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后来,她又掉了两滴泪,不是痛苦,只是纯粹地掉泪。两滴泪痕在灯光下有闪闪的光,洛林忽而松开手,失去平衡的艾薇迎面趴下,旋即感受到洛林的手在抚摸她眼下的痕迹。 “你都糊涂了,”洛林说,“这边不仅能隔音,还能隔绝透视,外面什么都听不到。” 艾薇气得一脚踹在他复月几上,就像踢到炙热的铁板上,她说:“反正今天再一次证实,你我都是基于基因吸引才在一起,并非出于心意相通。” 洛林抓住她脚踝,并没有回应她提出的话:“兔子蹬很不错,除了毫无震慑力、毫无杀伤力外,完全没有其他缺点,简直和刚断奶的兔崽子一模一样。” 艾薇说:“总之,离婚,离婚,离婚;那些钱啊之类的我全都不要了,我就要和你离婚……” 说到后面,她没有哭,但是说得太着急,舌头一时转不回来。 她不喜欢被本能支配的自己,更不喜欢现在这种局面,吵着吵着又告钞了四五次,丢脸到毫无自尊,艾薇不喜欢。她不喜欢现在精神敏感、甚至有些患得患失的自己,她不喜欢自己有些不合时宜的敏锐觉察力,不喜欢每次和洛林争吵后的愤怒和难过,不喜欢每每对上他都丧失理智,不喜欢总是忍不住看他、以至于工作时走神,不喜欢对他抱有期待—— 她不喜欢。 注定要落空的期待,从一开始就该被挖开。 艾薇从不会做“或许他会改变呢”这样的美梦,也不会想着试图改变洛林。 她更不会摘下一朵玫瑰花,虔诚地扯花瓣测算“他爱我,他不爱我”。 爱是这个世界上最没有用的东西了。 她才不想要这么糟糕的情绪。 她本来是松旭口中“从不把男人当回事”的潇洒战士,是无论被打压多少次都会重新站起来的胜利者,是会在荒废区中驰骋的自由灵魂,是—— 是艾薇,是她自己。 她不要做被感情影响到理智的家伙。 洛林沉默着,他不发一言,缓慢地从背后严丝合缝地拥抱颤抖的艾薇,覆盖住她抓紧的手背,以强迫的姿态紧紧扣住她的手指,指腹死死地贴着她的掌心。 他再没说一个字。 …… 两小时后,郁墨终于等到了房门打开。 严格扣好每一粒纽扣、衣冠整洁的洛林在出门后便关紧房门。 郁墨什么都没问,甚至保持着礼貌的微笑,他将透明文件袋中的离婚协议书递来:“你和小宝应该都能接受这上面的条件。” 洛林平静地说了声谢谢,接过透明文件袋。 下一刻,他高高扬起手,用力将这份离婚协议书甩到郁墨脸上。 这一记打穿了郁墨耳朵鼓膜,他的脸侧过去,停滞两秒,鼻下缓慢流出血液。 “对不起,”洛林说,“手滑了。
第49章 离婚 辛蓝在走廊尽头不安地徘徊。 他在这里站了整整两个小时,两条腿并不会像人类那样产生“酸胀”的感觉,让他不自在的是和郁墨一起站在艾薇和洛林的房间门口。 这样太奇怪了。 无论是“在宿舍门口等两小时”还是“和一个男人在走廊上站两个小时”,都违背辛蓝认知中的“正常”。 郁墨居然能面色坦然地等过了这两个小时。 辛蓝再次确认了他不是人。 上一次,在那个伪装成中药铺、背地里为仿生人更换器官、清理内存、维修四肢的店里,率先得到消息进去搜寻的洛林,悄悄拿走了店里所有的芯片。 这些东西有一部分被辛蓝破译,不同芯片中存储的数据有着极大差异,五分之三是人类社会的知识,五分之一是芯片所有仿生人的“记忆”,五分之一是病毒。 这些“病毒”差点感染了辛蓝,以至于辛蓝在接下来的破译中小心翼翼。 但辛蓝没办法破译属于郁墨的那一块。 它以一种特殊的、只有荒废区中才有的金属做保护壳,内里又有丝绸纹路般精细的布置。辛蓝和冬冬、研究室里那几十个家伙都对此束手无措,没办法得到里面的信息。 洛林认为里面的内容涉及到艾薇。 这也是洛林没有将郁墨交出去的原因。 辛蓝的数据库告诉他,洛林长久的压抑容易出现心理问题,但后者似乎从没有“宣泄”的想法。辛蓝怀疑,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洛林会像之前那样,面无表情地肢解掉郁墨—— 不过,看洛林扇郁墨这一下的力度,至少一年之内,洛林不会再动用私刑处决郁墨了。 这是好事,辛蓝满足且沉静地离开。 只剩下洛林和郁墨对峙。 郁墨原本就是一种接近于无暇的白,装有离婚协议书的文件袋在他脸颊上留下不规则的一片红,他用绣着“Ivy”的手帕擦拭着流出的血——一只耳朵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但另一只耳的听觉尚存。 “真希望你不会这样粗暴地对待艾薇,”郁墨看着他,说,“她现在怎么样?” 洛林说:“你没有问候她的资格。” “是我没有,还是你发疯地嫉妒?”