轻声唤道。 令梨搭在伽野肩上的手捏了下他的耳垂,留下一小道血痕。 “你身上怎么这么多血?”伽野终于反应过来,意识到令梨回来了,活着回来了。 他呼吸急促,想抱她又怕碰着伤口,僵硬得像块会呼吸的石头。 “想知道啊?”令梨没骨头似的说,“抱我去沐浴,洗一洗就知道血是谁的了。” 她语带笑意,有股说不出的得意,显然是在战斗里占尽了上风。 真了不起。伽野把令梨打横抱起,一边跳下屋檐,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倦怠的少女。 她真是了不起。 耀眼得像高悬于天空的太阳,又如丝丝缕缕缠绕在人身上的月光,千般万般情绪皆因她而起,叫人移不开眼,更移不开心。 渐渐冒出的喜悦如泉水滋润心田般淹没了伽野,他收紧手臂的力道,引来少女迷迷糊糊一声嗯? “阿梨。”伽野低头去蹭她的鼻尖,“你还记不记得,不,你必须记得,我们说好的,等你顺利回来,就把‘有点’变成‘多点’。” 令梨因倦怠而迟钝的脑子转了转,顿时失笑道:“这么着急吗?我可刚刚胜利回来,身上的血都没洗掉。” “我帮你洗。”伽野立刻道,“全都交给我,只要你一句话,就一句话。” “好吧。”令梨作思索状,“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我有点喜欢你。” “我喜欢你。”她勾住伽野的脖子,仰头碰了碰他的嘴唇。 “比有点还要多点的喜欢你。”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完结啦!我们小梨事业爱情双丰收! 骨头会拼好的!拼骨头在番外,现在气氛太好不适合讨论拼骨头的阴间话题(擦汗) 番外还是明天18点更~
第190章 修仙第一百九十天 ◎番外◎ 令梨团购价买的浆糊到了, 连带羊奶牛奶生骨粉等一系列不择手段的补钙用品一起发货到府邸,她签了长长的收货单。 伽野在旁边出力气帮着搬货,他看着随浆糊发货的赠品黑芝麻糊, 欲言又止。 “怎么了?”令梨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若有所思, “黑芝麻糊的黏性似乎也不错……” 伽野立刻决定这一周的夜宵都换成黑芝麻糊, 一定要在令梨丧心病狂用芝麻糊黏骨头之前把它吃完。 今日南疆风清云朗, 是个做手工活的好时间。 令梨准备好了针线和浆糊, 选了个晒太阳的位置席地而坐, 开始拼骨。 其实是很诡异的一件事,天下有几个人能体验自己把自己的骨头一块块拼回去的高难手工? 只有令梨,唯有令梨, 她的人生实在多姿多彩过了头,哪怕是一直注视着她的伽野都时常感到神奇和不可思议。 比如现在,女孩子挑挑拣拣翻出两块骨头, 像拼拼图一样边缘对齐, 一本正经地瞧了好一会儿。 她面上带着苦恼, 似乎在质问自己的骨头为什么那么不懂事,不能像碎布头一样随便缝两针就又是一块极具艺术性的好布料? 唉, 令梨叹了口气, 自己身上长出来的骨头,除了原谅它又能怎么办呢? 小可怜, 这么短这么脆弱的一根脊椎骨, 仿佛年少被人拐卖好不容易找回家的小孩, 和家里人既亲又疏。 令梨思维发散地想了想, 假如进一步拟人化, 天生剑骨和琼玉梨枝岂不是真假千金的关系? 越想越狗血, 她一阵唏嘘,手下动作不停,很快拼出个大概形状。 令梨沉浸式拼骨,双手都被占用,伽野原本老老实实坐在旁边陪她,奈何大猫多动的本能占据上风,他好一会儿得不到令梨的关注,心下不安分起来。 