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刺史连忙摆着袖子,不断地安抚道:“放心,你们都放心,本官记着你们的事。这就安排,肯定安排!” 他又换了恳求的语调:“父老乡亲们就先回吧,这样堵在府衙门口,本官反倒没法办公了,都请回吧!” “卢刺史!” “卢刺史!” 灾民们还想再求,特别是其中有个抱着婴孩的,此刻见孩子已是连哭的力气都没有,最是心急,冲到最前排,跪在地上求卢刺史现在就能拿出口粮,先救救婴孩。 却被卢刺史那个凶神恶煞的属官,给从地上拽起来,推回了人群里。 属官不客气地吼道:“卢大人已经答应你们了,还闹什么?是要造反吗?赶紧都回去等着,别耽误卢大人今日的公事!” 推推搡搡的场面,冰冷的叱喝和焦急的哭声,一切都被宛芍看着听着。 她就知道,这刺史府上下都是糊弄事的,根本没把灾民的性命当回事。 原书在描述背景时,对这批灾民带了寥寥几笔。 写的是,灾民们在杭城选美大赛第二轮的时候,来到杭城,而在选美大赛结束的那两日,朝廷的赈灾钦差来到杭城。 这中间的二十多天,灾民们的情况,作者只字未提。 只是如今看卢刺史这做派,想来这二十天,灾民们是没人管的。 这么的话,他们中怕是大部分人,都活不到赈灾钦差来。 想到这里,宛芍只觉得齿冷,胸臆间更涌上一丝沉重的心疼。 这二十天里,她要想办法保住灾民们。先前那些流民,她都已经帮助他们解决了生计;这些灾民,她也一定能帮好他们的! *** 宛芍稍做了一番计划,便付诸行动。 她想法子将灾民们聚在一起,同他们说出自己的计划。 她要教他们一门手艺,让他们这段时间能养活自己。 起先,大部分灾民是不信的。 这样一个倾尽天下的美人,在他们的认识里,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怎么可能教他们手艺呢? 就算她说,她是修行之人,可她年纪轻轻的…… 主要是,灾民们在看见宛芍时就觉得,她是云间的皎月,他们是足下的尘泥。比起她能不能帮得了他们,大家更怀疑的是,她真能真心帮他们这些下等人吗? 好在还有一部分灾民,就是曾在选美大赛现场被宛芍和司巧救下的那些,他们努力说服其他的灾民,要相信宛芍。 再加上先前受了宛芍恩惠的流民,比如阿胜母子,也在了解到宛芍这边的动向后,主动过来帮助宛芍说话,告诉所有人要相信她。 这样,灾民们终于敞开心扉,愿意听宛芍的安排。 一如上次,灾民中身强力壮的男人,宛芍不必管。她主要帮扶的是老弱妇孺。 宛芍教授他们药理。 她打算安排老人和孩子去杭城郊外采药,或是去杭城的医馆药铺做活;而妇女则去那些大户人家,给里头的女眷诊治开药。 女医素来稀缺,多少富户家的女眷,羞于问诊于男医,是以这些习得药理的妇女,会非常受她们的欢迎。
第18章 芍药仙子(18) 这日晚,又是忙碌过后,有些腰酸背痛的一晚。 宛芍倚在客栈的软榻上,手里持着玉牌,将这些天自己做的事,全都讲给温倾时。 “抱歉,温公子,这些天太忙了,现在才腾出时间,能把我这边的所有事都跟您说……” 的确,这七八天,宛芍晚上也在忙,同温倾时便只是睡前稍稍聊一聊,没说太多。 眼下她喝着杭城的名酒“秋露白”,听着玉牌里,温倾时磁性悦耳的笑声:“不妨事,倒是你,不想颇为辛苦。” “虽说辛苦,但我觉得是值得的。”宛芍由衷地说出心里的感受,“能帮到人,能看到他们发自内心的淳朴笑容,我觉得心里很舒服。我也更坚定对花神大人真正用意的理解了。” 温倾时问:“嘉月的真正用意?”笑声如撩拨人心的弦,他道:“再过两天,就是选美大赛的第三轮了,你真的要退出?” 宛芍道:“嗯,我现在肯定,那不是花神大人评判神侍之美的参考,反倒是,对现在的我来说,比起这个选美大赛,我更在意的是,我已经两次在赛场里感受到一种若有似无的妖气了,也不知道是何方神圣,我觉得极其不怀好意,像是躲在暗处欣赏我们这些仙子的竞争。” “这样么……”温倾时意味深长地喃喃。 “这个选美大赛,只是有钱人的娱乐游戏。我也不需要他们的认可,哪怕评委们都是真才实学的。”宛芍说到这里,不觉加重了语气,像是立誓般说,“就算拿不到‘杭城第一美人’的头衔又如何呢?那也只是个空洞的头衔。公道自在人心,我要帮助杭城受难的人,成为广大百姓心目中最美的那个。” 玉牌对面忽然就没了声音。 只余窗外传来的稀疏人声,和手里的酒杯无意撞击到贝齿的清脆声音。 宛芍不由问:“温公子,怎么了?” 他默了须臾,终于又传来他的声音,语句中的笑意却变得更加温柔,比杭城暮春的碧水还温柔,流淌到宛芍的耳边。 “没什么,挺有志气的,听得我都想代表嘉月给你点奖励了。” 宛芍一怔,复又柔声道:“温公子您奖励就奖励,怎么还代表花神大人。