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握紧腰间的佩剑,蹙眉准备拔剑唤出自己的鬼使,应泉连忙伸手拦下。万年密林里到处都是孤魂野鬼,谢灵峙的鬼使非一般鬼魂,若他此刻召出,势必会引起鬼魂动荡,别届时没找到奚茴,反而给他们小队带来麻烦。 就在谢灵峙犹豫之际,深林处传来窸窣声。 “阿茴?”谢灵峙转身去看,飞鸟符纸上的明晶玉佩发着淡淡的光,照在拨开草丛的奚茴的脸上。 谢灵峙瞧见奚茴,这才松口气:“你去哪儿了?” “就是,让我们一通好找!”其余几个出发去找人的师兄弟们见奚茴好好的,心中顿时起了不满。 奚茴眨巴眨巴眼道:“我去方便了啊,这种事儿无需与你们说吧?” 她从林子里走出来,甩了甩手中不知从何处染上的水,再看向谢灵峙,瞧见对方拧眉的模样瞥嘴耸肩,摆出一副无所谓的姿态,还伸手问有没有吃的。 她这副模样招足了人嫌,自己给旁人添麻烦也不知歉意,要吃的也要得理所当然。 厌恶的目光更甚,奚茴忽略那些视线,手没伸多久,谢灵峙便拿了一些黄油纸包裹的糕点放在她手中,又怕她吃东西噎着,送上了水。 “下次若有事要离开,至少与我说一声。”谢灵峙坐在奚茴不远处,以剑鞘划地,在她面前燃起了一簇火焰。 奚茴看向火光,想起了另一个只要出现便会燃火的人,他们应当很快便能见面了,再见面时,奚茴不知自己是否能瞧见他的模样。 思及此,奚茴扬起嘴角,心情颇好,也就顺着谢灵峙的话嗯了一声。 众人吃饱喝足便倚在一起休息,男子一边,女子一侧,便是奚茴再需谢灵峙护着,也顾及男女大防,在众人休息时自己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待着。 深林外月明星稀,林内暗幽深深,几簇火焰燃烧至尾声只留下枯黑的柴堆与灰烬中的星火,些许风声从密林深处传来,凉风吹到脸上,带着一束悚人的寒光。 奚茴睁开眼的刹那,便被人封住了声音。 两张或只有一面之缘的脸出现在她眼前,锋利的剑抵在她的脖子上让她老实配合,奚茴慢慢起身,任由那两人押着自己,一步步朝深林走去。 一个嵘石宫的,一个漓心宫的,二人里应外合,自奚茴跟在谢灵峙身后出现在他们面前起,他们便有意无意地看了她许多回了。 三人动作很轻,直到走到足够远了,才伸手一推,将奚茴推向了草丛中。 荆棘划破衣裳,也割破了皮肤,鲜红的血液氤湿了衣裳,奚茴坐在地上抬眸看向那两个人,眼神冷冷地盯着他们。 她伸手摸向自己的脖子,虽说不出话来,却也知道是谁派他们两人来的。这两人比谢灵峙还年长几岁,却跟在谢灵峙的队伍中,也只有谢灵峙那榆木脑袋才不觉得有问题。 从他们的眼神第一次落在奚茴身上时,她就察觉到不善了。与赵欣燕看她不同,这两人瞧向她的眼神冰冷却怜悯,坚定地充满杀意,关注她一举一动,早些时候她不见了,这两人还主动跟着谢灵峙出来找她。 自不是真的为了找她,其实奚茴遇见过这两人,也看见了谢灵峙,她当时躲在草里没出声,听清了这二人说的话。 若他们先找到了她,便应了长老的话,杀了她。 若没找到她,但她回去了队伍中,也要尽快找机会,在出这片密林前杀了她,也好嫁祸给林中的孤魂野鬼。 “今日杀你,是为行云州。”嵘石宫的弟子说罢,便朝漓心宫的弟子看去一眼。 