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楼直接言出。 南风看了他一眼,然后不知道在低语什么,指尖竟开始散发出淡淡红光。 红光愈亮,他那双暗紫的眼睛也跟着明亮起来。 “是她,的确是她!是你的命,是你的劫,也是我的恩人!”他有些癫狂地反复笑念。说着不管不顾地施术将舒青窈接到手中,身形闪现,“嘭”一声,摔上了门。 沈星楼着急,追了两步。 面前的石桌上又赫然出现一套烹茶用的工具。 “小子,你仔细烹茶,我待会来饮,别烦我!” 沈星楼深深吸了口气。 缓缓走到石桌边,坐下。 第109章 清越 桓蘅曾经说过,身为大祭司的南风应该是当世最厉害的术者。 因为只有最厉害的术者,才会研究出专克制术者的东西。 譬如黑金,譬如游线金针。 桓蘅说出这样的话时,其余人都当闲谈一听。 但身为她的儿子,心中却隐隐躁动。 只因他知道一个连沈翩鸿都不知道的秘密,那就是,桓蘅亦是一个术者。 不过桓蘅并没有心思去修术,她只是天赋极好,年少时闲来看书试上一二,就能无师自通。 后来嫁给沈翩鸿,夫妻二人琴瑟和鸣,岁月静好,根本就没有想过“术”这一字。 直到他沈清越出生。 当日天降异象,紫气东来。 沈翩鸿高兴得不得了,府中人上下亦是同乐,唯独桓蘅,在生产那刻好像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恐怖血腥画面。 那是,有人在战场上厮杀,最终力竭而亡。 不知是天赋还是出于母亲的本能,桓蘅坚信那个人,就是自己成年后的儿子,沈清越。 为了证实,桓蘅背着沈翩鸿,开始给沈清越的命数推演。太久没有碰触这些的她,前几次都没有成功,而每次推演至少间隔三个月,所以直到沈清越差不多两岁,她才终于确定了。 沈清越的命格,过于庞大,天家难容。 那时的沈清越已经展露出异于同龄人的聪慧,南风大祭司又风头正盛,桓蘅便借身份之便,于一次宴后,抱着沈清越去见南风。 这些,沈清越当然没有印象。 他的印象,是母亲背着父亲深夜偷偷去一个寻常都锁起来的房间,翻看那些晦涩难懂的书;亦或是背着父亲,偷偷和宫中的南风大祭司见面。 所以当桓蘅死讯传来,周遭流言疯传时,他万般抵触地说都是假的,心中却有那么一丝动摇。 直到多年后。 当他为了舒青窈,再次去了解术者,了解那些晦涩难懂的东西,他才隐隐感觉到,他母亲的死,和南风的故弄玄虚,以及舅舅的劝,应该是其中达成了不能告知他的协定。 收起的手指根根攥紧,捏得骨节清脆作响。想起那些细碎的往事,他头疼欲裂,但又止不住地去想。 他想知道母亲死亡的真相,想要给沈家洗清罪名,想风光迎娶舒青窈,一切的一切,竟没有一件能实现。 这种深深的无力感仿佛回到幼时,他满心欢喜地入宫伴读,却成了那些皇子公主肆意折辱玩弄的玩物。 “嗯?你没烹茶。”南风又出现在门派。 沈星楼赫然起身:“我妻子怎样了?” “我出手,能有问题?”南风大步流星。走到石桌边,看到比石头还凉的茶具,失望地摇头,“应该喝了茶再救,吃大亏。” 沈星楼冷笑:“你告诉我母亲死亡的真相,我不但沏茶,还能帮你劈柴生火!” “你这小子……”南风双目微敛。 过了片刻,叹息:“罢了,进去看她吧。” 沈星楼顿时冲进屋中。 里卧,舒青窈阖目躺在单薄的木床上,白色的帐帘随风翻舞。沈星楼二话不说去关上窗户,又把被角给她掖好。 比起从密室中才出来时,她的脸色好了许多,呼吸匀称,也不再流冰如雪水的冷汗。 “她也是术者,”南风又开始仔细擦手,“我不明白,她为什么是术者,灵力还不低。你告诉我。” 沈星楼头也不抬,敷衍:“她师承玉灵山濯莲真人。” 南风动作一顿,紫眸内翻涌起一瞬情绪,但又很快消散。 “原来如此,”他点头,“我多年未入世,都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样了。我要是没记错,玉灵山的濯莲真人是个天生满灵力。说起天生满灵力,玉灵山还有一个叫‘仪璇’的,也颇为厉害。可惜……” 沈星楼本不想搭理他,但听到“仪璇”二字,忽而觉得有些熟悉。 仪璇……宜萱……魏林氏? 愣了一瞬,他看向南风:“如何可惜了。” 迎着他的目光,南风反而转看向一旁:“可惜就是可惜。” 沈星楼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 就不该多问这一句。 握住舒青窈微凉的手轻轻摩挲,他满眸担心。 恍惚又回到他终于明白她心意那日。 那时的她也是这么躺着,冰冷的,虚弱的。 云嫔在他身边,伸手按住他的肩,声音低柔:“来,给你看些东西。” 他不解,但还是往旁边站了站。 随后云嫔从被子里拿出她的两条手臂,顺着袖口往上卷起。 他看到了。 看到了青紫色的鞭痕,利器划伤的血痕,以及好些黑色的结痂的小点。 顿时瞪大了眼睛。 这些是用什么造成的,他再清楚不过。 “你一直都以为,窈窈讨厌你,故意欺负你,捉弄你对不对?其实,你每一次遭受的,她亦同样。”