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市,当真是卧虎藏龙。” 她慢条斯理翻动手腕,地上的邪祟便仿佛被人翻来覆去地在地上摔打,身上的骨骼都碎成一段段的了。 “你竟能把酋女国的时间管理局,窝藏在你那小小的二楼,还配说旁人?” 其实她当时去那客舍的二楼,本来以为邪祟、妖骨都在里面,或者至少二者其一在里面,没想到却是这邪祟设的圈套,里面不仅什么也没有,而且进去了就出不来。 那吸血雀不过是个掩人耳目的前菜,真正的大招都在后面。 当夜,寅月去了二楼,等睡下之后那吸血雀便出来了,她三下五除二将其捆在房内,不取它性命是为了引真正的邪祟出来。 于是她继续睡,果然没过多久,墙上有黑影一闪即逝,她眨眼便提着吸血雀追了出去,谁料那东西竟然跑得比她还快。 也不知道追了多久、跑了多远,却始终没看到那人影。再强的胜负欲此刻也燃烧殆尽,到此时,她才惊觉,坏了。 因为那个地方并不是夜市,同样没有日月变幻,时间的流速却更加缓慢。 她御风往回赶,然而怎么也走不到尽头,四周都是一模一样的混沌世界,她终于懊丧地发现—— 他妈的,被耍了。 疯神在夜市想寻回自己的法宝,竟也被耍了,她怒不可遏:若天要为难,那便诛天! 此时,头顶才响起浩渺辽远的声音: 欢迎来到时间管理局,我局将为人道、地狱道、畜生道等诸道众生,提供等同天道时间流速计算法则,以便于您在人道、地狱道、畜生道,均可享受天道时间流速。我局特意放慢了接下来一天的时间流速,祝君好。 这个时间管理局隶属酋女国,饶是她再有本事,也不可能把这里砸个稀巴烂,只能老老实实等着,然后出去,先回去再想办法。 其实,她在其中不过待了几个时辰,然而这间客舍里的诸人却已经历经了几个晨昏。 她虽然恼怒,却也没办法,便将那吸血雀好好招待了一顿,于是她这才得知,其实妖骨和真正的邪祟,都在外面祸害人。 而邪祟之所以能在夜市这种地方屹立百年不倒,皆是因为这个时间管理局实在太好用了。而且不论神或人只要进入,便拥有不同空间,所以那里面可以容纳许许多多人,而且他们永远不会相遇。 所以,即便有那么多妖鬼惦记邪祟身上的妖骨,但也从来没有得手过。 真有意思。 “砰砰砰——” 外间忽然传来一阵拍门声,寅月回过神,看了地上的邪祟一眼,一个眼锋过去,那门便自动打开了。 一个胡人踉踉跄跄地跑进来,一脸惊惶的样子,众人定睛一看,奇了,怎么还有个大难陀? “客官,不好意思客官,”大难陀一脸赔笑,尴尬地逡巡一圈后,“昨夜睡得太熟,不知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李时胤看看地上的邪祟,再看看与邪祟一般无二的大难陀,质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大难陀这才望向地上狼狈的邪祟,先是一惊,然后双膝一软,跪了下去,双眼含泪,伏拜道:“敢问是否是先祖,先祖显灵了……” 邪祟气都喘不上来,却端着一派不伦不类的慈爱架势,道:“孙儿不必行此大礼。” 众人看着这长相别无二致的祖孙,为老的看着竟比那孙辈还要年轻二十岁,都陷入了沉默。 “我已经许久没有在梦里见过您了,”大难陀看见钉住邪祟的短剑,更是泪眼婆娑,连忙哀求地望向李时胤,道:“敢问客官,不知先祖犯了什么过错?” “杀人,吃人,算不算?” 大难陀一惊,难以置信地摆手道,“不可能啊,先祖仁善,怎会杀人吃人?” 李时胤好脾气地解释:“你不是说过,这家客舍有邪祟蛰伏,每每夤夜便出来害人?” 大难陀用力点头。 李时胤抬下颌一指,“那就是你家先祖。” 大难陀似乎极难消化这件事,连忙用满含希冀的目光望向地上的邪祟,然而邪祟只是冷漠地别过脸,根本没打算解释,也没打算否认。 “不论先祖犯了什么过错,还请客官宽宏大量,我愿代先祖受过!”大难陀连着给众人磕了个头。 张九山道:“别装了大难陀,这邪祟就藏在你房中那遗像里,你起初是怎么跟我们说的?” “说是自己被长安县通缉了,只能蛰居在此,怕死在这里无人收敛尸身,所以提前为自己设祭,可实际上呢,那画中人是你吗?!” “是你吗!” 张九山连连暴喝之下,大难陀惭愧地垂下头,一张脸通红,又偷偷瞥了地上的邪祟一眼,这才道:“是小人撒了谎,是小人该死。” 他又抬起头辩解道:“但小人并不知,并不知……数年前,是先祖托梦,说那画像便是我的遗像,令我日日以香火、牲畜祭拜,可保生前死后长宁富贵。” “可我曾被长安县通缉,才避祸至此,句句属实,不敢有瞒。” 寅月道:“那你这位先祖,是什么来头?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先祖,”大难陀看了邪祟一眼,见他没有反应,又道,“先祖名叫小难陀,生卒年不详……”
