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砂拗不过她,甜蜜和担忧在心中交融,毕竟还是笑了,目光又落在石壁上,道:“给这套剑法取个名字罢。” 晚晴道:“我早就想好了,就叫掬月剑法。等阿绣和桑重的孩子长大了,我便把这套天下第一的剑法传给他。” 次日早晨,小雨纤纤,阿绣浑身酸软,本来不想下床,一想晚晴约了温行云吃午饭,便躺不住,起来收拾妥当,走到晚晴房中,唠叨了一个多时辰才离开。 春晖楼的厢房是晚晴常年包下的,布置一番,已是巳牌时分。雨势愈发缠绵,窗外池荷跳珠,散了还聚,一窝窝的,好似水银,泻入清波。 晚晴欹窗而立,忽一抬眸,便看见了在等的人。他撑着一把青绸伞,紫竹柄上系着月白流苏,长衫也是月白色,浥尽轻尘。 经过一架蔷薇,他站住脚,伞向身后倾斜,露出苍白俊秀的脸,仿佛能看见她,隔着溟濛烟雨笑了。 晚晴在廊下迎接他,道:“温阁主,你一个人来的?” 温行云收了伞,唇角笑意未谢,嗯了一声,道:“钟姑娘不也是一个人么?” 晚晴直言道:“我不算一个人,我只是人家的一个分身,你已知道了,不是么?” 温行云道:“在我心里,你是完整的一个人,谁也不能取代。” 晚晴垂下眼,看着伞上的水一滴滴落在地上,笑了笑,转身进屋坐下。温行云放好伞,在她对面落座。桌上鲜异果品,山珍海错,馨香扑鼻。 饮了杯酒,晚晴道:“温阁主,梵宗派人来杀我阿兄的事十分隐秘,你是如何了若指掌的?” 温行云道:“其实我和他们是一伙的,透露消息给你,让你感激我,你是不是这样想的?” 晚晴别过眼,道:“我没有,你多心了。” 温行云哂笑道:“澹云阁与堕和罗素有生意往来,收买梵宗的亲信,打探令兄的事并不难。” “你为何要打探他的事?” “因为他找过我,我对你们的关系实在很好奇。” 晚晴一愣,旋即想到霍砂应该是知道戈雁山的事后,瞒着自己去找温行云算账了。女人都喜欢男人为自己打架,晚晴也不例外,高兴道:“他揍你了?你还手没有?” 温行云道:“是我理亏,怎么好还手?” 晚晴鼻腔里哼了一声,道:“还手你也打不过他。” 温行云不以为然,嘴上没有反驳,略饮数杯,从乾坤袋里拿出一只锦匣,放在桌上。 “这是五色菩提果,能使你脱离辛舞雩的控制,自由自在。” 晚晴眼中闪过惊喜,继而睇住锦匣,摩挲着酒盏上的花纹,想他究竟是要我自由自在,还是要代替辛舞雩控制我?这个人心思太深,一言一行都不能只看表面。 “晚晴。”温行云握住她的手,语声恳切:“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想你好好活着,不在我身边也无妨。你相信我,好不好?” 晚晴注视着他,良久道:“温阁主,你这个人时好时坏,城府深阻,难以揣测,危险又迷人。我想还是与你保持距离比较好,这五色菩提果,请你收回去罢,我怕我拿了,又忍不住接近你。” 温行云没再坚持,松开她的手,抚摸着锦匣,道:“晚晴,人的想法总是会变的,就像我对你。也许将来你对我的想法也会变,这五色菩提果我替你保管着,你随时可以来取。” “好。”晚晴拎起酒壶,斟满他面前的玛瑙杯。 温行云举杯欲饮,手微微一顿,不动声色地仰脖饮尽了。 吃了会儿菜,风声雨声更急,绣帘飘飞,晚晴起身关上窗牖,回到席间,见温行云脸色泛红,伸手一摸,惊讶道:“温阁主,你脸好烫!” 