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欣燕道:“谢师兄可想过为何连岑长老都不待见奚茴?为何行云州中人人都说她是怪胎、祸星?为何她火烧炎上宫逃去了问天峰后,问天峰便出事,为何她才从凌风渡中出来,问天峰下的恶鬼便逃出了封印?” 奚茴看不见赵欣燕,对方自然也看不见她,可赵欣燕的声音不算低,周围的弟子也都紧挨着彼此,她没有掩饰的意思,说出的话也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此事与阿茴没有关系,她一直被关凌风渡,行云州中十年变化她都不知情。”谢灵峙道:“赵师妹不要听信风言风语,便胡乱猜测。” 奚茴也在想赵欣燕的话,她豁然觉得赵欣燕的质疑也不无道理,问天峰出了什么事她不知情,可行云州中居然也有恶鬼敢闯漓心宫她却看在眼里。行云州出麻烦,她也不是才知道的,早有人提醒过她了。 影子哥哥…… 奚茴想起自己是在渡厄崖底遇见的影子,也是影子将她从渡厄崖底救出来的,甚至他还能在凌风渡中烧出一个小世界让她生存,还有三年前他对她说的话。 他说:“距离你的十年幽禁,仅剩三年了。当初你跳下渡厄崖的心愿,或许很快便能实现。” 奚茴曾跳过渡厄崖,这件事只有影子知道,而她跳下渡厄崖的心愿,也只说给影子一个人听过。她想要与行云州同归于尽,想要以自己的性命换行云州大祸降临,她还活着,可她的心愿将成。 行云州大祸临头了,就连赵欣燕都知道事情严峻,迫不及待来问谢灵峙实情。 实情是什么?奚茴不知道,可她听见这些话心口砰砰直跳,直觉告诉她一定与影子脱不开关系。 她浑身的血液在这一刻像是燃烧了起来,一股奇妙的热意顺着四肢百骸流走。奚茴想着影子与她说话时的声音,紧紧握着手腕上绑着的引魂铃,她甚至将那绳子扯得再紧一些,勒着手腕上的嫩肉,勒出疼意,才像是能将它抓牢,不会轻易弄丢。 赵欣燕惊异谢灵峙对奚茴的袒护,没忍住将自己才得到的消息告知:“谢师兄如此护着她,那你可知她私下与渡厄崖下的恶鬼生活在一起?” 奚茴的呼吸一窒,她将引魂铃握得很紧,一双眼在迷雾中精准地找到了赵欣燕的方向。她五觉敏锐,便是看不见,听声辩位的本领也高过在场所有人。 奚茴动了动手指,贴近腰间,那里藏着一把匕首,是她年幼时收在自己的小苑中的,经过这两日上房顶以瓦片打磨,已经非常锋利。 她听着赵欣燕说的话,只要她知道影子的存在,奚茴便会忍不住想要杀了她。 反正这里雾浓,未必就有人能看清她的动作。 “你胡说什么?”另一道声音响起,奚茴蹙眉,竟是应泉。 赵欣燕道:“非我胡说!就在昨晚你与谢师兄降鬼之时,便有一只鬼偷偷潜入了奚茴的院子里!秦婼的鬼使一直看着那所院子,她看得清清楚楚,若人见不到鬼魂,鬼使难道还会瞧错?更何况那堂而皇之进入奚茴院中的鬼根本没有隐藏自己!” “赵姑娘!谨言慎行!” 谢灵峙的声音带着威严,赵欣燕却更加激愤:“我没说谎!大可让秦婼的鬼使出来作证!她说她见到的那鬼是一团黑气,周身遍布眼珠,昨夜从奚茴的房中出来后,奚茴还在屋顶上瞧见你们了,她鼓掌叫好,巴不得那恶鬼毁了整个儿漓心宫!” “谢师兄!我亦是漓心宫的弟子,在行云州出生,自一心想着行云州,又怎会编出这些谎话诓骗你?奚茴的院子里有无鬼魂去过,只需一探便知!”赵欣燕说罢,竟气得低声抽泣,好几个与她交好的女弟子凑上前安慰她。 