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禁被这美景牵绊住了,直到里面又传来一阵哭声,才忙推门进去。 好在息尘昨日及时到来,又有众宫医尽力协助,姬婴这夜并未受太多苦楚,只是十分乏力,很快昏睡了过去。 阿勒颜这夜一直守在旁边,此刻他正坐在榻边等姬婴醒来,息尘则抱着襁褓中的小小女婴,在一旁踱步拍哄。 等了许久,才见姬婴缓缓醒来,看到女儿生得健壮又精神,才放下心来,阿勒颜早在一旁想了许久的名字,兴奋问道:“我们的女儿,是叫‘卓尔’好,还是叫‘哈林娜’好?” 姬婴疲惫地笑了一下:“大汗来定。” 阿勒颜低头想了想,最后说:“那就叫卓尔吧,取义‘永恒’。” 等他说完,姬婴叫他亲自去请阔都萨满来,等阿勒颜出去后,她又将其余人也都遣了出去,由静千在门口守着,屋中只剩了息尘在侧,她坐到榻边,将幼儿放在姬婴枕边。 姬婴转头看了看女儿,将自己为她选好的名字在心中默念了两遍,她选中的是一个‘嫖’字,音同‘飘’,意为勇健轻捷。 随后她又想起自己小的时候,息尘常常抱着她,用带着些吴语口音的声调轻轻叫她“囡囡”。 于是她翻身凑到幼儿耳边,柔声笑道:“囡囡,你叫姬嫖。”
第34章 昼锦堂 阔都萨满在神殿中听闻王后诞女, 颔首一笑,又见阿勒颜汗亲自来请,随即起身随他一起往后殿来看视。 察苏此刻也候在殿外, 因阿勒颜特地嘱咐过,要让姬婴好生休息, 不让她轻易去打扰,所以她只得在外厅, 一面吃茶一面等着阔都萨满来,她好跟着一块儿进去瞧瞧。 不一时, 察苏听到外间有些响动,忙起身走到门口来看,果然是阿勒颜迎着阔都萨满,后面还跟着一群宫人, 拥拥簇簇地来了。 此时姬婴在房中,又眯了一觉才醒,息尘喂她吃了些东西,又喝了点水,才觉精力稍稍恢复了些。 她估摸着阔都萨满也差不多该到了,遂侧着身子靠到了软枕上,很快门外传来执事人的询问:“大汗请阔都萨满来了, 问王后此刻感觉如何?能否一见?” “好, 请她们进来吧。” 因阿勒颜担心室中人多气闷,所以只亲自陪同阔都萨满, 还有察苏跟在后面, 三个人进到了屋中。 阔都萨满一进来, 见到站在床边的息尘,细细打量了她片刻, 随后朝她点了点头。 息尘第一次见到阔都萨满,对上她那深邃的目光,心中忽然生出些异样,此人竟有辅弼开国之相,又见她朝自己点头,息尘也微微颔首还了个礼。 随后息尘朝边上给她们让了让,阔都萨满走上来,坐在姬婴榻边的鼓凳上,先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幼儿,才悠悠笑道:“老身观这日朝霞,即知此儿不简单,已为她在神殿祝颂过了,请王后放心。” 阔都萨满身上有一种极为独特的气质,与息尘的柔和淡然不同,她的眼神里有一种看穿古往今来的力量,总是让面对她的人感到无处遁形。 起先姬婴还总有些想要回避她,但后来不时找她开解,渐渐不再躲闪她的眼神,反而变得坦然起来,即便她也许早就看穿了自己的谋划。 姬婴浅浅一笑:“有劳阔都萨满。” 因姬婴和幼儿都需要安静,众人只在屋中呆了片刻,阿勒颜想到息尘也在这里跟着忙乱了两天一夜,遂叫察苏送她回去休息。 等众人都散去,阿勒颜又坐到榻边来,见幼儿睡得有些不安稳,于是抱起来轻轻哄拍着,姬婴抬眼看他一脸溺爱之色,心中隐隐有些触动,但很快她又皱了皱眉,将眼神移开,没说什么。 接下来数日,息尘每天都会进宫来,先是为她连点了几日香,以调养身体,恢复精神,又在她饮食中加了几味亲自带来的补药,见她一日日复又健壮起来,才满意说道:“为师此来,也算是圆满了。” 她说完这话第二日,只在玄千观留了个帖子,便潇洒离去,和来时一样突然,不过姬婴与静千早习惯了她这样来去无踪,都不觉得有什么,惟有阿勒颜直道可惜,叹说未曾来得及为仙长饯别。 又过一日,此时朝会已因王后产育休了整月,不好再一直停下去,阿勒颜只得仍旧恢复了日常朝会,又开始忙碌起来。 察苏这些日子也是天天来姬婴这边,她看着小姪儿十分欢喜,却不敢抱,只说这娃娃又小又软,怕抱在怀里手重捏坏了,所以只是坐在边上陪她说话。 这日,阿勒颜午后又到前殿与朝臣议事,察苏坐在姬婴榻前给她剥着橘子,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话。 “我瞧这两日大汗回来总是有些面色凝重,你知道朝中发生了什么事吗?”姬婴吃了一片她递来的橘子,淡淡问道。 察苏歪头想了想:“没听说有什么大事,不过昨日我去给兄汗送东西时,听到他那个近侍跟他抱怨了两句,说什么‘国相有些得寸进尺’,又说‘颉利发罪不至此’,不过具体指的是什么事,我就不太清楚了。” 国相伊蒙自从去年燕东休战后,便开始着手在朝中铲除异己,阿勒颜先前提拔上来制衡他的几位大小官员,皆被一一寻了由头,罢免的罢免,远调的远调。 