呼吸的热气扑在令梨耳垂后,黏黏糊糊的撒娇猫猫蹭过来,沉甸甸的脑袋搁在她肩头,腰上多了一双手。 “不帮忙就算了,还过来捣乱?”令梨头也不回。 伽野含糊了两句,目光落在少女耳根后。 昨夜留下的艳色红痕颜色变浅了不少,印上的咬痕只余浅浅一圈。 修士的身体就是这点不好,留个痕迹千难万难,很欺负兽类的天性。 明明都咬着后颈把人叼进窝里了,留下的气味总维持不了多久,非得时时刻刻不错眼地困在眼皮底下看着才有点点安心。 不需要项圈,伽野的跟随技能被磨练到了满点。 喜欢剑修可真苦,一分神人就不见了,时不时还要跟剑争风吃醋,都不敢问你爱剑还是爱我。 伽野脑袋埋进令梨颈窝,嗅着梨花香,忍不住想起父皇千里迢迢寄来的信。 信中他爹先是老怀欣慰,大为赞叹,欣喜若狂独子终于要快把自己嫁出去了,再笔锋一转,写起近日妖皇宫的鸡飞狗跳。 “儿啊。”妖皇在信中写道,“若不是你老父我结实抗打,如今的妖皇宫已经是桃花妖的天下了。” 令桃是个多好的兄长,就是个多难攀亲的亲家,百分百手握恶毒婆婆剧本,刁难新嫁娘的手段一套一套的。 伽野的老父亲已经快受不了了,可怜他们狻猊一族鼻子本来就灵,花妖正好克制嗅觉,妖皇花粉过敏过得整只妖都不好了,很需要好大儿回来救命。 伽野阅览亲爹字字血泪的书信,十分动容地决定:打死他都不回! “父皇,风水轮流转,天道好轮回。”伽野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地写信,“昔日父皇不顾我个人意愿,强行将我的婚事作为寻回龙鳞的悬赏许配出去。昔年的因今日的果,父皇,你要担起责任啊。” 妖皇回信速度更快,斗大的字写尽老父亲的愤怒:“放屁!你有胆子说你不想包办婚姻?!” 封建婚约受益者伽野脸不红心不跳:“即使没有龙鳞一事,我与阿梨也是命中注定的佳偶,能嫁出去全凭我自己的本事。” 他绝口不提自己仗着婚约和失去清白在道德上占据高地的狡猾行为:凭本事夺来的优势,怎么用不得? 来自妖皇宫的信件一封比一封厚,老父亲被令桃折腾得不轻,伽野不敢给令梨看信,怕破坏她心中完美无缺的兄长形象。 他烧信也烧得偷偷摸摸,等每晚令梨困得撑不住睡了,伽野动作很轻地从她脖颈下抽出手臂,拉起锦被把人团了又团,只露出少女红扑扑的脸颊。 他低头咬了咬令梨软绵的脸颊,翻身下床,把老父亲写满牢骚和扯头花的信抵在烛火边,信纸卷起焦糊的边缘。 一封信很快烧完,伽野吹飞黑色的余烬,床上被裹成毛毛虫的令梨不满地翻了个身,嘀嘀咕咕地在梦里骂他。 “又在梦里讲我坏话?”伽野掐灭烛火,捞起滚到墙边的被子卷困在怀里,附耳去听。 府邸只住了他们两个人,唯有晚间风声、竹叶萧瑟声、知了蝉鸣声时隐时现,伽野凑近令梨的额头,小声问她:“不回去了,我们就这样私奔好不好?” 他每晚都问一遍,睡着的令梨哼哼两声,伽野当她答应了。 剑修本就过着说走就走的日子,令梨在南疆府邸留了好些时候,全是因为拼骨的材料没到。 她今日必要一鼓作气拼完这根小骨头! 把她圈在怀里的大猫呼吸均匀,令梨知道伽野睡着了。 他这些日子每晚做贼似地爬起来烧信写信,令梨用神识瞥了眼,全是妖皇写来的牢骚话,夹杂着大量对兄长大人的抱怨和花粉过敏的痛苦。 这一幕宛如新婚妻子和老母亲写信商讨如何应付恶毒婆婆的刁难,令梨就是那个在中间和稀泥的糊涂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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