奚茴渐渐松了口气,她知道赵欣燕说的鬼,昨夜当着她的面吞了另一个鬼魂的黑气,那黑气中的确有滚动的眼珠,不知是哪儿来的,反正不是影子哥哥就行。 “奚茴可有话说?”应泉此刻出声,似是给她辩驳的机会。 迷雾中谁也看不清谁,奚茴方才分了神,大家穿的都是漓心宫的衣裳,此刻已经看不出身边究竟哪个是谢灵峙了。她瞥见周围仅有一人佩剑,瞧衣裳颜色也对,便伸手扯了扯对方袖摆,示弱般咕哝着声音道:“我才从凌风渡出来,什么也不知道。” 她离开凌风渡才几日,旁人从凌风渡中关了两个月的都要疯上一段时间好好休养,此刻奚茴一副委屈含糊的语调,这才让众人想起来她就是个什么也不知,什么也不懂的小姑娘。 “凌风渡中的结界是苍穹上仙所设,若无长老令牌,任谁也打不开,她难道还能在里面勾结渡厄崖下的恶鬼不成?”应泉出声:“但赵师妹所言也未必就是假的,近来行云州中的确有鬼魂异动,或有些从渡厄崖底逃出的小鬼躲进了她的院子也未可知,奚茴的住所,我会信符传讯,让人去查探。” 应泉一席话便让众人止了声。 奚茴还牵着谢灵峙的袖摆,见暂且无人针对自己了,这才压低声音对谢灵峙道:“应泉似乎比你更有威严哦。” 应泉……奚茴还记得那人,年幼时可太爱欺负她了,处处与她作对,奚茴厌恶他至极,借此机会挑拨谢灵峙与应泉,她也好看戏。 谢灵峙没出声,应泉也没了声音,接下来一路安静行走,奚茴思量着方才赵欣燕的一席话,更加急切地想要尽快与影子结契,便在思索对策,以免走神跟丢,便没松开谢灵峙的袖摆。 果然半个时辰左右,周围的雾渐渐散了,倒是叫人看出了万年密林的真面目。 那些庞然大树高耸入云,粗壮的树干十人环抱也未必能抱得过来,布满青苔的老藤蔓沿着树干盘踞,于树枝上挂下细长的根须。 满眼幽绿的密林中唯有风声水声,还有不知哪种鸟儿传来的鸣叫,偶尔风吹草动,叶影婆娑,柔韧的草地上深深浅浅多处水坑,扑面而来的浓郁湿润草木与泥土的气息。行人走在其中,像是小小的一排蚁虫,又好像那些大树上任意掉下一片叶子,都能将他们覆盖倾没。 奚茴昂首看了许久头顶,茂密的树叶层层叠叠遮蔽了天空,阳光透不进来,只偶尔几束光如针似线地斑驳了草坪。 她看久了,有些头晕,再低头回神,这才发现自己竟一直扯着应泉的袖子。 应泉也不出声,沉默着走在前头,奚茴朝不远处看去,谢灵峙在领路,与她十步左右距离,周围人散开再重聚,因关系分成了数目不一的小团体。 奚茴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连忙收了手,应泉察觉出,略回头看了她一眼,这一眼倒是叫奚茴想起了十年前,便是这个人亲自送自己去的凌风渡。 “你……”应泉正要说什么,奚茴连忙叫住谢灵峙,赶紧凑上前去,提着裙摆绕过了应泉,懒得听他说话。 方才她还想挑拨离间,看来计划未成,倒当着应泉的面夸了他一句。 啧,真恶心。 作者有话说: 下章碰面~