目下朝中超半数职司已换上了他的人,这回终于要对这位一向与他政见不和的颉利发下手了。 因去年的废后之言,最开始是由伊蒙的一位党羽率先提出来的,所以姬婴有孕这一年来,再不曾过问朝事,以避其锋芒,到如今眼见他一步步加紧把持朝政,总算是到了该铲除的时候了。 姬婴低头想了一会儿,又问察苏:“那你兄汗当时是如何回的?” “他说‘国相自有国相的道理,不许妄议’,然后那近侍就不说话了。” 姬婴听完眉间微蹙,阿勒颜早对伊蒙有防备之心,当着近侍这样讲,倒像是说给旁人听的,看来伊蒙的手,已经伸到王宫里来了。 察苏见她若有所思,有些不解:“昭文阿姊,你怎么了?” 姬婴摇摇头,只笑道:“没什么,我只是想着,你兄汗怎么还没回来呢。” 察苏朝窗外看了看:“看天色是不早了,等我打发人去瞧瞧。”说着起身出去了。 过不多时,果然见阿勒颜正好回来,跟察苏一起走了进来,他先接过女儿抱了好一会儿,才转身吩咐人传膳到这边屋里,与察苏一起,陪着姬婴用了晚膳。 至晚间,姬婴洗漱罢走到内室,见阿勒颜坐在榻上,学着她平时在东窗下蒲团上那样闭目打坐,于是她走到旁边小案几上,点起了一炉晚香。 此时姬嫖已被宫人抱到隔壁养育室睡觉去了,屋中只有她二人在此,炉中轻烟袅袅升起,室内很快被这一股淡香笼罩。 姬婴擦着头发,走到榻边坐下,看了他一会儿,问道:“我瞧你那耳坠子,怎么近日都摘了?” 阿勒颜从前左jsg耳上总是戴着一个靛蓝琉璃坠子,不时随行动微微摇晃,她倒爱看。 听她这样问,阿勒颜才缓缓睁开眼睛:“怕刮着女儿的脸,也怕她伸手来拽。” 姬婴轻轻一笑:“你倒是想得周到。”随后她又收起笑容,郑重问道:“此间没有旁人,你实话同我说,近日朝中是不是有什么棘手的事?” 他神色一顿:“别担心,我可以处理好。” “阿勒颜。”她像当初问他想不想做可汗时那样轻轻唤他,“你需要我来帮你。” 他定定地看着她,她也静静回望着他,二人这样相视半晌,榻边微微闪烁的烛光,映在了彼此的脸上。 良久后,阿勒颜在她的眼神中败下阵来,轻轻叹了口气:“我观国相恐已有不臣之心。” 阿勒颜在即位之初,对伊蒙还算是言听计从,但这两年逐渐试图摆脱他的控制,终于惹恼了他。 又因近日一连串的朝中变动,使这君臣二人间矛盾一触即发,据阿勒颜密探最新来报,伊蒙已经开始暗地扶植起了另一位年幼的东道宗王,恐怕已有了废旧立新的念头。 情况比姬婴了解到的似乎还要严重一些,她冷静地看着他:“那你是怎样想的?” 他低头想了想:“趁朝中还没有完全被他掌控,借他弹劾颉利发一案,尽早逼他挟宗王起兵篡位。” 姬婴笑着点了点头:“主意是好主意,我更有个妙计助你。”说完她用手撑在榻上,俯身到他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 他听完转过头来看她,两个人几乎鼻尖相碰,随后对视一笑,此时炉中香已燃尽,只有烛光仍在轻轻摇曳。 第二日,阿勒颜汗即位两年来,首次称病罢朝,下诏由王后在前殿中堂内代为听政,满朝文武闻之皆十分意外。 国相伊蒙铁青着脸站在阶下,对此安排大为不满,他一直因先前泰齐萨满所言对姬婴充满戒备,即便受过她的丸药好处,仍是敌意不减:“大汗若实在身体不适,就休朝几日也使得,如何叫王后坐在这里听政,成何体统。” 姬婴坐在王座后面的中堂内,远远隔着一道纱幕,淡淡说道:“大汗心系朝政,又有颉利发弹劾案悬而未决,不好休朝搁置,才令我在此代为听政。据我所闻,先祖汗的王后也曾临朝听过两次政,如何到了我,就是不成体统?还是说因和亲之故,叫众卿仍视我为外人?” 她的声音不大,音色甚至很是柔和,但言辞铿锵笃定,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让群臣皆莫名感到有些压力,又因她近日才刚诞下公主,有阿勒颜汗及国师百般重视,自然再无人敢以‘外人’视之,也极少有人再提起‘和亲’这一节事来。 见众人一时没言语,她即着人将弹劾案近日所查详情又禀了一遍,随后宣颉利发入殿。 不一时,果然见一个去了发冠的中年男人,被两个宫人和四个侍卫前后押着走进殿来。 这是她头一回见到颉利发本人,此人看上去年近四十,典型的草原容貌,身形却有些消瘦,面色也十分憔悴。 因颉利发这两年一直在推动阿勒颜汗削弱各地汗王,以将兵权和财政权收拢到可汗庭,极大影响了宗亲利益,这次弹劾案便是伊蒙党羽处心积虑数月下的套。 姬婴坐在上面静静听完,轻轻指出两处证物冲突,命督官发回再查,并免除了颉利发的监押,令其在家中停职候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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