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灰心,又准备另辟蹊径,搜集成仙灵药,恰在此时他得知寅月下凡了,正广发善心搜集善果。 这样的好机会,自然不能错过。 他上门求药,得到地脂那日本来十分高兴,可中途得知吃下地脂就要灭一切人欲,涤荡所有恶念,忘记与织女的前恩旧怨,他灰心明白了,所有路都堵死了。 恶因得到恶果,他再无机会成为和她匹配的人。 最一筹莫展之际,织女的女官下界,给他递了个消息。 女官说,只要他找到食梦貘,然后把李时胤诱来幻梦中杀掉,届时,主神自会助他成仙,将他带在身边。 撬笙一听这话,哪还有什么后顾之忧? 情爱一事本来也就是博她一个愿意。 若她愿意,不管他是人是妖是猪是狗,不管他在人间道畜生道还是修罗道,有什么紧要?一切不过是她一句话的事儿。 她要是不愿意,就算他上九天下九幽,成仙成神,也不行。 这样的好机会错过就不会再有,他马不停蹄找来食梦貘,筹谋出今日之祸。本来眼看就要梦想成真,哪知食梦貘没有困住寅月。 棋差一着,满盘尽输。 撬笙惨淡闭眼,“我这一生,做尽恶事,只为了做成一件事。也是做尽恶事,终究不可能做成这件事。” 寅月神情冷淡,没空听他感怀人生,“她为什么要杀李时胤?” “不知道。” 这话寅月却是信的,织女生性多疑,性情狡诈,也不可能跟他说这些。 她又问:“你天天撑着把破伞是为什么?” “这把伞,伞骨是人骨所制,只要我拿着它,东桥就能感应我的存在。” “谁的人骨?” “龚季。” 于他而言,它是一个心锚。 可以随时向东桥报备他的存在,也随时提醒着她,还有这么个人,千年如一日在惦记她。 不论与织女有多少恩怨,寅月这一刻却不由同情起她来。 不过是下界历个劫,却被一个歹毒仙官,写下一个歹毒的情劫。最歹毒的是,那个偷走她衣服、诱奸她、囚禁她的男人,还要生生世世来纠缠。 人死了,还要以骨制伞,以爱之名,提醒她曾经身在何种地狱。 他当然不是真的爱她,他若是真的爱她,就该遵从她的意愿,顾及她的自尊,有多远死多远,死生不复相见。 哪怕连寅月都知道,织女恨毒了旁人提起人间历劫之事,恨毒了那些经历,而他作为加害者,却恨不得昭告天下,宣为己有。 难道是不知情吗? 怎么可能不知情,不过是他认为,前一世的婚姻就是一泡狗尿,他撒在哪个墙头,那片墙头自然永永远远属于他的。 哪怕她再高不可攀,地位再煊赫尊贵,还不是被他尿过的墙头? 染了他的专属气味,生与死都是他的人,他自然不能让自己的东西落入他人之手。若还能借助她的地位,让自己沾点儿光,做个神界贵婿,便再好不过了。 人心难测,总要把一些卑劣的东西粉饰得他自己都信了,可说得再动听,再怎么辩驳,他的底色还是个卑劣虚伪的贱货。 寅月:“我都不敢想我要是她,会有多恶心。不把你的皮剥下来,悬挂妖都城头一百年,就算我宅心仁厚吃斋念佛了。” “那说明她感受到我的真心,对我总有一份情意在。”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把天下人都感动了?要我给你发个牌坊,给你做主说和去?你要是这么爱她,前一世她生的两个孩子,如今成了乞丐,食不果腹正沿街乞讨呢,怎么不见你去找出来关爱一下?偏只就找那高高在上的九天神女,展示你的情深义重,你老实说,是不是只爱对你有利的那个?啊?” 寅月一脚踩住他的胸口,“你当我不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吗?为了成仙你残害了多少精怪,那南馆和红馆里又出了多少人命官司?你这样一个寡恩冷血的东西,竟还卖起这种人设?” 撬笙一下涨红了脸,辩驳道:“你这是小人之心。” 寅月回头看了李时胤一眼,“就当是吧,死到临头了,懒得和你争这些。” 撬笙脸色骤变,恳求道:“你不能杀我!你和东桥是同僚,你不能也不可以杀我……” 漆黑的夜色中,一抹金光划破天际,撬笙露出妖相,被削金如泥的无忧剑斩成数段,烟消云散。 她最烦这种自我意识过剩的东西,以为全世界都在关注他,时刻都在表演,殊不知他的底裤别人都看得一清二楚。 处理完这一摊子,她脑子里忽然冒出个不妙的念头,白溪呢?