云嫔哽咽:“她还小些的时候,有一次我发现了她的伤,问她,她说,‘母嫔,窈窈不知道怎么样去保护一个,没有犯过错,但是要受罚的人,窈窈只能帮他承受一半了’。” 他缓缓捂住自己同样伤痕累累的手臂,只觉得窒息。 “是我无能,护不了她。但我也无法叫她狠下心来,和旁的那些人一样。我只能告诉她,愿意怎样做,就怎样做,母嫔永远是支持她的。可今日落水,你……”后面的话,云嫔没有说下去。 他也无法再继续面对。 因为在水里,他曾捏住她纤细的脖子。只需加大一点力气,她就会死在他的手下。 他为那一瞬间的恶念感到无地自容,最终转身走掉。 翌日,他送来了玉蝴蝶,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云嫔担心舒青窈醒来后无法接受他在水里所作所为,并未告知玉蝴蝶的真正来历。 云嫔觉得,这一切水到渠成更好一些。所以在她发现玉蝴蝶其中的端倪后,只是笑了笑。 对舒青窈道:“这玉蝴蝶费工夫,不是一夜能做出来的。” 舒青窈真正理解这句话的含义时,距离落水,已经过去第五年。 他,也不知道。 将她的手越握越紧,抵在唇边微微呵气,他闭着眼睛,眼睫止不住地颤抖。 “窈窈,你快些醒过来,我不再骗你了,也不再逗你了……”低低呢喃。 南风静默地看着,眼神有些飘忽,不知也想起了什么样的陈年旧事。 过了一阵,他突然开口: “清越,你有去祭拜过沈星楼吗?” 第110章 解 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名字蓦然入耳,沈清越措不及防,心跳重重一顿。 他怎会知道这事? 南风见他如此反应,唇角微扬,露出一丝古怪的笑意。 “原来你还不知道?你那下属,嘴倒是挺严实。” 沈清越双眸敛起,不觉扣紧掌心里的柔夷。 当年在战场上,他被信任的副手一剑贯穿胸膛后,只记得闭眼前周遭都是血腥。 血腥的气息,血腥的颜色,连天空翻滚的狼烟和破烂的战旗,都染上的血的红。 然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醒来时,他浑身疼痛异常,只有云奕在身边。 云奕是他在应召入伍后才结识的。说来彼此间的关系,还不如他和那个出卖他的副手亲近。但云奕说沈翩鸿曾于云家有恩,所以一直执着地跟着他。 起初看到云奕,沈清越只有满心的怀疑与抵触。 被出卖的创伤仍在,但云奕却用行动证明了他可以相信。几日后,沈清越的情绪才逐渐稳定,也从云奕口中知道了他昏迷间发生的事。 那日云奕因才负伤不久,尚在治疗中,并未随他而去。当云奕到军医营帐换药时,听说了他所带小队遭遇伏击,尽数丧命,云奕一个激灵,药也不上了,冲到外面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云奕到的时候,已是满地死尸,只剩缕缕黑烟缭绕盘旋,直上阴空。 很容易就看到了和他装束一样的云国将士,他几步跑到死人堆里,一个一个翻开。 翻到第三个,他就找到了沈清越。 满脸的血,盔甲也尽是血,一个血窟窿直透胸甲,明显是近距离所伤。他伸出手指去探沈清越的鼻息,似有若无,再探脉搏…… 一个深色衣袍的白发男子忽然现身。 他自称是得道高人,云游至此,发现有死而不僵之人,特意前来相助。那时云奕已经头昏脑涨,根本无暇管顾其他,就将沈清越全权托付给了男子,并且随男子一路而行。 再之后,高人用秘法给他续了命,至于他的脸,因被火灼烂得十分严重,便用了另一人的脸。至于那一人,云奕也是认识的,便是沈星楼。当时的沈星楼和沈清越的确在军中有交情,按辈分算,又是表叔侄。所以回来路上,云奕见到重伤的沈星楼,就一起带走了。 只可惜等到地方,沈星楼已经重伤不治,高人回天乏术,只能救下沈清越一个。 因更容易骨的缘故,高人叫云奕转告沈清越,三年中,他不能动用任何内力,更不能与人武斗,否则有生命之危,说罢,扬长而去。 昔日种种和南风的神情重合在一起,沈清越恍然大悟。 那个高人,竟就是于他来说,有杀母之仇的南风! “看你这反应,应该是明白过来了,”南风仍旧古怪的笑着,“你也别怪你那下属,是我告诉他,我不爱插手凡尘事,以免泄露天机,得不偿失。” 云奕是什么样的人,这些年相处,沈清越再清楚不过。 “嘴上说别怪,实则又道貌岸然,引我和他生出嫌隙。南大祭司苦心孤诣,究竟意欲何为。”他沉眸。 南风冷哼一声。 “你不是想知道你母亲的死因?我先做个铺垫,免得你受不了罢了。”他扬起头,神情尤为孤傲。 沈清越浑身一震,掌心倏然发凉,挺直脊背,满脸严肃地死盯着他。 南风悠悠道: “我已经活了一百二十一岁,可惜受了诅咒,想死也死不了。天意昭示我,只有犯尽逆天之事,才能求得解脱。可惜我不是那样的人,也就只能等人上门来找我做一些逆天之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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