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阳光明媚,踩着满地的竹影,才走到半山腰,燕回就已经累得够呛。 连日奔波,总算是有了喘口气的机会。 她把木桩子放在地上,伸手把里面的燕及拽出来。 “我寻思你腿也没断,剩下的路能自己走吧?直走,上峰顶,我先休息一会儿。” 燕回直挺挺的倒在松软的枯枝败叶上,几乎是一闭眼就睡了过去。 阳光透过叶隙,在她脸上漏下些许光斑,映出白皙皮肤上的细密汗渍。 黑发微卷的少年在她身旁蹲了下来,垂眸看她。 他相貌与燕回有五分相似,但轮廓线条更为英朗,肤色白,鼻梁高,眼尾处缀着一粒红色小痣。 这段时间他手上受了伤,从指节到手掌无一例外的缠着白色缚带,一直缠到腕口处,某些地方还透着淡淡的血色。 系在手腕上的银链微微晃了晃,摇动其上灰蓝色的玛瑙石。 “阿回,”他低下头凑近她,轻声道:“其实——” “——其实我昨晚吃了丹药后,就已经能又蹦又跳了,这种情况下你还能不辞辛劳的扛着我跑五六个时辰,谢谢你啊,哥哥太感动了。” “……” 即使已经陷入沉睡,听到燕及的这句臭不要脸的话,燕回还是从疲意中睁开眼,对着他的脸一拳砸了过去。 燕及轻轻松松避开,摇头感慨:“这么累的吗,速度比平时慢了好多,这样可打不到我。” “是吗。” 燕回面无表情,反手抓住他缠得严实的手指,用力捏紧。 燕及脸上的得意一僵,瞬间屈服。 “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他颤巍巍的晃着被燕回捏住的手指,诚恳开口:“我这就弥补过错,把我的好妹妹背上去。” “不用了。” 燕回抬了抬眼,向山上的位置望了一下,随即继续躺回了地上:“有人下来了。” 是有人下来了。 但那是来接他的吗?不,那是来接她的。 燕及吹了吹自己发疼的指尖,坐在原地等了一会儿。 周围竹林幽密,空气中浮动着一股清新的草木气。 放眼望去,除了那条曲折的小路,就再没有什么人为雕琢建筑的痕迹。 说是庚辰仙府一峰,属实简陋了些。 在竹林中的石板路上垂下一片白色衣角时,燕及认命的站起身,恭恭敬敬的打了个招呼:“江叔叔好。” *** □□燥柔软的布巾擦拭长发的时候,燕回半睁开眼。 彼时她半倚坐着,身后是一具熟悉的躯体。 方才沐浴过,身上弄脏的衣袍被换掉,松松的套着一件干净雪白的里衣。 眼前是自己的房间。 连日来的黏重和疲累被擦拭干净,她彻底放松下来,换了个舒服一点的姿势靠着,重新阖上眼帘。 潮湿的发丝被擦到半干时,那只修长的手掌从身后探过来,微微屈指,很轻的蹭了蹭她的下巴。 “阿回醒了?要不要吃点东西?” 燕回闭着眼睛:“嗯,清淡些,一点点就可以。” 身后的人扶着她的肩膀,将她放躺下来,摸了摸她的脸后,起身走了出去。 再回来时,脚步声中掺杂着一点碗筷搁置的声音。 蒜蓉鱼片,白灼菜心,和一碗银耳羹。 白衣青年坐在床边,让燕回靠在自己肩上,耐心的喂她食物。 现在是夏日,即使居住在山林中,气温也已经有些燥热,银耳羹特意放凉了一些,吃起来也比较顺喉。 食物吃了大半,燕回就已经饱了,不再顺从的张口。 江辞帮她擦净嘴角,起身收拾碗筷。 等再回来时,躺在榻上的姑娘已经睁开了眼睛,安安静静的望着他看。 她不声不响的时候,看上去格外的温良无害。 回来就睡,看起来这些天真是累坏了。 江辞眉眼柔和下来,走到榻前,几乎算是本能,手指微微扶正燕回的脸,俯身浅浅吻住她的唇。 “阿回,”他手指覆在她颈侧,慢慢摩挲,亲昵的低喃:“阿回……” 才几日不见,倒像是过了一年。 他身上那股松雪香笼罩过来,味道冷冷淡淡,却染上了一点温热的体温。 不需要掺杂任何东西,就足以拨动心弦。 燕回手臂探出薄被,覆在他腰侧,隔着一层单薄夏衣揉磨。 她慢慢环住师尊的后腰,将他俯下的身体拉低,抱紧,在他微烫的呼吸中,压紧他的后颈,吻得更深。 他的鼻息渐渐凌乱起来。 “唔,阿回,”江辞手臂撑在她耳侧,哑声道:“天还太早,别,别乱来。” 燕回放开他的唇舌,转而去含他的耳垂:“可是师尊答应我的事还没做呢。” 江辞的眼睫颤了颤。 耳边响起她浅浅的呼吸声,他脸上有些烫:“你累了几天,先休息休息。” “等……等天黑了,再脱光,躺在床上任你亲,好不好。” 江辞低头吻了吻她的脸颊,埋在她颈窝中含住她的锁骨: “这几日来,痕迹和肿胀都已经消下去了,阿回乖乖听话,再睡一会儿。 不累了才有力气重新烙下吻痕,让我明天……下不了床。”
