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触手缩了缩。 【被你发现了,我还以为你和你祖父一样,是个只会花灵石的冤大头呢。】 燕观澜拎住它甩了甩:“你这个饭桶还好意思讲,当年就是因为你,我们昆仑墟一下子从巨富变为赤贫,现在还穷得叮当响,我跟你讲,打工还债,听到没有?” 混元之灵有点懵,触须尖尖疑惑的打了个转。 【我记得你们家很大很有钱,我就只吃了一间房子的食物而已,根本没多少啊。】 “那可是我们昆仑墟一年的口粮,”燕观澜睁着眼睛胡说八道: “就是因为你一口气吃光了,所以我那老实巴交的祖父才迫不得已借债养活妻女,结果债务越欠越多,到最后你自己潇潇洒洒的沉睡了,我们昆仑墟都开始喝西北风了。” 他脸不红心不跳,继续忽悠:“看在我祖父收留过你一段时间的份上,你必须留下来打工还债,别哪天被什么乱七八糟的魔族抢到手后,就毫无负担的换人跟了,阿回是我昆仑墟继承人,你以后多帮帮她,知道了吗?” 混元之灵卷了个卷,又吞了一块糕点。 【行吧,】它咯滋咯滋嚼着,含糊不清的道:【必须提供食物,我这次醒来食欲还没恢复,吃得很少很少。】 燕观澜看了看桌子上堆摞的碟子,潇洒的挥了挥手。 “没问题,糕点什么的都不是事儿。” 就这点小钱,连裴序秋一点点药渣子都买不起,换混元之灵给自家做事,怎么想怎么划算。 虽然暂时没看出这黑乎乎的玩意儿除了吃还有什么特殊能力。 就是阿回那个小混蛋,有事情拖着放着就算问江辞都不来咨询一下他这个爹,混元之灵有什么好疑惑的,当年还白吃白喝住过昆仑墟一段时间,房子都啃坏了好几间。 *** 走到三楼,江辞绕过药池,越过屏风,回到卧房,关上房门。 虽是三楼,但室内光线暗淡,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发霉的味道。 江辞后背贴着木门,缓缓的滑坐下来。 他单手按住左眼,发丝凌乱垂落间,殷红的血水顺着指缝滴滴答答的落了下来。 坠在白净的衣袍上,渐渐洇开。 一点痛楚压抑的喉音溢出,随之又被他吞咽下去。 惨淡的阳光透过窗纸,冷清清地打在地板上。 阳光照不到的昏暗角落中,青年靠墙坐着,肤色苍白,血液混合着汗水一起从指腹滴落。 咬在口中的白色衣料浸透了血,凌乱碎发下,那双眼睛却冰冷幽沉,不带一丝感情。 不会一直这么被动下去的,他想。 沾满黏腻血水的手指扒住旁边的桌沿,抽屉整个被抽落,“咣当”一声跌在地板上,里面的东西滚了满地。 一堆零碎杂物中,苍白染血的手指捡起一把匕首。 推开鞘壳,银刃湛亮。 江辞撕开手臂上的衣袖,在鼓胀的青色脉络间,握住匕首刺了下去。 血水滴滴答答砸在地板上,不多时,一团染血的巾帕被丢了下来,滚动间,里面包裹的魔气扭曲几下,很快散在空气里。 一楼房间内,明亮的阳光透过窗格,在柔软的床榻上投射下星星点点的金斑。 沉睡在榻上的姑娘睫毛微颤,藏在被褥下的手指也轻微的动了动。 挣脱昏沉的一瞬间,她捞起外袍翻身下榻,一边套上衣物一边大步迈出房间。 师尊的气息对燕回而言已经足够熟悉,不需要刻意探察,她就已经走上三楼。 打开内室房门的一瞬间,浓郁的血腥味迎面而来。 她来不及多看地板上的血污一眼,视线逡巡一周,很快锁定了方向。 厚重的衣柜前,燕回屈膝半蹲,手指叩了叩柜门。 “师尊不想被我看到血淋淋的伤口,那我就不看,”她正色道:“但我必须留在你身边。” 燕回从衣摆上撕下一条布料,主动蒙住自己的双眼。 她勾住柜门上的银环,提醒道:“我已经蒙住了眼睛,别担心。” 木质柜门被打开之际,内里积蓄的血液顺着柜底流出,落在地面上,染红了燕回垂下的衣袍。 她伸出双手,避开藏身其中之人身上的伤口,小心翼翼的揽住他的后腰和腿弯,将他抱了出来。 有什么金属质感的东西“铛啷”一声掉落在地板上,燕回跨过那个东西,循着记忆找到床榻的位置,动作谨慎的将怀中人放了下来。 她蒙着眼睛,并未偷看,将掌心递到他身前道:“把手给我。” 须臾,一只冰凉的手掌放了上来,血液滑腻,湿润僵硬。 燕回握住那只手,默念咒术,感受到慢慢传导到自己体内的痛感,微微松了口气。 “你在干什么?” 那只手察觉有异,试图挣脱,但经历着灵脉撕裂之痛,又流失了那么多血,他现在状态虚弱,力气小了很多。 燕回握着他的手不松开,轻声哄道:“没关系,我断骨折筋之痛又不是没经历过,只是帮师尊分担一部分而已,算不了什么。” 面前的人渐渐安静下来,良久,一滴温热的液体砸在她手背上。 随之又是一滴。 方才亲手割开皮肉,挑出筋脉附近的魔气都没发出一点声音的江辞,此刻却任由一道又一道的水渍滑下脸颊。 他用自己开裂伤残的手臂轻轻环住燕回,将自己的脸压在她的颈窝里。 熟悉的浅香,熟悉的暖意。 她没有生气,反而纵容他的情绪,以最温和的方式遮盖了他的不堪。 他贪恋这点温暖,只想抱得更紧,一丝一毫都不想放弃。 “我不要你为我分担什么,停下来吧,好不好。” 江辞垂着眼帘哑声道:“阿回只要亲一亲我,我就不会疼了。”