也说不好在她看来,我的表现和想法完全不是她期待的神侍,没准我思路错了。” “呵,我说能代表她,便能代表她。”温倾时的腔调再度愉悦起来,“说吧,你想要什么奖励?宛芍美人?” “我……”宛芍有点不敢相信,“您是认真的?” “我是那样不认真的人吗?” 宛芍再问:“我真的可以提要求?” 温倾时笑道:“当然了,同这样美的美人说话,我怎忍心欺骗于她呢?” “我……”那她还真要想一想要什么了,主要是没料到,温倾时不是随口一说,还真要给她发奖励。 蓦地福至心灵:“温公子,您似是比我更懂酒,那您有没有见过《酒谱》?” “就是,酒神大人从人皇那里请来的,汇集千年酒文化之大成的那本《酒谱》真迹,您见过吗?”她问得有两分期待。 而温倾时的回答,让这两分期待顿时化作十分:“见过,你想让我把《酒谱》奖励给你?” 宛芍当然求之不得!但那可是酒神大人的东西,酒神大人也是费了不少功夫,才从人皇手里得到这本真迹。她一个小小仙子,哪有那么大口气,敢抢正神的珍藏? “温公子,我是想请您,能否拓印一份《酒谱》奖励我。” “有何不能?”他应得相当爽快,“我会去找酒神景阮,抄一份《酒谱》送你的。” 宛芍顿时欣喜若狂,险些叫出来。好在她不是不稳重的人,她压抑着澎湃的激动:“温公子,太谢谢您了,也辛苦您。” “怎么会辛苦呢?”温倾时愉悦的笑声酥到人心坎去,“能为宛芍美人誊抄她向往的真迹,是在下的荣幸。” “毕竟,你我可算是,知音啊。” 宛芍一怔,心间像是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如同琉璃片轻轻碎开那样,发出清脆的一点响声,近乎于无,却又像是绕梁的音符,在浅浅回荡。 知音…… 不觉在心中默念这个词,唇角亦不禁稍稍地牵起。 是啊,的确是知音呢。 *** 涌入杭城的灾民与日俱增。 宛芍每天都在教授灾民们技艺。 灾民人数多了,自然不能都做一种分工,那样容易造成供大于求的局面。 当然这难不倒宛芍。 在世千年,虽说最近两百年都在上界,但她在人间摸爬滚打八百年,除了修炼外,也学会了许多技术手艺。 宛芍根据杭城的情况,和灾民们自身的特点,教给他们相应的手艺。 大家逐渐都找到活计,至少生存问题得到解决了。 而这段时间里,卢刺史果然什么也没做。凡灾民找上门去,不是被他打太极,就是一招“拖字诀”。 卢刺史的属官们也丝毫不觉得长官这样贻误要事有什么不对,反倒不遗余力地驱赶灾民。 宛芍越发觉得,这刺史府有些难以理解。他们就不怕自己不作为这事被捅上去,朝廷怪罪下来吗? 若平日里也就罢,如今可是天灾之时,迟早会有赈灾的大臣从京城过来。到时候赈灾大臣一看,刺史府什么也没做,必会上奏回京,他们当真就一点不心虚? 这人间官场的事,左右不是他们上界该干涉的。是以宛芍所做的,便是让灾民们都能暂且安身立命,等着朝廷的赈灾大臣到来。 只是那卢刺史,点评杭城第一美人大赛倒是回回不缺席。 大赛的第三轮,比的是诗书礼仪。 宛芍和司巧特意去看了。 伊落以绝对的优势,获得第一。 当卢刺史宣布,伊落的诗书礼仪简直优秀的让人叹为观止时,伊落粉面生辉,笑靥如花,一双眼睛宛如纯真的小鹿那样,透露出一种楚楚可怜的激动感。 只是宛芍瞧着,伊落的表情有些勉强。 八成是跟暮江天闹矛盾了吧。 如今宛芍也看出来了,那两人本质上就是完全自私的,原书里他们顺风顺水,没遭遇一点外部的挑战,自然是神仙眷侣,可一旦事事不顺,他们不互相埋怨才是奇怪。 这样看来,原书里所谓的矢志不渝,也不过如此。 很快宛芍就验证了猜想,但她没想到,竟是从瑰儿处验证的。 当日夜里,宛芍刚与温倾时聊完,互道了晚安。闭上眼睛,睡意渐来,却还未完全入睡时,她听见了哭声。 痛彻心脾又使劲压抑着音量的幽咽声,是从屋顶上传来的,飘进半开的窗户。 宛芍当即睁开双眼,睡意霎时被敛去,一双眼如被冰雪洗就。 瑰儿的声音? 怀着诧异的心情,没多久后,宛芍就在距离客栈不远处的一座高楼屋顶,找到了瑰儿。 瑰儿在哭。 她坐在屋脊上,单薄的身体蜷缩成一团,抱着膝盖,头也埋在膝盖间,哭得不能自已。 宛芍沉默地望着她片刻,走过去,“瑰儿。” 沉浸在宣泄中的瑰儿,没想到会听见自己的名字,冷不丁的,她怔了一下,可那清丽温柔的声音,自己又是那么的熟悉。 从膝盖间抬起头,惊讶地看着来人的脸和那熟悉的声音在自己的脑海中重合在一起,瑰儿不禁动了动嘴唇:“宛芍……” 有那么一瞬间,她像是一只受惊而竖起毛发自我保护的猫那样,绷紧了脊背。但旋即,瑰儿的脊背又垮下来,用故作生硬却难掩苍凉的语调问:“你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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