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榆笑了一下,“其实说起启轩,有一件事……让我有一点困扰。” “怎么了?”顾鸣忙问。 星榆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几乎不加停顿地说出了一大段话,“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个人,就是启轩。当初因为一些事情我们分开了。但是就在前两天,我才知道,那些事情都是误会,彻彻底底的误会。我和他的重逢本来就已经让我很烦恼了。可现在,一想到之前的事都是误解,我就难免不去想我和他的更多可能。我不想要和他再有可能了,可是我就是控制不住去想。” “为什么,不想再有可能了呢?”顾鸣问道。 “就是,就是我觉得,即使当初的事情全是误会,我们两个人谈不上有什么错,但他确确实实让我难过了好久。他也确确实实因为父母放弃了我。”星榆说到这里,有些不好意思地拂了一下耳边的头发,“他的存在,把我这几年的感情生活变成了海市蜃楼,虚幻而不堪一击。他好像就坦然地横亘在我面前,让我的所有喜欢都不得结果。有时候我甚至会想要是我没有认识他多好。我真想去讨厌他。可是说到底,我更应该讨厌我自己。我可能只是在为我自己的懦弱无用找一个可以怪罪的理由吧。”星榆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顾鸣望着她低垂的眼睛,静静地说道,“你想听我是怎么想的吗?” “当然。”星榆抬起眼来看着他,认真地点了一下头。 “我觉得,你有没有可能,是害怕了呢?他是你这七年间从来没有忘记过的人。你习惯了默默地惦记他、想象着他,却不习惯他真正出现在身边。因为当他出现的时候,就是你能够验证这七年的牵挂是否值得的时候。可是你不够信任他,对此你或许没有笃定的答案。你害怕曾经折磨过你的感受又再一次找上你。你害怕再经历那样的难过。你也害怕,当误会解除,你们终于有可能从误会发生之前的原点续写故事的时候,一切并不如你期待的那样子。” 星榆紧闭着嘴,沉默着。 “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想法。你不用急着去想是不是对的。人总是说别人容易,说自己难。思考自己是很累的一件事。” 顾鸣还没有说完,星榆就笑着打断了他,“不,我觉得你说的是对的。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办?” “我觉得,想得多不如做得多。在感情上,有的事情靠自己想是想不明白的。对方给你的反馈才是最真实的。” 星榆点点头,声音轻快,“那就不想啦。” “嗯。”顾鸣笑着,拿过她的筷子,为她夹了一块鱼。 “谢谢你。”星榆抿嘴笑了。 和顾鸣吃完饭回到家,已经快晚上十一点了。家里人基本都睡了。 除了她的嫂子,颜欣然。 颜欣然听见动静,马上跑出了门,轻声喊,“星榆。” “哟,嫂子。”星榆抬头,看见了她立在台阶上的阴影里,不由得笑道,“在这儿装神弄鬼呢。” “什么装神弄鬼?”颜欣然笑了,“妈说明天有个朋友从国外回来,让你早点下班,我们一起在家吃个饭。” “啊。”星榆一愣,“好,我下班就回去。” 顿了下,她又问,“什么朋友这么重要?让我妈都有耐心招待?” “我也忘了,好像姓郑。” “姓郑?”白星榆忍不住眯起了眼,在脑海中搜寻着与这个姓氏有关的人。 姓郑?她琢磨着,却琢磨不出什么结果。 “行啦行啦,明天就知道了。先休息吧,别想了。”颜欣然说。 “嗯。”星榆点点头,应了一声。 在颜欣然关上房门的那一刻,一个名字猝不及防地闯入脑海。 郑薇薇。 高中毕业之后,那个郑薇薇就去了德国学音乐,从此再也没有回来,完完全全地退出了白星榆的生活,变成了一个仅仅停留在记忆之中的、抽象的名字。 唯有在偶然听见白裕川和她打电话时,她才会以一种虚幻而朦胧的姿态在星榆面前一闪而过。 但白裕川离世以后,这种虚幻的姿态,也彻底消失了。 是她吗?会是她回来了吗? 第二天下午下了班,白星榆早早地回了家。门口的地垫上多了两双没见过的鞋子。一双黑色的男士皮鞋,一双高跟的白色乐福鞋。 星榆开了门。文姨一见她进来,就扬起声音来道,“星榆来啦!” 一男一女坐在沙发上,抬眼往大门望。 而苏燕清则坐在了背对着房门的一张小沙发上。她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像是一尊雕塑。 星榆走进去,有一位女士从沙发上站起来,笑脸盈盈,“星榆,你好,我是薇薇。” 她梳着低低的发髻,身上穿着一件深色的修身针织衫和毛呢格纹背带裙,妆容淡雅而精致,像是一个温柔而小鸟依人的女孩子。 唯有唇上饱满的红棕色显出了几分与妆容格格不入的高傲气场。 纵使她的相貌成熟了几分,星榆也能确信,即使把薇薇放到人群里,自己还是能一眼认出她来。 还没等星榆说话,薇薇就拍了拍身边的男士。那位男士也站起来问好,脸上是礼貌而平和的微笑,“你好,我是薇薇的丈夫,程冬扬。” 