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原来……她真的死了啊。 鬼域是一片冰海吗? 就在奚茴出神之际,一抹诡异的红色在她脚下窜过,隔着厚厚的冰面也能被人看见,像是一团火,将那一小片水纹银光都照出了些许艳色。 “谁?!”奚茴连忙出声,她想找点儿东西傍身,然而双手空空,身上也光溜溜的。 丹凤眼紧紧地盯着脚下逐渐平息的水纹,奚茴呼吸急促,却极力压制着恐惧,声音也放大了些道:“我不怕你,出来!” 周围只有她的呼吸声和脚下的水声,偶尔几滴不知从何落下来的水掉在奚茴的头皮里,冰得她浑身颤抖。 就当她以为不会有人回应她,那一闪而过的光也未必就是什么魂灵时,红光重新出现,就在她的脚下。 或许那真是一团火,隔着厚厚的冰层也能让奚茴感受到温度,红光在水下、冰下燃烧着,依照她的身形,从足下出发,逐渐拉长了一道赤色的影子。 就好像有一束光于她身后照过来,影子越发长高,从瘦瘦小小的奚茴变成了一个轮廓边缘飘零模糊的高挑身影,甚至不断往远处延伸。 水滴声不知何时停了。 却有另一道声音传来,像是一股吹到奚茴面前的风,近在咫尺,擦过她的耳畔,略低沉沙哑。 “活人?” 作者有话说: 开新文啦,一个命定般的故事。
第2章 银杏生火:二 ◎哭什么?◎ 咚咚、咚咚—— 奚茴的心跳声如擂鼓,她竟一时间没分辨出发出这声的究竟是男是女,是老是少。这声音就像是钻入了她的脑海中响起的,与此同时有一束视线从四面八方锁住了她,等待她的回话。 奚茴动了动嘴唇,问:“是谁在说话?” 稚嫩的声音清脆,如春化开了冰雪后流动的山林溪流,叮咚叮咚,还带着不可控的颤抖。 那道声音没有回她,奚茴忽而有些紧张起来,她努力睁圆眼睛看向水中的影子,认真询问:“我死了吗?行云州是否大祸将至?我听人说……只要有活人跳入渡厄崖就会引来灾祸,灾祸到了吗?” 又是一阵沉默。 奚茴渐渐明白过来,她大约是被人骗了。行云州里的人对她也未必都说实话,他们最爱看她出糗,说不定当时被她听见这一句交谈,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她能自己跳下断崖寻死,也好过让他们头疼她的去留。 奚茴连死也不怕,却在想通这一层后十分委屈,可惜自己白丧了一条命,那些惹人讨厌的人也得不到一丝惩罚。 “骗人的,都是骗子!”奚茴吸着鼻子,双眸积了泪水,眼睫轻颤便扫下了几滴,掉入她脚下的水面上,溅开的水光一瞬明亮了周遭。 她脚下的冰面原来凹凸不平,上面刻了许多她看不懂的古老文字,一排排细小如咒,在波动的水纹中流转,与她落入这鬼域看见红光时所见的金色细线相似。 奚茴越想越气,胸腔抑制不住的委屈与愤怒叫她呜地一声哭了出来,以前委屈的眼泪都是在人后流的,现下她都死了还有什么好顾虑的?便干脆坐在了冰面上,双手无力地撑着额头,也不管眼泪,任由其流了满脸。 “影子”随着她坐下的举动缩小,就投在她脸的下方成暗红色的一团,于闪动的银光下变化了边缘形状。 小奚茴还在哭,她现在除了哭,什么也做不了。 她死了,还是死在了问天峰,直接流入鬼域,连出都出不去了。难怪身上连衣服都没有了,想来那些人死后化作魂魄也都是赤条条的,至于方才那仿若幻觉的旁人的声音也是这鬼域中快要消散的游魂吧。 “哭什么?” 滴答—— 水滴重新落下,奚茴这回听清了,的确有声音在与她说话,是个年轻男人的声音,缥缈不可抓,似乎就是从她身下传来。 奚茴双手降下一半,露出哭红了的双眼,湿漉漉的睫毛上还有细小的泪珠悬而未落。她看向面前冰面下暗红色的“影子”,那影子还在动,每一次变动,冰面上雕刻的符文也跟着细微变幻。 “你是……谁?”奚茴的声音带着哭腔,抽抽搭搭地盯着那团红色看。 影子闪烁了一下,反问:“你呢?是谁?如何进来此处的?” 奚茴略惊,没想到对方真能与她对话,稚嫩的声音嗡嗡地传来:“我是……从上面跳下来的。” “哦?未被命火烧死?”影子说着,便在冰面下围着奚茴的身躯转了一圈,就好像那一道光于奚茴的头顶环绕,影子不论如何双脚总与她相连。 “命火?”奚茴回想起她的确看见了刺眼的火光,有金色符文穿梭其中,她的衣服或许就是被那火给烧光的。但她随即又反应过来,改坐成跪,她趴在冰面上盯着与自己面对面的影子,问:“我还没死吗?” 长□□浮于水面上,遮住了奚茴大半身躯,少女得知自己未死也不知是高兴还是难过,先是笑了一下,又钻入了牛角尖:“所以是因为我还没死,才没给行云州惹来大祸的吗?” 可她要如何死? 少女眼神中透出疑惑。 影子浮动,问她:“为何要死?” “我听人说问天峰下是行云州的禁地,没有半丝生气,若有活人掉入就会引起灾祸,我不喜欢行云州的人,我想和他们同归于尽。”奚茴对这个影子并无防范之心,她本就抱着必死的念头跳下来的,左右不过一条命。 “你想他们死,又为何要自己先死?”影子的声音忽而沉了下来。 他居然能从水中浮上来,奚茴看向借着银色水光逐渐立在自己面前的“影子”,暗红色一团雾蒙蒙的东西就像是在与她照镜子般,近到她的呼吸都能吹散影子雾气似的边缘。 “同归于尽是最笨的选择。”那道声音似乎带着些许笑意,蛊惑人心般离奚茴越来越近:“对付讨厌的人,自是亲手铲除才有乐趣。” 奚茴逐渐睁大双眼,她的视线唯能落在那影子的中心,耳尖微热,也忘了浸在冰水中的手脚有多冷。 “可是我太弱了,我打不过他们。”奚茴没眨眼,她方哭过,眼尾红彤彤,鼻尖也红彤彤的,声音糯糯,含了些自怜的委屈:“他们都有鬼使,也学了法术,有时差鬼使来欺负我,我都找不到是谁动的手。” 男子的声音不见同情:“那你就更要好好活着,唯有强者才不受欺凌。” “你说得对。”奚茴连呼吸都暂停了,她抑制住心中的忐忑,柔柔弱弱地开口:“影子哥哥,你能帮帮我吗?我总要……先从这里出去才行。” 影子重新落入水中,水花溅开一道道银光,照在奚茴的脸上,也照亮了她眼眸中希翼且精明的光。 叮当—— 一串银铃声响起,水滴又重新落下,奚茴看向银光中落到自己面前的东西,心跳逐渐加快。 那是她的引魂铃。 她将引魂铃捡起,紧紧攥在手中,再慢慢起身,看向与自己双足相连的影子,暗红色的火从冰面下延伸,化作一条赤线,直直地朝前方黑暗中而去。 奚茴抬脚,顺着赤线朝前走。 这片空间里什么也没有,只有偶尔落下的水珠溅起水光,而她时不时看向手心里攥紧的引魂铃,心跳迟迟未能平复。 行云州的长老很少来渡厄崖,这世上真正罪恶滔天的鬼魂每一次被投下断崖都会记录在册,上一次记录已经是百年前了。 奚茴虽受排挤长大,但受她那算不上慈母的娘亲身份尊贵所庇,行云州各处对她并不设限,习法的书籍不给她看,记录的书册她却翻过许多遍。 即便眼前这团冰底火是最后被丢下来的恶鬼化身,那也至少于渡厄崖下存在百年之久,他必然不是一般小鬼祟。奚茴知道人有时服软,说些甜话也能得些明面上的好处,她故作柔弱,叫一声哥哥又不会少一块肉,但若能引得这恶鬼上钩,那她从此也就是有鬼使的人了。 行云州里那些人的鬼使,各个生前皆为良善,若斗,未必是这百年恶鬼的对手。 小奚茴按着鼓动的心口,半压眼眸,摆出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心思百转,已在思量接下来的路要如何走。 活人坠入渡厄崖引来大祸既然是假的,那捡回了一条命,总不能白跳一次。 她不是第一次装可怜撒谎了,若是不会骗人,她也长不大。 这条赤线没有尽头,渡厄崖下的黑暗似乎也永远不会被外界光芒照亮,奚茴沿着影子指路的方向走了许久,她的体力不支,双脚打怵,甚至呼吸都有些憋闷了,也没能真的走出这片空间。 起初奚茴还有些耐心,但后来想起话本里说的鬼打墙,又不免怀疑这恶鬼究竟是真的被她所骗,为她指路,还是故意寻她开心,等她彻底瘫倒,再来折磨她。 随着触碰到的水越来越深,小奚茴的眼神也没那么坚定了,她胸闷气短时,终于停了下来。 “影子哥哥,我们还要走多久?”奚茴问。 赤线微光,原本没过她脚面的水如今已经到了腰,再往前走,她便要活活淹死在无边的深水之中。 那道冰面下的红光也在渐深的水里暗了许多,影子跃过水面,暗红色宛如一条自由的金鱼,摆动着似花儿绽放的尾鳍,几个眨眼便在黑暗的前方消失。 水从何而来,又有多深,奚茴一概不知。 影子神秘得很,他不愿回答的,奚茴也问不出答案。 少女咬紧下唇,握紧的引魂铃在掌心逐渐炽热,只听见那道清冷的男声道一句“跟上”,奚茴回神,心跳仿佛能击破胸腔,瘦小的身躯在银光水中颤抖。 她不畏惧死亡,也不会害怕欺骗。 奚茴闭上眼,猛地扎入水中,就像那道暗红色的光一样,化身一尾银鱼,彻底陷入了水中。 银光乍起,溅开的水浪如一粒粒珍珠,黑暗中冰面下,深刻的咒文豁然浮动于水面,暗暗的红光自中心蔓延,雷电蛛网般顺着咒文的脉络迅速流淌了一遍。 钻入水中后,奚茴便没了意识。 她于那水中沉沉浮浮,既不像一条灵活的鱼,也不是木讷的浮尸,她就像是与那汪水融为一体,是水中的一滴。 黑暗中无光,水中暗红色的那团火却一直未灭。水波荡漾,他的身形似乎也被拉长,他像是一个成年男子,有宽厚的胸膛,宛如温床,托着浑身玉白、八岁的少女,离开墨色的世界。 - 奚茴像是沉沉地睡了一觉。 炎上宫着火,她趁乱跑去问天峰,再等日落后一跃而下,穿过金线火海,坠入黑暗冰面整件事都像是破碎的镜片,一片记载了一瞬,纷纷从她眼前落下。 胸腔憋闷无法呼吸,让她骤然想起自己未死,明明不会游水,又扎进了冰水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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