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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牢慕宁一住就是十五天，这十五天里，皇帝没有下过命令要将公主放出去，大家也不敢轻举妄动。 他们摸不准这皇帝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皇帝这些天可没闲着，既然这件事被披露出来了，那他就必须查下去。 有人敢造反，如果不用雷霆手段震慑，那只会让时局越加动荡。 皇帝清楚这一点，直接下令彻查，与卫国公有牵扯的，不管是姻亲还是寒门子弟，甚至商铺老板，全都被抓起来砍头了，他们的血让宫人们用水在午门泼了三天三夜，都没有干净。 这一起大案，涉及的人口众多，造成的轰动自然巨大。 民间听到了这位国公的所作所为，更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他表面一副菩萨样子，实际上做的却是恶魔会做的事！ 那么多失踪的妇女，全被他拉到了那些勾栏院，有的还贩卖到了燕国。 他完全没把人当人！ 与这位衣冠禽兽相比，慕宁的名声好的不能再好了。 可这位公主未接到皇帝命令就私自杀官，这是律法不容的。 百姓们一边说慕宁有情可原，一边说国公罪该万死，话里话外都在为慕宁求情。 可他们没有感动皇帝，慕宁被关在天牢里足足一个月，才受到了皇帝的召见。 哪怕在天牢住着，慕宁却依旧气色极好，表情一派怡然。 皇帝瘦削了许多，亲人的背叛给他的打击巨大。 他看着这个民间长起来的女儿，只问了一句：“朕为什么关你，你想清楚了吗？” 慕宁笑眯眯点头：“我知道父皇是为我好，可，父皇不还是见我了？” 皇帝早就适应了慕宁混乱的称呼，此刻他没去计较这些细枝末节，只是用一种深沉到难以言喻的目光看着她。 “慕宁，朕已经提醒你数次了，给你这个官位，不是让你伸张正义，而是让你学会驭官。可你做了什么，你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活青天，你是觉得自己做的很好吗？” 皇帝的语气不重，失望话里话外都流露出来了。 他看着这个女儿，心情越加的复杂。 “我跟父皇从来走的都不是一条路，您看中的无非是民间不再起争端，可您没有看到在暗里流脓的肮脏吗？” 皇帝没说话，只问了她一句：“你为何不经朕的允许，就把那卫国公杀了？” 慕宁嘴角依旧是翘起的：“因为我知道，若是我把这件事摆在您的面前，您不一定会处死那个人。他是您的叔叔，从小将您养育长大，他做的事情，别人也在做，而我恰恰就抓了他。我不把事闹在明面上，您就可以为他遮掩几分，可他手上的鲜血实在是太多，他手底下死的无辜百姓数量太过庞大，我不能让这样的恶魔再在世间行走，只能先越过您，将他杀了，让您再也没有时间心软！” 慕宁一番话掷地有声，字字句句都敲在了皇帝的心上。 他不得不承认这女儿已经猜中了他的心理。 他作为皇帝，怎么可能对这些官员的背后行径丝毫不知呢？可是他还是忍了。 他忍了，可他的女儿没有忍，反而掀起了这一场血案。 他无法说女儿是错的，他只是用一种更平静的声音问道：“官员们杀光了，若是有外敌来袭，谁去迎战？” 皇帝已到暮年，自然看到了老牌世家和新贵族的矛盾，也看到了寒门难以出头的情况。 他想在为数不多的寿命里，采用细水长流的方式，缓慢改革，给予寒门子弟机会。 经过几代的改革，这国家的命途就顺了。 可他的女儿却急功近利，一开始就大开杀河，杀了一家，能杀完十家百家吗？ 帝王能做的是他们还服他时，适当装看不见。 这是君臣的相处方法。 这种诡异的平衡却让慕宁打破了。 一口气吃不成胖子，皇帝并不认同这个女儿的行事风格。 他的眼神里面的失望越加的浓重。 “如果您只说行兵打仗，那我自然能找到人选。那位被废的公子，不就是一个将星吗？只是您不愿意给他机会，您宁愿看着您的叔叔四处招兵买马充实自身，为后代造反做准备，也不希望让他重出江湖。父皇，我有时候挺想知道的，您是不是嫉妒他？” 皇帝看着这个出言不逊的女儿，脸色终于完全变了。 他为什么要嫉妒一个小子？他为的还不是不要重蹈前朝覆辙！ 女儿如此顶撞他，反而让皇帝下定了决心。 “朕对你很失望，朕一直以为你真能像当时求官那般，登上那个位置，可如今你贪功冒进，难当大用。” 顿了一下，皇帝微微闭了闭眼睛，再重新睁开，宣布了对慕宁的判决。 第146章 公主白月光（22） “你擅自杀人，杀的还是国公，他跟你是平级的，还是你的长辈。于理于法，朕都无法容你。朕明日就会昭告百官，废除你的官位，剥夺你的封号，把你流放到千里之外的边疆。那里天高任鸟飞，你想做个什么样的人，朕都不会管，你不需要朕的庇佑，朕也就不再拦着你。” 说完这段话，皇帝的脸上竟然露出了说不出来的苍老。 