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闭殿门被叩响,武庚发现太后真的是来找樊尔的,他脸色一变,快速掠上殿脊。 殿内樊尔缓缓睁开眼睛,收起周身灵力。门缝处有浓烈熏香飘来,将将扬起的唇角很快耷拉下去。他第一反应是琉璃,但在嗅到那人工香气时,失望霎时满意心头。 叩门声再次响起,他不悦起身,脚步沉重走过去,打开殿门,冷眼看着外面妆容精致的妇人。 简兮柔和轻笑:“不请我入内?” “太后有话,在这里说便是。” 殿门宽阔,樊尔故意只打开一侧,用身体挡住入口,拒绝的意味很明显。他虽不曾经历过那些,但对方真正意图,他不是不知。 面上笑容僵了僵,简兮幽幽叹息:“樊尔,你变了。” “我还是当初的我,变的是你,太后。” ‘太后’那两个字,樊尔咬的极其重。 殿脊上偷听的武庚满头雾水,完全没听懂两人话里的意思。 简兮妩媚浅笑,指腹轻轻划过那青筋微凸的手背,语气婉转缠绵:“你与琉璃既然不是一对有情人,为何我不可?” 樊尔身子一僵,迅速缩回手,冷漠告诫:“太后,请你注意自己的身份,也请你尊重先王,尊重现任秦王。” 这大义凛然之言逗笑了浓妆艳抹的太后,只见她用袖子遮住红艳嘴唇,呵呵嗤笑出声,直笑到那双眼睛里满溢水汽。 指尖用力抹去眼角湿润,简兮仰头直视殿内身材挺拔的樊尔。 “先王都不曾尊重过我,为何你们人人都要求我尊重他?当初我日夜期待与他重逢,可他呢!回到秦国便另娶了她人,在邯郸忍受苦难为他养育孩子的我又算什么?我想过的,只要他肯休了那个范杞,我便原谅他,可他却始终不忍心伤害那个女人。你看,他不忍心伤害别人,却忍心伤害我。” “我试图原谅过他许多次,后来我都已经不在乎他有一位侧夫人了。可他呢?政儿亲口告诉他范杞的阴谋,他却只是下令幽禁那个女人,我们母子在他心里究竟算什么!” 望着简兮似疯似癫的模样,樊尔哑然良久,才艰难吐出一句:“无论如何,先王终归是把王位给了你的儿子。” “那又如何!” 简兮无力依靠在殿门上,眼神转为狠戾:“那是因为政儿是他的嫡长子,依照嫡长子继承制,他不得不册立政儿为太子。况且范杞有谋害嫡长子的罪名,他哪里敢把王位给次子。” “太后,你病了。” “我没病。” 简兮站直身子,一把抓住樊尔垂在身侧的手,笑容凄凉却妩媚。 “他活着的时候,我为他守身如玉,已是对他最大的尊重。男人可以娶了又娶,为何女人不可再觅良人?” “你疯了!” 樊尔嫌弃甩开她的手,退后一步,将殿门用力关上。严肃冷冽之声穿透殿门,传到外面妇人耳中。 “你是一国太后,怎可说出这种话!还望太后不要做出有失体统之事,让大秦王室蒙羞。我今日也明确态度,就算你想再觅良人,也不要试图找我,因为我觉得… … 很恶心。” 他故意把话说重,就是想让殿外人清醒一点。他真的觉得简兮病了,以前在邯郸那般艰苦,她都恪守妇人本分,性格也比现在开朗。似乎是从嬴政掉入冰湖那次,她性子便越发阴沉,甚少会在笑,直至今日的疯癫逾距。 这大半年来,简兮时常有意无意暗示,他每次都尽量躲避,甚至试图劝琉璃离开秦国。 本以为躲着,对方便会明白过来,不再纠缠,谁成想今日竟… … 想到方才的一切,洁癖的他眉心深蹙,用袖子使劲擦着手背,心里烦躁瞬间滋生。 殿外沉寂许久,才响起远去的脚步声。 樊尔闭上眼睛,用力吐出一口气,冷声对殿脊上的魂魄道:“出来吧。” 偷听被发现,而且还是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情,武庚尴尬落入殿内,讪笑两声,一时难以开口。 转身走到青铜鉴前,樊尔反复洗了几遍手,才低声嘱咐:“此事,不要告诉少主,我知道是她让你跟踪我的。” “为何?”武庚不解,若是恩人知道,定会帮他的。 樊尔擦净手,换掉沾了熏香气的外衫扔进燎炉里。 “少主尚年幼,不懂那些,不要扰她心烦。” 这平静语气,让武庚怀疑方才那个气急败坏擦手背的人不是他。 等不到应答,鲛人少年倏然转眸看向那飘忽不定的魂魄,面无表情问:“不答应?” 这阴冷语气,让武庚怀疑他是不是被太后的疯癫传染了。 “答应,我答应你。只是,她若再纠缠,你以后要如何应对?” “应该不会了,我话说的那么难听。” 之前,樊尔顾及她太后的脸面,始终隐忍着没有发作,这次挑明之后,他觉得对方应是不会再纠缠。 他猜的没错,简兮确实不会再纠缠。 大步离开樊尔所居殿宇,那身着华服的太后,眼神逐渐平静下来,那句‘太后你病了’始终萦绕在她心头散不去。 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病,她只知道自己不会再去自取其辱,天下男儿多得是,她若想要,大有人愿意。 