第105章 收敛 ◎原来师尊喜欢这种◎ 暖阳斜照, 下午的时光悠长而静谧。 燕回阖起双眸,睡得沉静。 风干的发丝贴合着枕面的起伏流泻舒展,像是长夜中一段幽晦的水泽, 温润细腻。 她手腕搭在素色的薄被上,衬着被面上枝干纤直的初荷, 宛若葱白般细韧修长。 一缕掺杂着草木气息的晚风吹开窗扇, 穿过雕花的镂空木格, 轻轻掠过铺展整洁的床榻,拂动了她耳侧的细碎发丝。 褪下漆黑冷沉的衣袍,她周身的气质显然柔和了许多,如今安分的躺在清荷绣褥间,看上去驯静白皙。 像一只烟雨蒙蒙中,横斜在水面上的幽影梨花。 就是睡姿不怎么好。 江辞抬起膝盖上榻, 将翻了个身, 改为趴着睡的燕回翻回来,垂眸戳了戳她脸上压出的红印。 嘴角处也洇了湿润,他压下自己唇边的弧度, 用拇指指腹为她细细擦去。 这么困, 让她安静休息一晚也不错。 江辞收拾了她替换下来的衣服,将她干净的衣靴摆放在床边,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回廊外, 疏斜竹枝间, 裴序秋拨动算珠,计算着新到手的医药费。 燕及拆了自己绑得歪歪扭扭的缚带,重新给划痕遍布的双手上了药。 他嚷嚷:“我伤这么重, 都没人关心关心我是怎么伤的吗?” 燕观澜倚在一旁的柱子上嗑瓜子, 闻言敷衍道:“怎么伤的?” “是这样, 之前我准备去人间的灯会上逛一圈,路上东西不小心掉到峡谷缝隙里了,我跳下去捞,没想到下面是个时空裂缝,风刃简直比刀还锋利,再睁眼的时候,就到了那个不知道是哪的地方,到处都是毒物,我——” 燕观澜一口打断他:“好了你不用讲了,爹知道了。” 他快速掰着燕及的脑袋仔细打量一番,没见到什么特别明显的外伤后,这才深吸一口气,胡乱抓了抓自己好大儿的卷发: “倒霉孩子,我就说你皮实,没想到你皮实得连时空裂缝都敢钻,幸好伤的是手不是脑瓜子,本来就呆,要是伤了脑袋下次还不直接敢往人家刀尖上撞!” 江辞想,清竹峰的人还是太多了。 虽然和昔日相比,他变了许多,但从根本上讲,他还是不太喜欢花费心思和别人相处。 不喜欢,不习惯,更不怎么会。 如果放在以前,他大可以仍旧闭口不言,甚至是不做理会。 但现在不一样了。 他把阿回放在心上,自然也要对她的家人态度认真。 停顿片刻,江辞还是走上前去,查看了一番燕及的伤势。 外伤较多,体内毒素沉积,但不算太重。 傍晚的斜阳里,他简单清洗过燕回换下来的外袍,低头擦干手指上的水渍,转身回房之际,忽然似有所觉,抬头望向阴翳的竹林深处。 那里草木幽深,枝叶浓密,深处所在,是一片望不到边的幽晦。 清风拂过山间,吹得竹叶沙沙作响。 蛰伏在竹林内的鬼面人并没有反应,周围环境安静,落日余晖下一片祥和。 似乎什么都没有。 江辞仍旧在擦拭着手上未尽的水痕,那张脸清冷平淡,瞳孔却一点点的被极致的墨色浸透。 那道若有若无的视线略微遗憾,总算隐没在竹林深处,彻底消失前,还投来意味深长的一眼。 阴郁,黏冷。 像是被某种吐露猩红信子的毒蛇,瞳孔竖长,鳞片细密冰凉。 庚辰仙府防守不算严密,清竹峰就更不用说了,混进来什么东西也正常。 只是今日这个有些特殊。 江辞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腕上若有若无的魔纹,神情不变,停留片刻,转身回了房间。 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长廊拐角处后,雾气渐起的竹林内,突兀的响起一声笑。 不含感情,透着凉意。 翠碧的竹色间,依稀可见匿于雾气中之人的模糊身形。 他止步于半山腰,不再向前涉足一寸,称得上是悠闲的徘徊一阵后,这才信步下了山。 再往上去,会被西洲那个大乘修士发现的。 即使只是一道神识,正面相对的话,也能给他造成足够的压力和困扰了。 踩着倒伏的草叶,容烬饶有兴致的观赏着漫山遍野的青竹,抬眼望向远方,那里悬空的巨岛遮天蔽日,顶端的宫殿琉璃精粹,辉煌庄严。 那才是自己熟悉的庚辰仙府啊,高阔,威势,无量光明。 而非像脚下这座山峦一样,荒僻简陋,连间像样的殿宇都没有。 真可怜呐,殷怀。 容烬淡淡的想,当年遍布整个谷地的魔物都没能杀了你,好不容易捡了条命回来,却在宗门遭受这样的待遇。 一夕之间,从众星捧月的天骄,沦落为人人皆可唾弃的废物,这种滋味儿容烬可太清楚了。 因为他当年身为庚辰仙府的弟子,也有同样的遭遇。 容烬看着夕阳一点点沉入乌紫色的群山,唇边一直浅含的笑渐渐淡去,整个脸色忽然沉了下来。 可是为什么,明明是一样的困境,明明都快要悄无声息的死掉了,殷怀却还能有机会从腐朽的泥沼中爬出来,还能有底气去拒绝魔气? 为什么殷怀还能在这种窘迫可笑的处境里,收获一份又一份善意,甚至——甚至还有一个站在阳光中、愿意接受他所有不堪的爱人。 不是甜言蜜语骗来的,不是一门心思营造好感获得的,更不是用术法操控得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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