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鹫月,夕鹭心中一紧,下意识地扭头看向四周,大雨中的深夜格外隐秘,她低声道:“具体怎么说?” 丫鬟凑近道:“鹫月受了很严重的伤,是姓潘的女人找到了她,现在生命已无大碍,但是......” 夕鹭皱眉示意她赶紧说。 “但是鹫月说,咱们派的后山有问题,她被一个很邪门的东西给攻击了。” “邪门的东西?”夕鹭慢慢停下了脚步,朝后山的方向看过去,远处的山体隐藏在雨幕之中,只有空气中折射出青绿色暗光,稍显得不同。 丫鬟又说:“姓潘的让你找机会打探一下主教在暗谋什么计划,她需要确定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 夕鹭冷哼道:“我现在自身都难保,主教早就对我起了疑心,若不是主母护着,恐怕早把我处理了,根本没法再实施任何行动,让她再想其它办法吧!” 丫鬟哽了一下,没再继续,直接低头说是。 顺着大路返回到了晚宴大厅里,地上的狼藉已经被收拾干净了,此时的堂厅内只留下朝婉歌一人,她坐在椅子上黯然伤神。 夕鹭默不作声地来到主母身后,没有打扰她的沉思,只是静静地陪着她。 “明姜怎么样了?” “小姐已经睡下了。” 朝婉歌点点头,而后便是深深的一声叹息,她看着空荡的大厅,好像是在跟夕鹭说话,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语。 她道:“佑镗年轻时是个沉稳宽厚的少年,但那时光明派最瞩目的新星是他的胞弟,明冷的叔叔明佐仁。小叔天赋异禀能力超众,小小年纪便进过天门成为修仙界第一,当时明家有意将祖规的长子继承制破改,想把光明派主教之位传给他。” 主母说的这些,夕鹭都了解,不过她既然说出来了,便不是在和自己商谈。 “相比弟弟的优秀,功力一直都处于瓶颈期的佑镗便显得些许平凡,虽然是明家长子,但并不受人重视,就连弟弟有时也会表现出不敬。但他心胸宽广,对此并无大异,他很呵护自己的弟弟,哪怕明家要他把主教位置让给佐仁,他也毫无怨言,这世上没有什么能影响他们的手足之情。” “主教宽厚,是成大事者。”夕鹭捧场道。 朝婉歌笑笑,紧缩的眉头并没有松懈,她感慨:“这么一个优秀的人,哪怕我嫁过来多年,都会为当时的他心动。可是也不知什么时候,他就开始变了........” 明佐仁并没有接受继承人的身份,他要脱离世俗纷扰,专心修炼飞升,大家都很支持他。同时明佑镗靠着朝婉歌的让贤,终于进入了天门,然后娶妻生子功成名就。俩人的转折点就是在这里颠倒,明佑镗成为主教节节高升,而明佐仁闭关修炼却毫无长进。 “佑镗的性格开始变得奇怪,等生下明姜后,他就完全成了另一个人。可能一直在身边的缘故,某些改变十分潜移默化,你未能发觉。但某天夜里,你从黑暗中惊醒,看着身边的人,便会十分的陌生,这根本不是我当初认识的佑镗......” “是人都会发生改变,何况主教要管理这么多事务,重压之下肯定会有所不同。”明佑镗性格巨变,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但夕鹭才不会中昏女的招,只敷衍不讨论,防止她倒打一耙。 朝婉歌摇头否认道:“不不不,这不是改变,如果要形容的话,佑镗好像是一颗从内开始往外烂的苹果,无声无息,等你发现问题时,他就已经全坏掉了。” 好比喻!夕鹭心里默默同意。 朝婉歌站起身子,拖着沉重的脚步向门外走去,她跟夕鹭道:“你不用跟着了,我要去祠堂看看他们爷俩,那里没有主教允许,不让女人随意进出。” 将伞递与主母,夕鹭目送着朝婉歌渐渐消失在黑暗里,雨没有停的趋势,冲刷着这个世界的遮掩。 夕鹭不知朝婉歌为何会说那些话,但改变的不止是明佑镗,她自己其实也完全换了个人。 在朝婉歌没嫁给明佑镗之前,她和现在的侄女朝羽茉一样,是个能力出众功力超强的女修,那时的她,心里还装得下江河湖海,思想也很开明通透。这样好的一个人,夕鹭此时想起来,都为之骄傲。 可惜了,在她正是盛开的年纪,却遇到了‘老实人’明佑镗,像被下了迷魂药般,朝婉歌迅速倒戈嫁入光明派。从此修为荒废,功力尽毁,就连思想都被同化,成了专心辅佐男人的家妻。她只觉得明佑镗烂掉了,殊不知自己早就发烂发臭,昏因家庭就是一个大粪坑,一旦进入了,不是变屎就是成蛆。 明家祠堂内,明冷终于见到了心心念念的师傅。 大厅里的光线昏暗,明佐仁盘坐在蒲团上,他的胳膊腿都完好无损,没有任何受伤的痕迹,整个人的面貌重新回到了两年前的丰神俊朗,炽阳木的作用果然不容小觑。 明冷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师傅能恢复正常,那自己的付出就没有白费,不管受多大的委屈和屈辱,至少是值得的。 明佑镗在他身后推了一把道:“去吧,去你师傅跟前磕个头。” 明冷听话地抬起脚,往大厅内走去,可他的脚刚碰到地板,闭目沉思的明佐仁就猛得睁开了赤红的双眼。 “她来过!她居然来过!”嘶哑的吼声回荡在耳边,明冷感觉脖子一紧,然后身体便被拖着移到了师傅跟前。 明佐仁抓着徒子的下颌,满脸的暴怒,他瞪着明冷斥问:“她在哪里?你身上怎么会有她的痕迹!?” “谁!