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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玉芬坐在台阶上编竹筐，她今天下班早，厂里不用加班，就编一些竹筐补贴家用，原本低着头没说话呢，不曾想那媒婆嘴巴没个把门的，越说越离谱了，什么你们家没个男人，这放在村子里是要受欺负的，你又没个儿子的，只有个闺女，你们家是绝后了，以后进了土里都吃不上一口热乎香烛…… 蒋玉芬抬头冷冷道：“东边王家二儿子是个傻子，怎么傻子娶了我就能给我们祖坟冒个青烟啊？” “嘿，傻子怎么了，傻子身体好啊，一个人当两个人使唤……” “要嫁傻子，你怎么不拿自己姑娘嫁？” “我说你别……” 媒婆一生气，扭着腰就要走。 蒋玉芬的妈连忙把人拽回来，连连道不是：“这丫头脾气倔，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呀……” 说着，往媒婆手里塞了两鸡蛋。 媒婆犹豫了一下：“其实吧，以你家姑娘的容貌，干活麻利和工作……找个好人家不难，难就难在，你懂得，不过吧，有一个不是那么好的人家，她家也是孤儿寡母，儿子刚转业回来，家里穷了点……” “妈，我不想嫁人。” 蒋玉芬皱着眉：“我自己有手有脚有工作，只要吃苦肯干饿不死咱们娘俩的……” “你就去看一眼，看一眼啊。” 蒋妈妈一直觉得是自己拖累女儿了，眼泪簌簌直流：“算妈求你了行吗？” 蒋玉芬：“……” …… 蒋玉芬和苏建国属于第一次见面给彼此留下深刻印象。 第二次相亲撞上了缘分。 再一聊天，行嘛，彼此三观都挺正的，一拍即合，就把婚给结了。 苏建国那时候家里是真穷，穷到吃土的那种。 那一辈的军人，普遍有不给国家添麻烦的觉悟。 个个把功勋章捂着藏着掖着，全靠自己挣饭吃。 蒋玉芬出嫁前，把手里的钱给了自己妈，自己带着一床被子，一张桌子，四张破板凳，绑着一根红头绳就嫁过去了。 后来他们把蒋玉芬妈妈和苏建国妈妈接到一块儿养老，这两老人在两边儿女照料下，舒舒服服过了个晚年，只可惜蒋妈妈被家暴坏了身子骨，没几年就因病走了，这也是蒋玉芬心里的一个遗憾。 一穷二白过了好几年。 蒋玉芬婚后一直没孩子。 别人的闲言碎语就多了起来，不过这两口子都是内心坚定的人物，绝不会因为别人的闲话就产生对彼此感情的动摇，嗯，两口子恩爱的很呢。 捡到宁宁，是在某一天的晚上。 蒋玉芬最近加班。 纺织厂距离家里很远，所以苏建国会去接她。 两口子返回家的时候，已经天黑了。 天空挤压着黑沉沉的乌云。 看情况，是要下雨了。 “晚上吃什么？” 蒋玉芬牵着苏建国的手，不急不慢的走在小道上。 “唔，土豆炖辣椒？” “主食是荠菜煮玉米面？” “非常棒。” 蒋玉芬那时候是真漂亮啊，和后面被生活磨平了的模样完全不同，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绑着黑亮的大辫子，她足够高，身材又苗条，往那儿一站，格外吸引眼睛。 玉米面子搭配野菜。 这年代，已经是不错的东西了。 虽然一年吃不上一回肉，但家里只要有好东西，苏建国都是给两位妈妈和自己老婆留着。 不远处是垃圾回收厂。 天空陆陆续续飘起雨。 小两口加快脚步。 路过垃圾回收厂的时候，一股子刺鼻的味道叫人作呕。 他们得走快点。 “等等，建国，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蒋玉芬忽然拉住苏建国的袖子，停下脚步。 雨水打湿她的脸庞。 她毫不在意的侧耳细听，那风雨中飘来的，隐隐约约，若有似无的哭声。 那哭声像生长的蒲柳丝，顺着蒋玉芬的耳朵钻进去，一直钻进她心窝里，绕啊绕，死死缠住她的心。 “是个……” 苏建国不敢置信，两口子异口同声：“是孩子的哭声！” 垃圾场很大。 里面大部分都是废弃的工业垃圾。 大力发展工厂的时代，环保没有拉上日程。 连肚子都填不饱，谈什么健康养生呀。 两口子一个猛子扎进垃圾场里，四处翻找起来。 脚下流淌过黑乎乎，粘稠的废旧机油。 雨水里弥漫刺鼻的气息。 他们找了许久，终于在掀开一个报废的工业零件后，在下面形成的三角区域，发现了一个被包裹在襁褓里的孩子。 一个脏兮兮，猫儿似的女婴。 只有蒋玉芬小臂长，闭着眼睛，小嘴巴发出孱弱的，微不可闻的哭声。 她哭起来的声音断断续续，雨水冲进嘴巴里，让她本能吮吸，又难受的咳嗽几声。 “是个孩子呀。” 蒋玉芬连忙把孩子搂在怀里，眼睛亮的吓人：“是个女娃娃。” 苏建国脱下外衣把妻子和小婴儿一起裹起来：“先送到卫生所，让医生检查一下。” 这孩子太弱小了。 苏建国的心一下子提起来。 “对，先送过去。” 两口子马不停蹄往卫生所赶。 一到两个屯子，会有个卫生所，里面的赤脚大夫平日里帮村民们看看头疼脑热的小毛病。 大概检查了一下孩子的情况。 先用酒精给孩子擦拭身体保温，又喊两口子去买点奶粉。 第380章 留下这个孩子吧 “这孩子年纪太小了，我摸了摸她肚子里面瘪瘪的，估计没吃几口奶，你们俩谁有空，去镇上供应社买点奶粉回来。” 女医生叹了口气，表情十分怜悯。 不过因为是个女娃娃，倒不是什么让人惊讶的事情，毕竟在这些偏远的地方，有时候别说女娃娃了，就连千辛万苦求来的男娃娃也得丢掉，养不活啊养不活。 好在华夏国现在的日子是越来越有盼头了。 大家不用再过那种饥荒的日子。 “行，那我现在就去。” 苏建国点点头，走到门口被女医生喊住。 “你骑我那辆自行车去，会快一点。” “好，谢谢王姐。” 苏建国没跟她客气，怀里揣着蒋玉芬给他的钱，脚下一蹬，骑着自行车消失在茫茫雨夜的黑暗里。 “玉芬，你赶紧过来给我搭把手。” 王姐是一点没客气的，使唤蒋玉芬。 “来了来了。” 蒋玉芬洗干净手，连忙给王姐帮忙，在王姐的指点下，手脚笨拙的给孩子换上干净的尿布。 说来也奇怪。 蒋玉芬是个爱干净整洁的人，可当她给这个孩子换第一片尿布的时候，竟然没有半点不适应。 她是心甘情愿地换尿布。 换下来还借卫生站的洗手池，给孩子洗完挂在架子上晒。 过了一会儿。 苏建国冒着大雨回来了。 男人浑身湿透了，走两步直往下面淌水：“芬儿，我就不过去了，身上水气重，怕寒到孩子，我把奶粉买回来了，你给孩子冲一下。” “行，你先回去把衣裳换了，把饭吃了，别饿坏了，我在这儿守着孩子。” 蒋玉芬接过奶粉心疼地嘱咐丈夫。 苏建国先回去了。 等蒋玉芬按照王姐的指点冲出人生中第一杯温奶时，苏建国又跑回来了，他把藏在怀里的搪缸杯子掏出来，冒着热腾腾气儿的饭菜，香喷喷的玉米面子窝窝上面，搁着软乎乎的辣椒和土豆。 “我把饭菜带过来了，你趁热先吃。” 一摸杠子，还热得厉害。 蒋玉芬差点眼泪就下来了：“你没把胸口烫坏吧？让我看看。” 说着，上手扒拉苏建国衣服。 “没坏，没坏。” 苏建国连忙往后躲：“我衣裳是脏的，我先回去换衣服，马上就来啊，媳妇你吃完了就把碗放在那儿，我回来洗。” 说完，一溜烟就跑了。 他是不敢让蒋玉芬扒拉自己衣裳仔细看的。 结实的小麦色胸膛上，红彤彤一个大印子。 蒋玉芬也不是傻子。 那么大个搪缸杯子，放在怀里送过来，到手的时候她还觉得烫手，那放在怀里能好手吗？ 可苏建国就是不喊疼。 她男人对她的好啊，是默默无闻，犹如流动的泉水一样润物细无声。 苏建国带来的饭菜很多。 王姐晚上要值班，一般就将就吃点东西。 蒋玉芬分了一半给王姐。 两个女人就守在婴儿身边，一边吃饭一边唠嗑。 那孩子吃了奶，气息恢复了平稳。 只是受了冷雨，加上年幼体弱，所以一直处于半昏迷状态。 王姐怕她半夜发烧，就一直用暖水袋注入温水，搁着襁褓给她保持体温。 “要不我抱着？” 蒋玉芬觉得自己体温也够啊。 王姐翻了个白眼：“抱啥啊抱，你个没经验的抱娃，娃能好受嘛。” 蒋玉芬俏脸一红：“那……要不……你抱着？” 王姐“呸”一声：“老娘没生孩子呢，没经验！” 蒋玉芬“啊”一下瞪大眼：“那你咋会指点我给我冲奶粉，换尿布的啊？” 王姐没好气：“我是医生啊，肯定学过啊。” 这年头乡下的赤脚大夫不光看着头疼脑热，什么哪家媳妇生孩子的，遇到生产的也得搭把手。 能不能看好是一回事儿。 要求是遇到困难勇敢冲锋。 “哎，这孩子你们打算怎么办啊？”半夜，两人打呵欠，王姐关上卫生站的门，就在医护室里用木凳子搭了两个简易的床，和蒋玉芬一个睡孩子左边，一个睡孩子右边，眼里看着孩子，嘴上和蒋玉芬说话：“我看你和建国也没个孩子的，这娃娃爹妈把她丢到垃圾场，但凡你们晚一步，她就没命了，要不……你们两口子收养得了。” 蒋玉芬心头一动，有这个想法，可犹豫了一下，说道：“可是……这孩子万一是走丢的……被人拐走的……” “嗨，你们先找找她亲生父母，实在不行就自己养了呗，总不能丢到福利所那破地方去吧？” 福利所是收留孤寡老小的地方，那地方可真称不上好。 只能说给无家可归的一口热乎的吃，一件破烂的衣穿而已。 蒋玉芬明显犹豫了。 “等……等我们找找……” 一 在卫生所住了三天，他们抱着孩子回家了。 先是在当地派出所报了警，想找孩子的亲生父母。 结果一连找了好几天，也没人来认孩子。 接案的那同志就说了，要不你们把孩子抱回去，等有人在认了，再抱过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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