慕宁笑着谢恩，却还提出了一个要求：“女儿想带裴公子一起走。” 皇帝凝视着她：“你处处偏爱于他，处处为他说好话，莫不是你心悦于他？” “这天下如此多的儿郎，没一个能够比上他的，若是女儿真喜欢上他，也正常。不过这是女儿自己的事。只求父皇能给女儿恩典。” 皇帝再度疲惫闭上眼，他已经不打算再管这个女儿了，她想做什么，他都不会过问。 “你去问他吧，若是他乐意与你同去，那你们便一同去。” “多谢父皇。” 看着慕宁毫无芥蒂的神情，皇帝更是心中苦涩。 不过临走时，慕宁还插了慕明玉一刀。 “父皇只认为从小未曾教过我，才把我养成了这副脾气。但您从小教起来的明玉公主，她也不遑多让。您可以严刑拷打她的心腹，问问她前不久几位公子进宫陪她游玩，她是怎么跟那卫少言商量，说要让卫少言把我娶回去，让她肆意折磨，以泄她心头之恨的。” 不顾皇帝骤变的脸色，慕宁还补充了一句，“您亲自养出来的，才是个真正的蛇蝎之辈”。 第二日，皇帝就在朝堂上宣布了他对慕宁的“处决”。 如今大臣们对于慕宁的不满已经越来越深了。 他们都无法接受她越过皇帝私自斩杀朝廷命官的事，但谁也没料到，皇帝比他们还要心狠，竟然让公主恢复了百姓身份，还发配到了边疆。 那样的苦寒之地，公主那样的千金玉体，说不定撑不上两三年就走了。 他们仰头看着这位皇帝，更加认清了他的铁血，一时间他们心中忐忑不安，很多想法自然而然被压下去了。 这个判决，很快传到了百姓们的耳朵里。 他们有的怒，有的悲，有的叹息，但他们都清楚，这种判决虽说狠了点，但也符合礼法。 公主做的事真要说起来，确实大逆不道。 就在大家纷纷慨叹时，重新恢复百姓身份的慕宁，已经迈进了裴沅臻的宅子。 裴沅臻仿佛在那里等候多时，见到她进来，就喊了一声公主。 慕宁不在意地摆摆手：“现如今还要谈什么公主，你没看清我的处境吗，我如今是一个平民。” 裴沅臻容色清绝，表情恬淡：“您是皇上的女儿，天生具有公主身份，这身份是夺不走的。” “行行行，你爱喊什么喊什么，我今日前来，只想问你，我们的约定你还记得吗？” 裴沅臻的眼神里莫名闪过了一丝情绪，他还是点了头：“草民没有忘记。” “你别动不动自称草民，我现在也是个草民，能不能别这么客套了？我做的事，有没有达到你的预期？” 裴沅臻没回答她。 实际上，他都没想到这公主的胆子竟然大到敢把天捅破的程度。 卫国公那样的庞然大物，一般人都不敢对上。 她却不声不息地调查了三个月，找到了铁证，在皇帝还没有得知的情况下，将他一举击杀，断了他们所有的后路。 这样的心机，这样的手段，在皇帝的眼里是激进冒失，可裴沅臻恰恰需要的就是这样的人。 他只是静静的看着慕宁，没说别的话。 “你没有贬低我，那就说明你肯定了我的做法，既然你肯定了我的做法，你是不是应该跟我合作了？” 过了心里的那一道坎，看出了她敢破釜沉舟的勇气，裴沅臻也不扭捏。 他点点头：“公主都说到这个地步了，那裴某愿与公主合作。” 这次慕宁总算是笑了：“行啊，能交到你这个合作伙伴，我这段日子的辛苦没白费。我们合作的第一步，我来决定好不好？” 裴沅臻坦然点头：“公主想让我做什么？” “给我提供一个院子，我过不久就要流放边疆了，这些日子还没地方住呢。” 皇帝虽然给了她恩典，让她回来收拾东西，却并不代表着别人就敢留她。 皇后的宅子她住不了了，客栈又不会收留她，其他人她又不认识，她自然要物尽其用。 裴沅臻怔愣了一下，还是派了下人，去给她准备了一处好住处。 “能跟你挨着吗？如果晚上有什么事，我还能跟你聊一聊。白天实在不方便。” 裴沅臻看她如此认真，也就答应了。 原本他以为慕宁那样的人物，来到他这里，肯定会跟他以君子之礼相处。 可他万万没想到，才几天的功夫，他就忍不住破功了。 这位公主，仿佛天生能惹人生气。 住进了他的院子里，隔三差五她就要让他陪她，要么做甜品，甜到他喉咙发苦。要么吃什么叫做火锅的东西，让他一身衣服全都沾上了味道，再也穿不了了。 他的书房仿佛变成了她的游乐场，话本子堆了一堆。 短短几日，由于卫国公的案子对她生出几分敬意的裴沅臻，看她的表情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 而他们临行的前一天，慕宁又邀请他到小院里赏月。 晚上蚊虫叮咬十分厉害，她非要赏月，他只能陪着。 “别那么严肃嘛，今天恰是良辰美景，我们一起赏赏月，看看景，多好啊。明日你我启程，等到了边疆，你就不怀念这故地的月亮吗？” 慕宁的这番话并没有打动裴沅臻。 哪里都是他的家，哪里都不是他的家。 既然决定答应了陪她一起去边疆，裴沅臻就收拾好了东西，准备着明日启程。 哪里的月亮不是月亮。 “公主还是莫要喝太多酒，明日上路会头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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