第115章 神霄问罪 白溪的状态比李时胤还要糟,等找到他之时,人就剩下最后一口气。 寅月设法护住了他的心脉,不期然看见黑白无常正在不远处鬼鬼祟祟、探头探脑。她先前不妙的预感便越发得到了证实。 眼下正需要用到他们,她无意多说,黑白无常在她的眼神威慑下蹑手蹑脚地过来,礼貌站成一排,等着她发话。 寅月道:“我有要事要办,这些活人就都由你们护送回长安,我不在这几日,你们应该都会替我看着李府吧?” “神尊,下官等有官职在身,不可擅离职……” 寅月笑容收敛。 “下官一定尽心竭力,为神尊赴汤蹈火,把李府看顾得一只苍蝇也飞不进。” “恭送神尊。” 在黑白无常痛苦隐忍的眼神下,寅月风驰电掣绝尘而去。 * 神界织造署。 织女在她的紫府和女官们观赏天后服制,气氛正其乐融融时,一声刺耳的轰隆声在殿门处炸开。 诸仙回头望去,才见暌违不久的织造署另一位大名鼎鼎的主神寅月,正执剑站在一片废墟中,目光阴戾。 也不知道这疯神又因为什么发作,诸仙吓得讷讷不敢言,一片沉默中,织女发话屏退所有人,殿中人一溜烟跑得人毛都没了。 织女神色平静:“他果然不中用,事发了。” “看来你在等我。” 寅月踩着废墟碎屑阔步而入,没有看向她,高堂邃宇的殿中寒光乍现,疾若闪电,无忧剑的锋芒势不可挡,干脆利落地划出几道锐利的弧线。 “啊——” “咚”一声,织女双膝跪地,剧痛令她嘴唇抖动,无忧剑的剑尖刺破皮肉,轻巧剔除一根神骨,殿内血流成渠。 她竟还能维持声线平稳,笑着夸道:“好手法,不愧是专履邪径,专欺暗室的疯狗,动手之前都没有预兆的。” 寅月把玩着手里血淋淋的神骨,据说神骨混合食梦貘的梦珠,就能做成玄凝珠。 “通常我这种角色,要迫害你这种血脉尊贵、纯洁无瑕的神女,动手之前都不宜话多,一旦错过时机,就功亏一篑了。不过我来上界,你不是早就有所警觉么,怎么,没叫帮手啊?还是帮手没赶到?” “为什么要叫帮手?” 织女面色惨白,在血泊里仍旧维持着良好的教养与体面,“就凭你对神族擅用私刑,你跑得掉吗?我若是你,我就不会这么冲动。” 原来这是以拳换拳,赤裸裸的阳谋。 寅月一把掐住她的下巴,“看来你还有后手?你究竟在图谋什么?你就不怕我上奏把这些事全部捅出来,要你的命?” “我既敢做,就没在怕的。你随便上奏,你看看他们信不信你?” 想一想还真是,帛姬帮她,南烛帮她,撬笙也帮她,她做尽恶事,人缘口碑却都好极了。 真是讽刺极了。 寅月收紧手上力道,“我问你,你为什么要杀他?若破坏天道秩序,你死一万次也不够。” 织女脸色越加惨白,神力溃散,痛得发抖,话音断断续续,“我就是嫉妒你们,看见你伤心我就爽快了。凭什么你是有缘人,我样样比你出众,我才应该下界去。” 寅月更加疑惑,“你口口声声想做他的有缘人,但你行事狠辣,杀招频出,你当我是傻子吗?难不成你喜欢的不是他,而是我?” “士可杀不可辱,你杀了我也好过说这些话来羞辱我!今天你最好杀了我,不然你迟早会一万个后悔。” 织女气得面色铁青,呕出鲜血来,继续道:“何况,你要杀他,我也来帮你杀他,你我目的一致,怎么,你动手就比我动手更高贵么?” 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寅月没心情再跟她胡搅蛮缠,松开手,“这次我依然不会杀你,我等着你的后手,我倒要看看,你葫芦里卖得究竟是什么药。上次你答应我的织魂引呢?” 织女匍匐在地,竭力大口呼吸,半晌才召出织魂引。 寅月将其收入囊中,仍不放心:“这东西若有半分差池,我一定送你去地狱道完婚。” “我既答应了你,自然没问题。”织女神色不定,拿去替他延长寿命吧,这样她们的目标也算达成一致了。 寅月拾起地上发光的神骨,疾步下界而去,织女惨白如纸的面庞中掠过一丝笑意。 “还有天大的好事等着你呢,我的好妹妹。”她说。 * 寅月还没回到李府,身后的山林便盘旋起粘稠的黑雾,伸手不见五指。黑雾深处逐渐有祥光凝聚,凄厉的风声掀起她的衣摆。 黑雾渐渐散开,半空中祥光大炽,里头缓缓现出五尊神相来。 寅月面不改色,举目望着头顶上方的老朋友们,五方揭谛。 五方揭谛既是人界守护使,也是人界与神界事务的传达官。 金头揭谛雄浑的嗓音贯彻天地,“我等乃是五方揭谛使,敢问上神,既无上意,为何先诛妖都大妖,后剔……” “闭嘴秃驴!” 言毕她纵身而去,且不管上方问罪几人如何面面相觑,气得七窍生烟。 不出她所料,不多时,她便看清了站在天刑台施劫雷的雷部主神。 远方天顶雷云密布,覆顶一般,已经朝着她的方向气贯山河般滚动过来。长空如裂帛,一声声炸响。 和从前数次一模一样,她紧握无忧剑傲立山峰,仿佛漆黑天地间的一线光。广袖逆风翻卷,像是解除了羁绊的风雪客。 雷部主神不敢怠慢,凝神布雷,并用术法摧激锁神金镣。 他面上露出一丝不忍,旋即又将心一横,奇异的光斑自天刑台落入凤凰山,细细密密,层层叠叠,仿佛有生命一般飞舞着,细看却是符菉的样子。 寅月痛极,膝头一软跪了下去,双手紧紧捂住了血流不止的肩胛骨。 轰—— 一道劫雷猛地劈落,清晰地照亮了她惨白的脸。 …… 三天后。 李时胤疾行在山林中,攥紧了掌心里发光的法螺。 这两日他人已经大好了,法螺精确地找到了她的位置,她在那一片打了很久的转,不知为何迟迟不肯回家去。难不成是心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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