第52章 天河织女 这日傍晚霞光璀璨,像莹莹絮絮的天火结起了长阵,在天幕上奔涌翻滚,烧成一条无边无际的长河。 漫天的霞光将一切都涂成了招摇的火红色,人界万物都成了它的附属。火光映在莲池中,池面像绽开了一团团的鸡冠花,泛着妖冶的涟漪。 寅月靠在庭院一株芭蕉树下,慢条斯理地尝着桂花羹。 李卿乙睁大杏眼望着火烧云,在甬路上兴奋地跑圈圈,晃着脑袋上的小辫儿,快活极了。 李时胤手里握著书卷,从华裕楼走出来,负手望向天际。他那两扇如鸦羽般的睫毛在霞光中染成了火红色,侧颜的弧度极流畅,乌发满背。 这不是属于人间的颜色,寅月恍惚地想。 “寅月姐姐,这火烧云好好看呀。”李卿乙兴奋地朝她喊。 寅月回过头去,心不在焉道:“织造署的云锦罢了。” “传说织女日夜织锦,朝为锦云,暮为绮霞。这是织女在天河畔织的吗?”李卿乙向她走近。 织造署光主神就有三位,大大小小的神官更是成百上千,织女何须日夜织锦? “拿下来看看就知道了。”寅月忽然来了兴趣,又兴致勃勃道,“想把这绮霞穿在身上吗?” 李卿乙瞪大了眼睛,脑袋点得像拨浪鼓,“想!” 四下里忽有柔风刮起来,寅月掌心吞吐金光,那金光像是一口充满吸力的钵,源源不断地吸纳着天顶奔腾的霞光。 霎时间,万丈火烧云都奔涌进了她的掌心,化成了一匹翻不起浪的锦缎,像流水一般,缓缓地倾泻一地。 其色似火,比三春更秾艳。 须臾间,天顶恢复成了静谧的蓝青色,仿佛刚才那场触手可及的火烧云是场幻觉。 李卿乙轻轻捧起那匹锦缎,触手极滑极细腻,其上泛着祥光,锦缎上竟织有各类栩栩如生的图案。 有璧月、莲花、如意纹、祥云纹、仙家八宝纹……还有各类飞禽神兽,绣工极精湛,粲然若写,仿佛都能从里头蹦出来。 “真是好看!”李卿乙出神地惊叹。 寅月俯身,拾起锦缎一角,将其抛飞至半空。整匹锦缎像流水一般滑入虚空,其上祥光乍现,其色晔晔复煌煌。 虚空中像是有千万只看不见的手,将锦缎飞快地裁剪成华丽的衣裙,下一刻就稳稳地落入了她手里。 寅月将其中一件天衣递给李卿乙,道:“入水不濡,入火不爇,刀枪不入。这天衣比那鲛绡与火浣布还要珍贵百倍,确实是织女亲手所织。” 李卿乙瞪大杏眼,慢慢举起双手要接,蓦地又垂下手,回头去观李时胤的神色。 李时胤微微颔首,她这才连忙双手接过,将天衣高举过头顶,又满院子跑起了圈圈。 眼神亮极了。 寅月垂眸看她,一时间也忍不住被她感染,笑了起来。 不过是一件天衣罢了,这没见过世面的小妖怪。回头一思索,又觉得是不是太宠她了? “穿上看看?”寅月对小妖怪道。 小妖怪晃着小辫连忙飞奔进屋子,换衣服去了。 李时胤也眉眼含笑,返身走回了华裕楼。 忽然,一道清光浮现在寅月身前,嗡鸣声阵阵。她挥袖一拂,清光中陡然浮现出一个明艳绝代的倩影,对着她怒目而视。 正是她的冤家,织女。 “你这疯狗!上清天让布的霞云你也敢掳走,你疯够了没有?!”织女简直怒火攻心,发冠上繁复华丽的流苏都在颤抖咆哮。 见她暴跳如雷,寅月心情蓦地大好,好整以暇地道:“怎么,就许你在天帝老儿殿前对我落井下石,不许我抢你的霞云锦?” 织女怒发冲冠,“你自己干的什么破事,还需要我去参你?霞云锦还来,不然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寅月笑得充满挑衅,“若是主神肯拨冗莅临李府,自取神物,小神一定伏地恭候、扫榻以待。” “你……” 织女极力克制,简直想要将她生吞活剥。 寅月气定神闲地道,“瞧瞧,这么些日子不见,一看见你这张暴怒扭曲的俊脸,我这心情就怪愉悦的。下界陌生,你多来陪我说说话,替我解解闷儿。” 帛镜猝然关闭,只剩下织女森然的声音回荡在耳边,“总有一天,我要亲自扒了你的皮。” 寅月的笑容缓缓收敛,只剩下一脸的冰冷与倨傲,眉目间凝集了一层驱不散的阴郁。高亢的杀意又星星点点地翻腾起来,令四周的草木都为之瑟缩。 织女贤名在外,享六界美名,但疯狗最喜欢捏碎她那张假面,看她暴跳如雷。 那些带着恨意阴戾的真面目,可比她那张虚情假意的脸生动多了。 翌日,司中星君来了。 寅月小口咬着花馔,将一把鱼食扔进了莲池中。 司中星君躬身侧立一旁,絮絮地说着话。寅月忽地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他一阵,道,“你今日穿了女装,倒是好看得紧呢!” 却见这司中施朱傅粉,身套襦裙,高绾云髻,簪珠佩玉。 面容虽然与之前无异,但眉目间却带着一缕若有似无的风情,活脱脱是个娇俏美人,惹人生爱。 “小仙还没有选好性别呢,也不晓得是做男子好,还是做女郎好。索性做一段时间男子,再当一段时间女郎。”司中罕见有些窘迫与害羞。 “哦,你做女郎不错,好看。”寅月客气了一句。 司中客套了几句,这才说起了正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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