温行云额头浮满薄汗,按住她冰凉的柔荑,贴着脸纾解燥热,笑道:“我以为酒里是毒药,没想到是春药。你怕我不愿意么?” 晚晴不作声,以为她在酒里下毒,他也照饮不误,多么动听的情话呀。她若是个定力不足的小姑娘,这时便热泪盈眶了。 温行云将她拉入怀中,亲了亲香腮,呼吸愈发凌乱,热气喷洒在她耳畔,道:“我只有求之不得的份,怎么会不愿意。”顿了顿,又道:“晚晴,对不起。” 晚晴摇了摇头,手滑进他的衣衫里,猝然点住穴道,起身拿出一条白练,往他和椅背上紧紧缠了一道,道:“温阁主,你来之前我便在这间房里布下了法阵。四个时辰内,你休想出去,安心尝尝欲火焚身的滋味罢。”说着又缠了几道。 温行云动弹不得,惊愕无极,脸上红红白白,好不精彩。 晚晴咯咯笑起来,道:“你想用三元真火炼化我,我这也是礼尚往来。” 温行云深吸了口气,对她真是又爱又恨,沉声道:“晚晴,你会后悔的。” 晚晴轻佻地抬起他的下巴,道:“也许罢。” 念动咒语,法阵开启。她毫不留恋,带上门,扬长而去。 却说莱州府的秀才秦半山去年往真定府投奔亲戚,途中遇到阿绣,得了一百两银子,回到莱州府,时来运转,考中了举人。 这日吃过午饭,正在乡绅们送的大宅子里看书,仆人拿进来一封请帖。上面写的是清都派五长老桑重八月初五大婚,请他过去吃喜酒。 秦半山记得赐银仙姑说过,她丈夫正是清都派五长老桑重,心道:这位桑长老整日不着家也就罢了,怎么又大婚了?我与他非亲非故,他为何送请帖给我? 想了想,一定是赐银仙姑被丈夫抛弃,请我过去帮忙。他自觉当仁不让,恨不能插上翅膀,飞到仙姑面前,为她效犬马之劳。 到了八月初四早上,两个道童上门,用一顶软轿将秦半山抬到了清都派山门外。秦半山下轿跟着他们走到二门,便见一名红衣丽人迎面而来,翠鬟丹脸,娇眸如水,不是赐银仙姑又是哪个? 阿绣近前打量着他,比一年前胖了不少,气色也好了,笑吟吟道:“秦公子,还记得我么?” 秦半山连连点头,作揖道:“记得,记得,仙姑大恩,小可至死不敢有忘。” 阿绣道:“公子言重了,那时我借你的皮囊去找桑郎,他还不是我的丈夫,我骗了你。明日我和他才拜堂成亲呢。我想着你也算个媒人,便请你来吃喜酒了。” 秦半山恍然道:“原来如此,小可还以为桑长老停妻再娶妻,仙姑气不过,请小可来帮忙呢。” 阿绣乐不可支,笑得前仰后合,道:“你能帮什么忙?” 秦半山挠了挠头,笑道:“小可也不知道,但凭仙姑吩咐就是了。” 阿绣道:“你这人够义气,将来我若真被桑郎抛弃了,便找你帮忙。” 秦半山正色道:“仙姑与桑长老百年好合,断不会有那一日。” 阿绣笑道:“承你吉言。”驾云带着他飞至秋水峰,叫来雾葫儿,道:“我与桑郎今日不宜见面,你跟着他去拜见桑郎罢。桑郎会算命,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尽可问他。” 秦半山走到厅上,看见她口中的桑郎,道服自然襟绕雾,羽衣偏是袖飘风,果真是神仙一般的人物。 桑重与他这副皮囊重逢,一年前在无极县的经历涌上心头,竟恍如隔世,感慨不已。夜晚走出房门散步,鬼使神差地来到珠尘院。 闺门已闭,只有廊下数盏风灯亮着,虽是八月初,海棠依旧,拥红堆雪,留春在此与她长伴。 阿绣躺在床上,毫无睡意,一睁眼,看见窗上的人影徘徊,似乎踟蹰不决,她不动也不作声。 