——-我,我不知道——是谁......”明冷浑身僵硬,师傅给他的感觉完全是陌生的,虽然外貌还是原先的样子,但明冷却察觉到,这个人不可能是师傅! 赤红的眼珠简直要滴血,苍白的皮肤下面,血管却隐隐透漏着暗黑色,压迫感十分明显,明冷扳着他如铁般的手指,终于从明佐仁的手里逃脱出来。 “父亲,他不是......”明冷刚想转身往回跑了两步,黑青色的地板上就亮起了阵符。 门口的明佑镗和灵牌下的明佐仁齐齐施法,而处于两人中间的明冷立马被困在当场,白色的的光线交叉蔓延,将猎物团团围住。 “你们!你们到底在做什么!我可是你男儿啊父亲!”明冷惊慌失措地喊道。 可惜没人听他的控诉,两个兄弟此时全都红了眼睛,一举一动皆同步,地上的阵符在他们的布置下开始慢慢启动,白光四起,咒盘转动,位处中心的明冷完全被压制,整个身体都跟着悬在半空。 “上次的仪式被你中途打断,该施的法没有完成,这次你可要老实一点!”明佑镗转手结阵,嘴里随即念起了咒语。 一时间电闪雷鸣,风雨肆虐,明冷被万道白光击中,整个身子都笼罩在刺眼的光芒里。 奇怪的是,这次他没有像上次被夺走意识,脑海里好似触动了什么机关,金光大闪,像一口罩钟般牢牢包裹着他的意识力。 “守好你的脑子,时刻给我记住,这具身体里外都是我英媂的,要是敢让什么脏东西入侵进来,我把你给捏爆!” “英媂!”明冷回想起她的话,顿时明白她早就给自己设下了防护,于是立马专下心对抗入侵的力量。 而久侵不入兄弟俩也终于意识到不对劲,明佑镗气急败坏地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仙器——青铜戈。 青铜戈是十二仙器之首,为明佐仁进天门后带回来的胜利品。此仙器不同于其它仙器的功能新奇多样,它就只有破环一项用处,不管是哪方面的破环,它都能击破。 明佑镗边念咒语,边拿青铜戈朝明冷的方向猛击,白光瞬间带上了利刃,劈在明冷的意识防护罩上,猛烈的攻击刺激得明冷脑仁剧痛,他从半空摔倒在地板上,捂着脑袋撕心裂肺地嚎叫。 “啊!————父亲,师傅!——救我~救我~” 仙器的攻击会极大程度的损坏人的魂魄,哪怕有英媂的金光护体,都抵不住青铜戈的生砍,可面对男儿和徒子的痛苦,两位长辈丝毫不为所动,他们根本不在乎明冷的死活,他们要的是这具年轻有生命力的身体。 正当明冷危在旦夕之际,听到求救声的朝婉歌立马踹开祠堂的院门,闯了进来。 “明冷!!!”见男儿被折磨,朝婉歌心中暴怒,沉于丹田内的力量瞬间喷涌而出,她丢掉伞怒喊:“你们居然敢害他!” 许久未施展的招数打出来依然恐怖,朝婉歌为了男儿,第一次向丈夫发动了攻击,寒光携着哨声袭向明佑镗的脑袋。 正在施法的明佑镗根本来不及躲闪,直接一击破功,晕倒在地,而他对面的明佐仁也跟着歪倒了脑袋,没了声息。 朝婉歌赶紧将明冷从祠堂大厅里抱出来,被青铜戈攻击了意识力的明冷,此时浑身抽搐,七窍流血,完全是废掉的状态。 “明冷!明冷啊~你回答娘一声......”朝婉歌搂着男儿痛心不已,她早该想到的,她早该想到明佑镗会对男儿下手,自己居然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将明冷放在暴雨中,朝婉歌握紧拳头,走向了偌大而幽暗的祠堂。 她捡起遗落在地的青铜戈,朝着昏迷不醒的明佑镗大吼:“出来!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害我家男人这么久,还没够吗!” “出来!————” 朝婉歌举起青铜戈就向明佑镗的□□劈去,感受到攻击的明佑镗,身体突然喷出大片的黑雾,黑雾迅速弥散开来,将整个祠堂都包围住了。 耳边有悉悉簌簌的摩擦声,像千万只蚊虫在挥动翅膀,朝婉歌紧握青铜戈,警惕着四周翻涌的黑雾。 嘻嘻嘻嘻嘻嘻—————— 诡异的笑声在身后响起,朝婉歌连忙转身将青铜戈对准声源处。 层层雾浪里,一双赤红的眼睛猛得睁开,它慢慢靠近朝羽茉,用令人头皮发麻的摩擦声,拼凑出了语句。 “她来了~她来了~” 朝婉歌努力稳住自己跳动的心脏,用颤抖的声音说:“放过明冷!只要你放过明冷,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 黑雾嗡嗡作响,眼睛盯着朝婉歌道:“这是明家与吾立下的盟约,他也逃不过。” “换个人!明家子孙这么多,为什么偏偏要选他!” “我需要力量!我需要那个女人的力量!” “英媂?”朝婉歌一愣,整个人都木在了原地,她惊疑的问道:“既然是英媂,为什么非要迫害明冷,难道就不能用其它的方法来获取她的力量吗?” 四周爆发出咯咯咯咯地笑声,眼睛嘲讽地望着她道:“愚蠢的女人啊!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呢,为什么非要选明冷?难道你还不清楚?你忘了当初为什么会被自己的丈夫盯上吗?” 朝婉歌呼吸急促,她后退两步喃喃道:“佑镗自然是因为爱我,你休想挑拨我们妻夫间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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