郁墨微微一笑,鼻腔的血缓慢止住,那张素白的手帕像开满了殷红的梅花,唯独黑线绣出的ivy三个字母干干净净,他谨慎收起手帕,绿色的眼睛在灯光下像猫,有着近乎透明的晶状体,“嫉妒我能无微不至地照顾艾薇、还是嫉妒我能成为她第一个依靠的人?” 洛林说:“听起来你对当狗这件事颇有心得。” “和艾薇吵架了吗?”郁墨说,“你今晚的言词有失风范。” “你今日的举止更令人作呕,”洛林说,“艾薇不需要那两张纸——” 说到这里,他停了一瞬,才继续若无其事地说下去。 “你出于龌龊的目的引诱天真、刚成年的少女,”洛林说,“如果你真是人类,现在应该在监狱中品尝你的盒饭了。” 这种直白到恶毒的话语没有令郁墨有半点失态,他倒是转过身,微笑着问洛林:“你呢?严厉的洛林老师、傲慢的赫克托上将、还是为了自保而拼命上位的西里尔——” “傲慢会灼伤真诚的爱,”郁墨别有深意地看他,“祝你好运。” 他转过身,慢慢地往前走。 耳朵鼓膜的损伤严重影响到听觉,郁墨绿色的眼睛流下大滴大滴的泪水,手掌心死死攥着绣有ivy的手帕。 他从洛林身上嗅到了属于艾薇的、浓厚的气味,纵使在开门前,洛林已经洗过澡、清理过,但属于艾薇的味道仍旧浓重地覆盖着。 这种气味的覆盖让郁墨大脑中未清洗完全的部分隐隐作痛。 临时中断的感情清理留下严重的后遗症,疼痛只是最表层的显现,每个日夜,郁墨都必须忍受情感和理智相悖的痛楚。 他不得不按照既定的程序执行,又在做这些事情时清醒地保持着痛苦。 守在门口的两小时,郁墨产生过两千六百七十三次强行破门的冲动。 杀掉洛林,用尽一切办法杀掉他,然后在他尸体旁爱抚艾薇,心疼地搂着她,告诉她,你永远、永远都属于妈妈,只有妈妈会不求回报地爱你,妈妈永远都不会向你索取什么,你只要乖乖地陪着妈妈……妈妈能给你你想要的、独一无二的爱; 但杀掉洛林这件事很困难,他们已经失败了成百上千次。 那就加入,像郁白那样,艾薇最依赖的人永远都是他,况且艾薇明确表示过她厌恶“言辞锐利”的家伙(尽管郁墨从没在她身上感受到对洛林厌恶的情绪),她不会爱上洛林,洛林只是她“定制”的杏伴侣机器人—— 现实中,郁墨只能告诉洛林—— 傲慢会灼伤真诚的爱。 他不能,他不行,他不可以。 他无能无力。 艾薇。 艾薇。 艾薇在宿舍。 在进入荒废区后,这是艾薇最荒唐的一个梦。 梦中是学习的基地,阳光明耀地透过落地玻璃窗散落教室,她所熟悉的同学在各自练习,而她趴在讲台上,身后是衣冠楚楚、穿着军装的洛林。 站立的状态让他能更轻松、甚至于更用力地找到藏在椰子里的宝藏,洛林用她所熟悉的教师声线,冷漠地问她,知不知道现在快要被桩开的是什么部位?她摇头困惑地说不清楚。 他拉着她的手,教导着她去椰子里摸索,声音平静,告诉她,现在她触碰的那个地方是工静,感受到了吗?每次尽木艮时都会把它挤得很可怜,上面有个小空,很贪吃呢,不好好学习、贪得无厌的艾薇同学。 后面的情形,艾薇记不清了,梦中和现实中的呼吸都开始不稳,中断她梦境的,是落在豚上的一巴掌,绝算不上什么惩戒,警应醒的意味远远胜于痛觉。 “艾薇,醒醒。” 艾薇睁开眼。 她流了很多汗水,眼睛没办法聚焦,荒诞的梦影响着视觉。 洛林的大手罩在她眼睛上,物理性质的黑暗压下,按了按,他才移开手。 艾薇能看清了。 睫毛上满是汗水,酸涩的辛辣。 “梦到了什么?”洛林说,“脸色这么差,别告诉我你又梦到了鬼。” 说到这里,洛林仔细审视她的脸,下了结论:“看起来,梦里的东西似乎比鬼还恐怖。” 艾薇权衡利弊,没有把“梦到你”说出口。 她只是坐起来,问:“几点了?” “凌晨两点,”洛林说,“你还可以继续睡三个小时。” 艾薇眼前一黑。 “不是吧,”她难以置信,“都这样了你明天还要带我晨练吗?” 她听到洛林叹了口气。 “算了,”他抬手,拉起被子,盖住她锁骨,“你可以睡到七点半。” 艾薇丝毫感觉不到快乐。 七点半和五点对她来说没有什么区别,就像每天早上为她准备早餐的洛林、和不会为他准备早餐的洛林没有太大区别。 只是有没有早餐而已。 她没有立刻睡去,也没有用话语来反驳对方。激情过后,两个不那么相爱的人是沉默的,艾薇睁着眼睛,看着雪白的顶。 洛林关掉了房间的主灯,只留床尾一排小蘑菇般的夜灯,荧荧黄黄,像一串萤火虫柔软的尾灯。 他上床的时候,艾薇感觉到身边的床垫重重凹下去,甚至感觉到晃了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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