第17章 银杏生火:十七 ◎影子哥哥!我终于见到你了!◎ 于迷雾中应泉与谢灵峙算是护住了奚茴,却不代表他们两人的话压下了旁人对奚茴的猜忌,也不知这十年到底行云州人是如何传她的,竟让奚茴意外有种自己在五宫弟子里很出名的错觉。 八岁的女童火烧炎上宫,被关凌风渡十年,这事儿说大也不算大,至少不会被记入行云州的史册之中。奚茴却像是声名狼藉的过街老鼠,任谁都要打压她一番,便是出了迷雾,尚未离开万年密林,那些恶意的目光也够她觉得浑身被刺穿了。 赵欣燕从来就不喜欢奚茴,因在谢灵峙遇见奚茴之前,原与她关系甚好。赵谢二人都是行云州的氏族大家出生,是自幼的玩伴,可因为谢灵峙被岑碧青要去了漓心宫认识奚茴之后,他便一心向着奚茴了。 若奚茴知晓原因,必要大喊一声冤枉。 她对谢灵峙是厌烦的,若不是需得对方保护才摆出一副信任姿态,她是恨不得连一眼也不看谢灵峙的。 以前她还想过把谢灵峙从书楼上推下去,摔死他得了。若非当时赵欣燕出现,她说不定真得手了,如今便没有什么漓心宫大师兄,只有谢家为谢灵峙立的坟塚。 要出万年密林还需步行多日,如谢灵峙所说,因这密林已存世几万年之久,山中珍奇异兽无数,飘荡的鬼魂有好有坏,亦有些曦地其余八州自学捉鬼的修士。这些修士未必皆是好人,有的修士为了长生,会捉鬼魂炼丹,甚至瞧见不错的魂魄,不惜杀人取魂,便是凡俗的妖道。 奚茴不觉得谢灵峙是在危言耸听,也很信他说的话,白日里与他寸步不离。天色将暗,他们走了一天也该休息,便原地休整一夜,次日天亮再出发。 出行云州的路只有这一条,但通往不同州地便要走林中不同的分岔路,出行时上白铜阶的共有几千人,到现在便剩下几十个,大家从迷雾中出来后便分散前去各地了。 谢灵峙是大师兄,看顾的人多了些,除了漓心宫的弟子,还有一些嵘石宫和金桥宫的弟子也跟上了他的队伍。 设阵、护阵、守夜需得听他来安排,谢灵峙走到人群中,奚茴便坐在一棵巨槐树下的老根上,盘腿揉了揉酸涩的脚踝。 也只是在万年密林里需要谨慎一些,待他们出了林子见到人烟了,便无需幕天席地,可以入住各地专门为行云州所设的客栈驿馆,也不必设阵防范,得以好好休息了。 天色已暗,太阳早已落山,深林中本就不透光亮,他们每个人都有明晶照明,故而栖地被微光环绕,还有女弟子早已架起了火堆,从收纳法器中取出食物。 风中飘着淡淡的食物香气,火光与明晶的光亮冲撞得人影投在了树干上,层层摇曳的影子外,是浓墨般的密林深处,夜鸟长鸣,除他们这处外,没有一丝人气。 等谢灵峙安排好了再去看奚茴,方才还坐在树下的人此刻却没了影子。 “阿茴!”谢灵峙几步小跑至方才奚茴坐过的树根旁,眼神朝那大树后幽暗的深林看去,黑漆漆的密林中抬头不见星月,深林尽头有些萤火虫的黄绿微光。 “可有谁见到阿茴去哪儿了?”谢灵峙问。 应泉闻声侧眸,回想起道:“她已经消失好一会儿了。” 此话一出,众人才觉出紧张感来,一个活生生的人悄无声息地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消失,若真是这林中鬼祟所为,那下一个遇上危险的便很有可能是他们。 谢灵峙一言不发往深林走去,他不能才将奚茴带出行云州,还不过一日便叫她出事。 符纸化作飞鸟衔着明晶飞出,霎时照亮了前方的路,谢灵峙差了几个身手不错的师兄弟跟着自己一起找人,其余人便留在原地由应泉照看。 两刻钟后谢灵峙归来,他们在附近林中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奚茴,周围没有争斗的痕迹,谢灵峙急得脸色都有些难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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