第96章 珍重 ◎我想要个家,给我一个家吧◎ 再次醒来时, 已经是第二天下午。 窗台明净,斑驳绿影从碧蓝澄明的天空洒落,漏下一室揉碎的阳光。 平展的褥间抬起一只苍白清瘦的手, 伴随着布料摩擦声响起,披着长发的青年从堆叠的被子中撑起身。 阳光里, 他白衫赛雪, 一尘不染。 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尘粒。 江辞屈膝坐着, 按了按隐隐发痛的眉心。 抬起的手臂上衣物完好整洁,并没有记忆中沾染了血的样子。 他怔了一下,挽开袖口,看到里面缠着伤处的纱布,眼底流露出些微的茫然。 他不清楚自己是如何被涂了药、包扎了伤口、重新带回一楼她的房间里,甚至连身上那些关窍处、自己刻意割开的伤痕都没了疼痛感。 记忆的最后, 好像……被阿回喂了一颗糖。 糖块方方正正, 黄褐色,不足丹药大小,表层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糖霜。 是九月甘梨的味道。 江辞抿了一下唇, 似乎还能尝到那股清润的甜。 被她骗了。 那颗糖大概不是什么正正经经的好糖。 他抬目逡巡, 不见半分燕回的踪影,只有满室寂静。 斜照的阳光下,铜炉内香烟袅袅, 飘卷的薄绸般缱绻流动。 江辞抽出发带, 简单打理了自己过长的头发,不至于随时披在肩后,垂至膝弯。 坐在床边安安静静的等待燕回的时间里, 他望着自己的手,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不应该把思绪时时刻刻都放在燕回身上。 可大抵是因为习惯了她的存在, 突然醒来看不到她,竟然觉得空落落的,像是缺失了一环情绪上的屏障,就算坐在和煦静穆的暖阳里,也依旧会觉得掌心发凉。 江辞不想因为自己的缘故,一次又一次的耽误她处理正事的时间。 他又独自静坐了一会儿,将身后榻上的床褥铺展平整,被子叠理整齐。 没了遮盖的床榻内侧,一条质地柔软的薄带露了出来,月白色,之前曾束在他胸膛上。 江辞挑起来叠成小块,敛眉塞在自己腰封内,脸上情绪不明显,可塞好后,指腹还是悄悄的晕染了粉意。 他细细感受,昏睡的这段时间里,除了增生的外伤,胸口好像也被涂了药。 有些凉,不肿了。 可大抵是磋磨太多,一经摩擦上衣料,还是会微微发硬,走动间,仍然会因为衣物摩擦而难忍。 即使是十分细微的触感,放在这种敏感的地方,也格外鲜明。 他褪下外袍,敞开里衣,抻着方才收好的巾带,自己一个人缠好,收紧。 白衫重新覆盖上那具痕迹累累的躯体,襟口高护,不露一丝惹人注目的皮肤。 江辞脸上有些烫,他擦了擦渗出薄汗的五指,将桌面上三三两两倒伏的药瓶一一整理。 桌面上的白色铃兰有些枯萎,花香也淡了许多,他换了水,重新将纤细翠绿的花茎插回瓶中。 一个人的时间流逝得太过迟缓,他起身行至外间,在衣柜旁的案几边上盘膝坐了下来。 之前他动用过的纸笔依旧放在原处,砚台中的墨水已干。 江辞重新研了墨,提笔蘸取,在崭新的白纸上勾勒着晦涩难懂的图纹。 既然魔气成缕,甚至在灵气灌注灵脉时会比平常虚弱一些,那倒是可以试试割破筋脉、借用魔气之力将其就近挑出以外的方法。 只要能有些许成效,就算剐肉剔骨,剜筋敲髓,他也会一一尝试。 内窥灵脉时,原先附着在上面的裂痕淡了许多,只剩下一点痕纹。 愈合还在继续,但速度很慢,大概需要耗费很久的时间才能彻底完好。 可就算是这样脆弱的灵脉,依旧有源源不断的灵气自发涌入,到现在为止,那些暗淡的伤痕上都附着了细微的灵光。 几乎是和魔气同处一室,虽然隐隐作痛,但还可以忍受。 不过……真的只会有这点疼吗? 笔尖凝聚的墨水滴落在白纸上,洇开一块墨痕。 江辞想到什么,忽然起身大步向外走去,身后案几被带翻,砚台和纸张散落一地,他置若罔闻,耳边只剩下了自己越发凌乱的呼吸声。 他心神不稳,手脚冰凉。 分担痛感的术法大概还没解除。 蜃妖正袒露着肚皮躺在树荫底下啃肉干,刚刚过了午后阳光最炙热的时候,现在竹林间温度适宜,清风吹拂,睡起觉来肯定很舒服。 一只绚丽斑斓的凤尾蝶绕着它飞了几圈,随后翩翩落在它脑袋顶的蓝色小花上。 有点痒。 蜃妖尖尖的爪子摸了摸脑袋,抬头看了一眼,甩了甩毛茸茸的耳尖,将蝴蝶赶走后继续啃。 它懒洋洋的鼓着腮帮子嚼,身边放着几枚新鲜清香的瓜果,个个汁水丰盈,甘甜解渴。 肉干啃了个圆弧,它从那圆弧中探出脑袋,伸着脖子去咬脆生生的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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