他穿着一件深蓝色的圆领针织衫和一条黑色的西装裤,里面的白色衬衫没有扣最上面的扣子,领子从针织衫上方露出来。他的头发梳得很整齐,三七开的偏分短发显得清爽又利落。方方正正的下巴也被刮得干干净净。 他的长相俊朗而儒雅,稍显秀气的薄唇配上宽而挺的鼻子,双眼皮不够深但眼尾略弯的桃花眼上方,是浓密而棱角分明的眉毛和宽大饱满的额头。 他非常懂得打理自己。 但是星榆看得出来,他一定比薇薇大了不少。 当他注视着某一处时,眉间会挤出两处深深的凹陷,好像是指甲盖掐进去的一般。鬓角处细碎的白发若隐若现。说话时嘴边的法令纹径直延伸到嘴角下方,如同刻上去的一样显眼。坚挺的鼻梁两侧,可以清楚地看见因皮肤下垂而变得狭长的毛孔。他向星榆伸过来的手,指甲剪得极为平整,虽然没有明显的皱纹,但是手背上的青筋凸起,手指关节处的皮肤在伸平时显得有几分单薄而松弛。 “你们好。”星榆笑着,又伸出手来与程冬扬的手相握,“我是白星榆。” 说完,星榆在他们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我这次啊,就是回国来办婚礼的。”见冬扬也坐了下来,薇薇马上挽住他的手,声音甜美娇媚,甚至到了有些发腻的程度。 苏燕清一时语塞。她真是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来应付这个人。 倒是文姨,还是保持着一如既往的礼貌和热情,笑眯眯地问道,“这样啊。冬扬他是做什么的?你们在德国认识的?” “是的,他是我的同事,也是一位钢琴家。”薇薇不等冬扬说话,就摇晃着冬扬的手臂,兴奋地说道。那神情,跟高中的她一模一样。星榆不由得在心里打了一个寒颤,她好像一点儿都没变。 “那你们结了婚,还要回德国吗?”苏燕清问。 “不了。他已经决定去北京工作了。等办完婚礼,我们就到北京去。” 苏燕清点了点头,似乎觉得这个答案比较令人满意。 几个人又围绕着薇薇和她的丈夫,热火朝天地聊了好一会儿。但主要都是文姨和薇薇在说话,苏燕清偶尔会插上两句,冬扬和星榆则基本不说话,只是笑着听他们讲。 突然,文姨双手一拍,喊了起来,“哎呀!你还没见过星榆的新房子吧。” “星榆的新房子?没有哎!”薇薇睁大了眼睛,看向星榆,“星榆,你买新房子啦?” “嗯。看到有人出,就买了一套,想着结婚以后住。”星榆倒显得冷静多了。她点点头,“就在这房子后面。” “那也不带我去看看!”薇薇嗔怪道。 “要不,星榆,你带薇薇和冬扬去看看,顺便小区里转两圈。这几年没回来,附近也变化很大呢。我们就在家里做饭,饭好了叫你们。”文姨提议道。 “好啊。”薇薇马上站了起来,活泼得像一个少女。 “我那里,也没什么好看的嘛。”星榆笑道。 “参观参观嘛!再说,我们这么久不见了,出去走一走,叙叙旧也好呀。”薇薇说着,就过来拉星榆。星榆只好站起来,连连应道,“好好好。” “冬扬,要不你就留在这里,帮他们做饭吧。”薇薇挽着星榆,回头向沙发上的冬扬说道。 “好啊。”冬扬爽快地点头了。但是文姨马上笑着说道,“哎呀不用啦,冬扬,你也跟他们去走走,我做饭呀,用不着那么多的帮手。你们放心去吧。” 冬扬只好跟着薇薇和星榆走了。
第508章 为她准备的捧花 出了门,薇薇挽着星榆走在前面,冬扬跟在她们俩后面。星榆被挽住的那只手臂始终是僵着的,她很想把手抽出来,可是薇薇紧紧地挽着她,还不停地说着话,几乎不给她装作不经意收回手的时机。 “星榆,我啊,一直欠你一句道歉呢。” “啊?”星榆不解。 薇薇终于站定了,面对着星榆。星榆也趁机抽回了手。而冬扬在离她们几步远的地方也站住了。 “当初,启轩的事……” 她还没说完,星榆就打断了她,“我都知道了。”星榆不想听薇薇的长篇大论,只能这样赶紧堵住她要说的话。 “知道了就好。如果你和启轩不知道是我从中作梗,我会一辈子良心不安的。”薇薇说这句话时,还撅了一下嘴,显得柔弱而委屈。 星榆笑了一下,没作声。 “你能原谅我吗?坦白说,这次回来,我一是为了举办婚礼,二是为了,替我以前的所作所为赎罪。” “没事,都过去了。”星榆笑道。 所谓“没事”,只是一种无能为力的让步。因为根本谈不上原谅不原谅。反正再糟糕的事情都能过去。 米兰·昆德拉说,“这个世界赖以立足的基本点,是回归的不存在。因为在这个世界里,一切都预先被原谅了,一切皆可笑地被允许了。”就因为所有的一切都是转瞬即逝的,它们不可能以同样的形式无休无止地重复下去,所以如果把时间比作一根不断延长没有止境的线,所有的辉煌和罪恶最终都能在遗忘与回想的纠葛中退化成微不足道的某个点。 她不想原谅薇薇。只是时间让她没有精力纠缠了。 薇薇沉默了一瞬,随即又灿烂地笑起来,“星榆,婚礼的时候,你想当我的伴娘吗?”说完,她又挽着星榆往前走。 “伴娘啊?不了不了,我工作忙。”星榆连忙拒绝。 “唔,好吧。”薇薇嘟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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