直等笃笃笃的敲窗声响起,她方才下床,趿着鞋走到窗边,低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桑重笑道:“你还没睡?” 阿绣也笑道:“睡不着,总觉得像一场梦。” 桑重道:“还记得你在这屋里问我,能否预测你的未来么?” 阿绣道:“记得,那是奴住在这里的第一晚,你说不能。” 桑重道:“其实后来,我为你我的姻缘占过一卦,如今想来,卦象是很准的。” 阿绣道:“什么卦象?” 火天大有,大车以载。有攸往,无咎。是满载而归的好卦。倘若卦象不好,他还会坚持么?阿绣没有问。任何假设都是虚幻,眼前的好才是真实。 桑重也没有告诉她,当日占了十一卦,前十卦都不好,他想的是占到好卦为止。正所谓人定胜天,这不就灵验了么!
第一百零四章 只为贪花酒弗辞 清都派历代掌门长老多是孤身,上一回办婚事还是四百年前,因此桑重大婚是师门难得的喜事,娶的又是谪仙义妹,有春城飞花,天界秘法作嫁妆,上上下下都不敢怠慢,办得十分隆重。 天泉山庄的庄主马铎,棋痴夏侯冰,戚慎修等人都收到了请帖。 日前,桑重和阿绣登门拜访马铎,归还经书,解释原委。马铎豁达大度,不仅不计前嫌,还向他们道喜。 东方荻一死,青帝城陷入混乱,铜雀堂众高手在清都派,蓬莱,蜀山等名门大派的围剿下,多数落网。袁弥被关押在清都派,桑重告诉夏侯冰,也算兑现了帮她找到袁弥的承诺。 夏侯冰来清都派探望袁弥,阿绣陪着她,道:“夏侯姑娘,你不必担心,袁弥虽然误入歧途,罪不至死,关个三五百年便出来了。” 夏侯冰微微一笑,道:“我不担心,他在里面反倒老实了,出来我才担心呢。” 阿绣点头道:“这男人呀,要想省心,最好关他一辈子。” 她说这话时,桑重正在青城山下的医馆里和戚慎修吃酒,戚慎修得到了其余六卷《隐芝大洞经》的手抄本,欢喜无限。 “桑长老,想不到你这样的人也会成亲。”戚慎修一边替他斟酒,一边唏嘘感叹:“这男人啊,成了亲便身不由己了。唐姑娘来头大,有手段,做了媳妇一定把你看得死死的。” 桑重遥望天边的浮云,道:“我也没想到,倘若不是发生这么多事,我与她也许走不到这一步。” 八月初五正日,清都派张灯结彩,宾客盈门,各大门派一是看在清都派的名望,二是借机笼络谪仙,纷纷送来贺礼。连空林寺,澹云阁也有贺礼,众人深感这夫妻俩面子之大,非比寻常。 黄伯宗为男方主婚,辛长风为女方主婚。笙箫细乐声中,十二名美貌花精伴着阿绣翩翩走来。 阿绣戴着九凤衔珠璎珞冠髻,大红绣补霞帔,起花金带百花官景湘裙,罩着金凤头鞋。并不像俗世的新娘子,见不得人似的,盖着密不透光的红盖头,她只蒙了层薄薄的红纱面幂,明眸露在外面,顾盼生辉。 无数艳羡嫉妒的目光落在桑重身上,桑重望着阿绣笑了,他一身大红吉服,丰神毓秀,站在阿绣身边,实在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拜过堂,送入洞房,桑重出来陪客,端着杯酒,走到谢彦华身边,笑道:“谢兄,内子那日在船上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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