魂魄武庚回到原先殿脊上,继续聆听殿中读书声,琉璃偶尔指正之言传来。 想到樊尔的叮嘱,他不免唉声长叹。 听到上方传来的叹息,琉璃没有理会,那魂魄时常莫名其妙叹息,她都习惯了。 少年热血,一旦认定,便会很快接纳对方,嬴政与蒙恬、蒙毅两兄弟也不例外。 在反复确认兄弟二人不是吕不韦安插的眼线后,嬴政心里的防备彻底放下,他喜欢性格直率的他们,喜欢与他们偶尔切磋剑术,和没有心机的少年人相处,可以让他暂时身心放松。 这日,自议政殿出来,少年君王一如既往步行回去。想到殿上那些激烈的辩论,他猛然转身,问身后人:“蒙恬,你可有去过军营?” 蒙恬止步,回答:“自是去过。” “那,你能否带我去军营看看?” “大王为何突然想去军营?” “因为,我儿时曾想过做一名征战沙场的将军。” 少年君王深邃淡漠眼眸中浮现一抹柔和。 蒙恬有些为难,他作为上将军嫡孙,自然可以去城郊军营,可君王贵为一国之主,他一时无法抉择。 沉吟片刻,他才踌躇着开口:“此事,不如今晚我回去请示祖父再做决断,我怕贸然带大王出宫,恐有不妥。” 闻此话,少年君王缓和面色陡然转为阴沉,转身就走,线条坚毅的下颌骨紧绷着。 蒙恬快步跟上去,试图解释:“大王,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 … ” “我明白你的为难。”嬴政打断他,脚步不停:“寡人身份特殊,你过于谨慎很正常。” 他不是气蒙恬,他只是气作为一国君王,无实权也就罢了,为何连出宫的自由也需要先请示一个臣子。越想心里越气闷,脚下步子不由加快几分。 “好,我答应你,带你去军营。” 听到这话,少年君王停下步子,眼神明亮看向身后人。 蒙恬握紧腰间长剑,表情讪讪:“只是要委屈大王与我们一样穿军服了。” “没问题。” 嬴政眉眼弯起,在偌大的章台宫奔跑起来,直直朝着琉璃所居殿宇而去。 正裹着狐裘烤火的琉璃隐约听到有脚步声逼近,警觉起身,将牖扇掀开一条缝,见是熟悉之人,她眉头一皱,走到殿门口。 “你这孩子,作为君王,要有君王的仪态。” “我不是孩子了。” 嬴政不悦嘟囔一句,几步跳上阼阶,拉住她的袖子,“你想不想去军营?蒙恬答应带我去军营看看,你与我们一起吧,还有樊尔… … 阿兄。” 琉璃本想拒绝,但见少年眼眸星光璨璨,只好话锋一转道:“你去问问樊尔可愿?” “好。” 嬴政脚下步子一转,穿过长廊,去寻樊尔。 五人身着秦军军服,一路策马向城郊军营而去。 来到秦国第六年,主仆俩早已学会骑马。 五匹马儿的鬃毛如同漫野芦苇随风摇摆,原本怕冷的琉璃,在这一路颠簸中,倒未觉得寒冷。 孤鹰自空中掠过,发出一声长鸣。 驻扎在雪山下的军营越来越近,蒙恬挥手大喊一声,少年变声期独有的沙哑嗓音久久在旷野回荡。 守在入口的两个小将士认出他,兴奋挥手回应。 看到这一幕,嬴政艳羡看了蒙恬一眼。作为没有实权的君王,他更希望能如蒙氏兄弟这般恣意洒脱,不受束缚。 待抵达军营入口,五人前后勒紧缰绳,致使身下马儿停下。 蒙恬率先翻身下马,其次是嬴政、琉璃,樊尔在蒙毅之后下马。 “你们兄弟二人今日过来送新兵?”守在入口的其中一名将士说着看向嬴政他们。 蒙恬勾住那人脖颈,把他拖到一边,低声解释:“我的朋友,想来军营看看,你帮我保密,回头我寻把好剑送给你。” “这可不行,军营重地,怎可让外人随意进入。”将士对于好剑不为所动。 “他们不是普通人… … ” 蒙恬话说一半,欲言又止很为难,希望那将士能听出其中深意。 好在那将士不傻,很快从他眼神中看出端倪,他压低声音问:“城中贵族?” 蒙恬含糊点头,并且保证:“我祖父若是知晓,后果我自己承担,不会连累你们。” “可… … ”那将士看向军营内,“你父亲今日在军中。” 他话音未落,蒙武的大嗓门从不远处传来:“你们两个来军营做甚?”
第060章 军营比试 兄弟俩倒吸一口呼啸的北风, 默契转头。异口同声:“父亲… … ” 蒙武走近才发现那匹白马旁边故意侧着身子的是小君王,他本能抬手想要行礼,但下一瞬反应过来此时不合适, 只好硬生生忍了回去。 暗暗瞪了两个儿子一眼, 他脚下步子一转, 走到少年君王身边。 听到脚步声,嬴政转身面对他, 率先开口:“此事是寡人执意而为,还望蒙卿不要怪责他们。”未免那两位小将士听到,他声线压得很低。 “是。” 蒙武颔首, “此事,臣只当没看到, 大王随意。” 少年君王不动声色松了一口气,面无表情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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