奚茴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奚茴,不要怪我们。”漓心宫的弟子说完,扬起手中的长剑便朝奚茴的心口刺了过去。 他们已经说好了,一个杀人,一个烧魂,尽力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地解决奚茴。长沣长老从一开始便不放心让她离开行云州,也只是想借着谢灵峙带她离开行云州的机会,让她死在行云州外,却也不敢让她真的走入到曦地人界。 他们的机会只有一次,谢灵峙警敏,若他们动手太慢,一定会打草惊蛇,届时再想杀了奚茴便不容易了。 赵欣燕的话其实不无道理,她烧了炎上宫,她去了问天峰,十年前与十年后,问天峰的异变与奚茴有诸多巧合。伴随噩兆鬼气,在鬼域缝隙前降生的人,或许便是天生不详,不容于世的。 寒光剑影不过刹那,奚茴往后滚了两圈,那双狐狸眼紧紧地盯着这两个意图杀他的人,因躲闪太慢,方才那一剑还是伤了她的肩膀,落下一道深深的血痕。 痛,很痛! 奚茴不怕痛,只是她此刻无法出声,心中焦急,只能转身逃跑,手里的铃铛已经摇起多次,可她一声也没听见。 奚茴逃不掉的,她体力比不过这两人,更何况对方一心要她死,自然不会让她逃得太远。 利剑破空而来,于深林中割裂野草,纷飞的细草散发阵阵青涩幽香,溅开血花,香味儿立刻被血腥味儿冲散。 奚茴瞳孔震颤,张口无声,她死死地盯着那直逼眼前的剑,在下一瞬咬紧牙关,张开双臂,像是要迎接这一击必死的结局。 她很怕,又不那么怕。 怕死,可心中却有一道笃定的声音告诉她,她不会死。 奚茴畏惧剑光,闭上双眼,却在眼皮合上之前看见了猝然燃起的火光,暗红色的火焰似一条飞腾的龙,飓风卷起草叶翻飞,不过眨眼便将奚茴眼前烧出了一条焦黑的路。 长剑在离她脸一寸的位置叮当落地,而那两名追她而来的弟子不过转瞬便被火焰包围。 奚茴看见他们在想尽办法自救,却架不住这火势滔天,而他们的生命在烈火中显得微不足道,不过几息便被烧得连灰都不剩,狰狞的表情来不及做出,尖叫也来不及喊。 死得迅速,无声无息。 奚茴睁圆了眼睛,她眼眶泛红,就立在原地不动,又在看那烧光了两名行云州弟子的火焰逐渐变小的同时骤然回神,连忙从怀中掏出什么东西衔在口中,双手迅速比了结印,指尖相合的瞬间,赤线从她脚心往外延展。 那光很微弱,却像是一张密不透风的蛛网,霎时在周围设下了伏鬼的阵法,只听见一声叮铃,奚茴眸中闪过惊喜,笑盈盈地望向火焰烧干的方向,那抹被赤线缠绕的身影。 “影子哥哥!”奚茴晃着手腕上的引魂铃,双眼亮晶晶地朝影子奔去:“我终于见到你了!” 玄衣燃火的男子长发几乎及地,双手因被赤线束缚微微张开,广袖的末端还有未燃尽的火焰,噼啪溅开的火苗渐渐收敛。 云之墨背对着奚茴,微微挑眉看向四周亮起的阵法。 伏鬼阵,于他何用? 只需他轻挥衣袖,这小小阵法便散得一干二净,不过云之墨听见身后朝他奔来的脚步声,还有奚茴带笑的呼唤。 指尖燃起的火焰化去,他倒要看看,小姑娘恩将仇报把他困缚于此,又笑得这般明朗高兴,也不知等会儿她能说出什么话来。 作者有话说: 奚茴:抓到了抓到了!上钩了上钩了!
第18章 银杏生火:十八 ◎她想要云之墨。◎ 奚茴跑到云之墨身后三步距离便没再上前了。 男子高大的身形和他的影子一样,宽肩长腿,比奚茴高出许多,她的头顶才堪堪到他心口的位置,甚至踮起脚才及对方肩膀。 他的背影像是一座小山,高瘦欣长,让人望而却步。 一直以来奚茴见到的都是影子,要么就是一团火,唯有过两回似乎看见他面容的时刻,都是模模糊糊的,像是沉浸于梦境的幻象中,编造出她以为的相貌。此刻奚茴一直想要的影子就站在她的面前,被她精心布下的伏鬼阵所束,计划如此顺利,奚茴既兴奋,又觉得不可置信。 “影子哥哥,你果然还是出现了。”奚茴抿嘴笑了一下,那双眼好奇地盯着云之墨的背影细看,像是天真的孩童道:“之前我在凌风渡里自杀,你也立刻就赶过来了。” 因为有那一次,所以奚茴才敢以命为赌,相信这一回云之墨也一定会出现。 果然,他出现了! 他从未有一次让奚茴失望过,这种感觉很微妙,是奚茴在旁人那里不曾体会过的信任与笃定。 云之墨闻言,这才认真地看了一眼周围的伏鬼阵,若是擅布阵的人,这般阵法当场便能设下。但奚茴认得的字不多,在凌风渡里的十年也不曾学过什么使鬼的法术,还是她回到了漓心宫的小苑里才初学了点儿皮毛,这阵法必是她提前设好的。 “你故意利用那两个人,就为引我出现?”云之墨问完,便听见奚茴颇为烂漫的笑声。 “对啊对啊!你猜到啦?影子哥哥真聪明,我就是故意要引你来的!”奚茴的声音从他背后响起:“我想了许久才想到这个办法,初在书中瞧见这阵时,我学得最认真了!就怕会有一丝差错。” “为何?”云之墨其实已经猜到原因了,可他想听奚茴自己说:“小铃铛,我也算你的恩人。” “是,你当然是我的恩人了!”奚茴听他唤自己小铃铛,还有些羞赧,她脸颊微红,慢慢朝对方凑近,一边说话一边绕过他的肩,那双漂亮的眼睛小心翼翼地盯着云之墨的侧脸,想将他看个仔细。 “影子哥哥,你是这世上对我最好最好的人……不,最好最好的鬼了。”奚茴看见了他高挺的鼻梁,斜飞入鬓的眉尾,她有些紧张地踮起脚,探头去瞧:“正因为如此,我才舍不得放开你啊,我想出这个方法,就是为了要永远和你在一起呢!” 从她离开凌风渡的那一刻开始,不,甚至可以说从她在凌风渡再一次听见云之墨的声音开始,奚茴的心里便一直有这个念头,时间长了反而成了她的一股执念,出凌风渡暂获自由后,她便着手准备了。 漓心宫在五宫之中为正,所有法咒书籍都藏在漓心宫的书阁内,书阁对所有行云州的人开放,唯独奚茴少有机会能进去,所以她甘心对谢灵峙笑两次,就为让他带几本书来看、来学如何与鬼使结契。 奚茴想要云之墨成为她的鬼使。 行云州的人五岁便要会使鬼了,每年的引魂试会上众人上去展示,便有行云州内漂泊的游魂前来寻主,一旦结契一人一鬼从此便绑在了一起。 鬼是人的盾,是茅,是铠甲,而人则可让鬼从此无惧阳光,白日可现。这种相辅相成的关系,除非魂灭人死,否则没有其他术法可以破解。 会出现在行云州引魂试会上的游魂,都是曾经死去的行云州的人,亦是他们口中所说的干净的鬼,好鬼。他们与云之墨不同,云之墨是从渡厄崖底的封印里爬出来的,奚茴与他初遇时便知道他必是曾经无恶不作才会被关在问天峰下,她知道他是坏的,可他对她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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